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雲開

“不用了,我真的不用躺了。”餘風掙紮着要起身,“我身上全是汗,你們兩位就讓我去洗洗吧…”

陳小和李翠兒在床邊阻攔着餘風。

陳小:“不行,雖然你脈息平穩了,但你一個人去沐浴,沒個人看着,太不安全了。”

李翠兒:“對啊,萬一你再暈倒了怎麽辦?還是先躺着休息下,等晗王哥哥回來。”

陳小:“我剛剛發了鳴镝,王爺很快就會趕回來的,你且先等等。”

餘風坳不過這兩個婆婆嘴,只得又躺了下去。他看看頂上雪青色的床帳,又扭過頭去看着陳小。

陳小被餘風盯得心裏發毛,不自在地別了別臉,“你用這種眼神盯着我做什麽?我又不是故意不讓你去沐浴的。”

餘風看着他,建議道:“你鬓邊的花癟了,換一朵吧。”

陳小猛然想起這茬,一把将那朵失了水萎成暗黃色的小花摘了下來,緊緊捏在手心裏,背過身不想看餘風。

餘風轉回頭,盯着眼前的床帳,漸漸出了神。

那日遇見魏道士的每一幀畫面被餘風全部剖開在腦海,從他在超市裏出來,到土豆滾了滿地,再至他們在露天咖啡館的一切。

那人讓他順從,他也沒做什麽違心的事情吧?只是這順其自然的,讓他甚至感覺有些被動。方才的暈厥不像是空穴來風。

這幾日裏他總是莫名地惴惴不安,就仿佛有人在扭轉着他的命盤,将原來可以順理成章的未來推向另一邊。如同他暈厥時那窒息的溺水感,恍然間他覺得他就要魂破而出,可這背後,已不是原來那種熟悉的天命使然,是有一雙不速而來的手,打亂這潭本就詭異多生的池水,讓他猛地下沉。

今日他險些失了魂,那明日呢?是還會繼續像今天這樣有驚無險,或者是大難不死,可往後他又要如何打算。季辰遠不會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可就算是當時真的守在他身邊了,也只能是陪伴他到最後一刻了吧,甚至來不及告別,告別……

餘哲林是如此,父母和大哥是如此,他莫名穿越過來也是如此,一切都還來不及告別。可誰又甘願把每天當做最後一天來過呢?

但現在他又能做什麽?他除了可以仗着季辰遠,仗着他那兩世的緣結,也就一無是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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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籲!”

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來人急匆匆地破開門,“餘風!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辰遠。”餘風撐起身子要坐起來。

“王爺。”陳小做了個揖。

季辰遠坐到床邊,把餘風上上下下地檢查了一遍,“哪又傷着了?”

餘風輕輕推開季辰遠抓得太緊的手,“沒傷着,只是剛剛午睡起來,可能有些沒回過神,就暈了一下,現在什麽事都沒有。不要緊的。”

“暈倒了!找大夫了沒有?”季辰遠着急地問。

餘風按了按他的手,說:“你別那麽急。剛剛陳小在外面看到一個行跡詭異的人,怕沒人守在這,要出事,就沒去請大夫。”

陳小回禀道:“王爺,是屬下疏忽了。”

季辰遠:“無礙,你可說說當時是什麽情形。”

“當時,屬下在院子裏與翠兒姑娘待在一起,并未察覺又異。此人不知是何時就潛伏在這,季餘風公子這邊昏了過去,我扶了他進去,一出來就見那身影往林子裏鑽。此人輕功了得,連逃跑也是無聲無息。”陳小回道。

“莫不是是周潮生那邊的人?”餘風問。

季辰遠目色料峭,“若真與那些該死的有關,那就有得玩了。”

餘風瞧着季辰遠那陰沉沉的臉,心裏也有些發毛,但更多的是安心。

季辰遠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

陳小帶着李翠兒出去,屋裏只剩下一對小別勝新婚的人兒。

餘風依偎在季辰遠懷裏,“碼頭那邊都安排好了嗎?可還順利?”

季辰遠将下巴抵在餘風的腦袋上,輕輕摩挲着,“都安排了。這些事你放心就好,都是些腌髒事,我不想讓你多摻和。”

“嗯,”餘風擡頭看了看那人,“你說了要給我帶吃的,可去買了?”

