第31章 溺眠
于是,在一個烈日當空的日子裏,兩駕馬車悠悠地趕往赤澤城。
火辣辣的太陽懸挂在空中,萬裏無雲,衆生虔誠地伏倒在這泛濫的福澤下,被摧殘得奄奄一息。
待到了赤澤城時,已是日昃時分。
餘風很自然地帶着李翠兒到廚房,俨然一副好媳婦的嘴臉。季家兩兄弟則攬過了到後山打山豬的活兒,餘下林佑和陳小守在餘風的小院裏劈劈柴,挑挑水。
“季餘風哥哥,你的手還傷着呢,有什麽活就吩咐翠兒吧!”李翠兒盈盈地笑着,到底是個孩子,總能無憂無慮的。
餘風笑着說:“那就勞煩翠兒姑娘了。”
不一會兒,隐于層林裏的餘家小院依依升起了炊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颠。餘風看着柴火,李翠兒打着下手,恬靜而安逸,好一幅農家閑情生炊圖。
但這樣養眼的畫面顯然不會維持太久。
“诶,翠兒,那米湯別倒了。”餘風甩了甩手上的水,往圍裙上一抹。
李翠兒忙停下手,好奇地問:“為什麽呀?不是要濾去了水才把米飯放入甑子裏嗎?”
“如此是沒錯,可這米湯留着還能做湯菜。”餘風将米湯濾入一個瓦罐裏,“翠兒啊,我跟你說,這女孩子,會那麽多女德什麽的,沒什麽用。最重要的是要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
李翠兒求知若渴地點點頭。
餘風看着她,果然是孺子可教也,又接着說:“就像這濾米湯這麽小的事情,如果這都不會,那你改天嫁了過去,你婆婆也不會喜歡你的。”
李翠兒有些害羞,也有些擔憂,“真的嗎?這濾米湯真的有這麽重要嗎?”
餘風一本正經地說:“當然了,翠兒你別害羞,這種事情你遲早都要面對的。濾米湯只是其中一件,要學的可還多着。要知道,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可是,翠兒還不知道要嫁給誰。”李翠兒羞着臉,手上不自然地摳着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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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風拍了拍李翠兒的肩,“這個不用急,咱們晗王府家大業大,想挑個夫婿,容易得很。現在和我學這些,還來得及。”
李翠兒崇拜地看着餘風,“真的嗎!哥哥都願教給翠兒?”
“那是自然,跟着我總是好的,”餘風有些得意,“那現在我們來切洋蔥吧。”
“好啊!”李翠兒興奮極了,像是要學什麽絕世神功一樣,“洋蔥怎麽切?是就直接切嗎?”
李翠兒不過才十來歲,個頭也才剛過了案臺,踮起腳來拿着刀亂砍一通。
餘風看她那架勢,哪是切洋蔥,這是剁人吧!“翠兒你是不是不夠高,不如拿張板凳來墊墊腳。”
李翠兒找來了板凳,踩在上面,仔仔細細地看着餘風手上的功夫。
餘風:“你看,平常切洋蔥的時候總是切着切着眼睛就辣辣的對吧。”
“嗯嗯嗯,”李翠兒點點頭。
“那是因為有一種叫什麽???叫什麽?丙?硫?”怎麽就忘了,“就是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這個就別管了。只要把它放進水裏來切,就不會辣眼睛了。”
李翠兒的眼神更加崇拜了,“放進水裏切!一定很難吧?”
“當然了,”餘風說:“不過對于我來說,小意思。”
餘風裝模作樣地把洋蔥放進水裏,還有模有樣地切了起來。
“熟能生巧,只要你多練,就能很快和我一…啊!”切到手了!餘風猛地把手擡起來,帶起一串水花灑得到處都是,“哎喲,我的眼睛……”怎麽又辣了!
“季餘風哥哥,你沒事吧?怎麽,怎麽我的眼睛也好辣呀,我看不見你了。”李翠兒慌張地抱住了餘風。
“別怕,一會就好了。喲,我的眼睛……”
季辰遠,你怎麽還沒回來……
門外,季辰遠和季辰闵手上提着幾只山雞和野兔回來了。
季辰遠:“要不是你,那只那麽肥的母雞能跑?”
季辰闵:“啧,你一次吃這麽多啊,給別人一條生路,好吧。”
“那,這只,”季辰遠挑了一只瘦巴巴的山雞出來,“這個你們吃。”
“你就不怕肥死餘風嗎?”季辰闵不爽道。
“他受傷了,就應該多吃點。”季辰遠說着,推開廚房的門。
只見讓人感天動地淚流滿面的一幕出現在眼前。
餘風滿手是血,和李翠兒互相抱住,哭哭啼啼的。
餘風:“……”
李翠兒:“嗚嗚嗚,季餘風哥哥,你的手沒事吧?”
餘風:“我覺得有事,好像還有點疼,可是我睜不開眼啊!”
李翠兒:“我也睜不開,怎麽辦,我們不會是瞎了吧?”
……
“餘風!”季辰遠緊張都把山雞丢到一旁,“怎麽回事?你哪裏受傷了?”
餘風聽到季辰遠的聲音,馬上歡喜地轉過頭,“你回來了!”
季辰闵過去把李翠兒從板凳上抱了下來,“翠兒,出什麽事了?”
“我們被洋蔥辣到眼睛了,嗚嗚嗚,宣王哥哥,我不會要瞎了吧?”李翠兒緊緊摳住季辰闵的衣服。
季辰闵看着案臺上肆意橫飛的洋蔥十分地無語,只得帶着李翠兒到外面挑水洗眼。
“你傷着哪了?怎麽流血了”季辰遠拉着餘風仔細地檢查着。
餘風用衣袖抹了抹眼睛,總算是舒服點了,“流血?”他又低頭檢查了下雙手,“是這裏,切洋蔥的時候不小心切到了。”
餘風擡起左手展示給季辰遠看。
“怎麽我一不在你就到處磕着碰着,總是流血要什麽時候才補得回來。”季辰遠嘴上說着,還是拉着餘風去清洗。
“只是不小心切到,我以前也經常切到的,擦點藥就好了,不要緊的。”餘風把手指伸進嘴裏含着,試圖讓季辰遠別那麽緊張。
“手上也是髒的,別放進嘴裏。”
“诶,你打到野豬了嗎?”餘風又問。
季辰遠拿着瓢子細細沖洗餘風的左手,“沒有看到野豬,就找到幾只山雞和野兔。還疼嗎?”
餘風:“不疼。野兔要怎麽弄,我從來都沒弄過,不會。”
季辰遠:“不用你來,手傷着了。”
餘風:“我要吃烤兔腿。”
季辰遠:“好。先擦藥。到一邊歇着去。”
過了一會兒,季辰闵實在是忍無可忍,“季辰遠,你手還好好的,怎麽就不來幹活!”
季辰遠:“這附近有一片湖,我們去逛逛吧?”
餘風:“好。”
……
用過午膳後,趙毅決又來了,還帶來了海監門的馭海卷宗。
“王爺,這是近幾個月的記冊。”趙毅決将卷宗呈上。
季辰遠随意翻了兩下,問:“他們就這麽輕易地給你了?”
“自然是有一番周折的,剛開始時支支吾吾的,顧左右而言他。後來也不知怎麽的,就又大方了起來,兩三下就把卷宗找了出來。”趙毅決回道。
季辰闵:“那看來,這卷宗是找不出問題了。”
“總好過沒有。”季辰遠翻開卷宗,“看這官印,墨跡和紙張的新舊,只能說不是臨時造假的,可能就是在內容上有所缺失,又或者他知道我們看不出什麽。所以,給我們也無所謂。”
餘風也湊過去看了一眼,還真沒看明白。都是些生僻難懂的字,寫得還十分地潦草。“那會不會是個圈套,裏面有什麽是故意給我們看到?”
季辰遠:“不知道,先看看。”
“上面記錄的,都是各商隊貨物通行的登記。進出的都多,咦,出口菠蘿的怎麽這麽多?別的地方都不産菠蘿嗎?”
餘風問:“是有什麽問題嗎?”
季辰遠:“到也沒有,就是随便說說。不過,照之前說的重量,這琪澤寵物确實有些不尋常。”
“我看看。”季辰闵說。
季辰遠将卷宗推了過去,“一只普通的波斯貓約是有半鈞重,這裏,”季辰遠指了下卷宗上其中一條記錄,“上月琪澤進了150只波斯貓,估算着只有75鈞,但這裏錄入的竟有100鈞。”
餘風道:“是多了不少。”
季辰闵又往後翻看着,“诶,六月十七?就是後天。”
季辰遠疑惑地看着他。
季辰闵:“琪澤寵物備了案,後天,會有商船靠近碼頭。”
“喲,”季辰遠笑道,“那周潮生都被我們給逮了,他手底下這些生意能這還這麽有條不紊,看來,這琪澤背後的人,周潮生只是個幌子,其後才大有來頭。”
餘風:“連海監門都動了手腳,要想插手後天的檢查,恐怕也不容易吧。”
“我畢竟還是個晗王,這種事情,談不上什麽。”季辰遠又道,“他們不敢阻攔,但背後的絆子想必也不會少。”
餘風:“那還是要仔細些,他們不管再安排得怎樣缜密,但始終是在隐藏,百密終有一疏,越是掩蓋,就越是欲蓋彌彰。”
季辰闵:“就在後天了,不如現在去碼頭看看,熟悉下,也好安排布局。”
“好,”季辰遠又轉向餘風,“現在日頭這樣大,你別跟着到處奔波了。你在家裏歇息着,回來我給你帶…你想吃些什麽?”
“嗯…蝦餅。”
“不行,你手臂上有刀傷,吃不得蝦。”
“怎麽這樣!”餘風不滿道。
季辰遠又說:“你就先忍忍,好吧,等傷好了,就什麽都能吃了,包括我。”
季辰闵:……
“好吧,你瞧見有什麽好的再給我買就是了。”餘風打了個哈欠,“你快去吧。”
季辰遠擁着餘風起身,“先去房裏歇息。”
季辰闵再一次被忽略後一個人蕭索地看着兩個黏黏膩膩的身影離開,不,這次還有趙毅決在旁邊。
季辰闵看向趙毅決,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趙毅決:???
……
餘風一覺醒來,渾身是汗,身上實在是不舒坦,推開房門想去廚房燒些水洗個澡。
院子裏,李翠兒正堆着沙堡,樹葉,一個人不亦樂乎地玩着過家家。陳小坐在一旁,鬓邊耷拉着一朵黃色的小花,想必是李翠兒硬要給他別上的。
餘風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起這件事,陳小似乎也忘了此事,倒任由他看了。
“季餘風哥哥,你要來玩過家家嗎?”李翠兒嫣然一笑。
“你先玩,哥哥出了些汗,想燒些水沐浴。”餘風笑着回道。
李翠兒開心地答應着,又喚餘風早些來玩。
餘風轉身向廚房走去,突然感覺腦袋像是被電了一下,猛地一抖,腦海裏混混沌沌的,眼前的一切變得昏黃。他顫顫巍巍地扶住頭,摸索着想攀扶些什麽,可腳下突然一軟,全身失了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季餘風哥哥!”
“季餘風!季餘風!”
餘風雙眼漆黑一片,倒下去後就像被溺入水裏一般,拼命掙紮着卻也是徒勞,淫浸在周身的水不分青紅皂白地一股腦湧進鼻子裏,耳朵裏,源源不斷地帶來窒息感。
陳小迅速扶着餘風往房裏帶去,他将餘風平放在床上,探了探他的脈息。
微弱而紊亂。
“翠兒,你在這裏照顧他,我去找大夫!”
陳小解了繩索就要上馬時,突然一道黑影在門前閃過。
“誰!”
黑影自知暴露了行蹤,一下蹿入了密林。也不知是遁地了,還是會飛天,一下子就溜得無影無蹤,了無痕跡。
現在小院裏就只剩陳小一個守着的,若此時離開不免會有人要趁虛而入。陳小抽出腰間的弓箭,對準天際,兩發鳴镝破空而出,發出銳利的哨響。
“陳小哥哥,”李翠兒推開門,“醒了,他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我來啦。
前幾天去看黑洞的皂片,不小心被吸進去了。
這真的是斷更多日的理由!
感謝小天使的支持,請不要打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