“本是要買些赤豆糕的,誰知這兩發鳴镝又來得突然,我想到是你要出事了,哪裏還顧得要買這個。”季辰遠扣住餘風的手,“還好沒事。”

“待那些該死的落了網,也別忘了我,我要拿赤豆糕塞死他們。”餘風說得咬牙切齒。

“後日我定是要去的,可那裏亂得很,把你帶在身邊怕是有危險,留在這也易生出意外。這怎麽辦?”季辰遠收緊了懷裏的人。

餘風:“只可惜不能像老孫猴那般,能變小了跑進妖精的肚子裏。”

季辰遠将人壓在床上,“真想盤你。”

“留陳小下來就好,不用太擔心我。”餘風雙手環在季辰遠脖頸上。

“今日也是他一人,險些就要出事,再說。”季辰遠用鼻尖輕輕劃過餘風的鼻子,“先親一下,壓壓驚。”

餘風仰頭對上季辰遠的唇,伸出舌去舐舔,“有些幹了。”

季辰遠沒有回應,只将他的舌頭嘬進嘴裏,慢慢地吮吸着。

兩舌相繞,彼此糾纏着相互交換津涎。似如魚得水,沉溺着,遺忘先前的幹涸。

餘風緊緊扣住季辰遠的頭,額頭抵着額頭,唇間難舍地交探着。

季辰遠感覺身下的人似有些心慌,有些不安,連帶着親吻也有些猴急,不似往日般的柔情似水。

他含住餘風的下唇撕咬着,右手撫過眉梢,再順着散亂的青絲,耐心地将毛躁撫平。

“風兒,在呢,我在。”季辰遠又在餘風鼻尖吻了下。

餘風靜靜對着他的目光,“我知道,跑不掉的。抱我。”

季辰遠側着身躺下,伸手探過餘風的肩,将他摟入懷裏。

已是酉時,天色漸漸昏暗。屋裏沒點燈,兩人相擁在一片暗沉裏,卻彼此照耀着。

“好熱,身上出了汗,剛剛陳小沒讓我去洗。”餘風在季辰遠身上拱了拱。

季辰遠在餘風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那我讓他們燒了水過來,在屋裏洗?”

“嗯。”餘風點點頭。

季辰遠剛要起身,就又被餘風拉住了衣袖,一臉的欲求不滿。

兩人拉拉扯扯地,又親又黏地好一會兒,季辰遠才整了衣裳到廚房裏去燒水。

……

翌日,餘風和李翠兒連同陳小被送到了紫荊山上的清雲寺。

“辰遠...”餘風依依不舍地拉着季辰遠。

季辰遠捏了捏餘風的手,“明日傍晚我便來接你,這清雲寺的懷空住持原也是在宮裏祈天殿的,是舊相識了,定然不會欺負你。且這寺內也是自傳了一套武功,皆是習武之人。你于此處,我倒是放心的。”

“你明日就要涉險,叫我如何又能安心?”餘風耷拉着小臉,扯着季辰遠的衣衫幽怨道:“我們,我們就要分開差不多一整天的時間,這叫人怎麽頂得住嘛!”

兩人在清雲寺門前凄凄慘慘,真是叫人好不厭煩。

季辰闵靠在馬車邊,無語至極。他一會查看馬兒是否吃飽了,一會又詢問林佑馬兒的通便情況,後又入了清雲寺,把餘風他們要住的寮房都打理妥當。結果出來一看,兩個人居然還在讨論什麽時候再去買赤豆糕。

季辰闵實在是看不過眼,一頭鑽進馬車裏拉了毯子和周公下下棋。

終于,兩人在炊煙就要升起前,難舍難分地道了別。

用過晚膳後,懷空來到了餘風的寮房。

餘風見了他,忙道:“怎敢勞煩住持親自過來,竟是小輩失禮了。”

懷空已是懸車之年,但卻依舊神采奕奕。花白了的長眉,并未因這慘淡的顏色而更顯憔悴,反而是更添了些精氣神。

懷空擺擺手,“施主言重了,貧僧不過是飯飽之餘想尋一僻消遣地罷,倒是自在慣了。不知那些小子得力否,這寮房可是收拾妥當了?”

餘風笑道:“好得很,住持費心了。”

懷空:“住得舒坦便好,若能為施主一解這幾日的憂思,這倒不算什麽。”

餘風聞言,稍稍一走神,懷空又說:“既是難得的羁緣,又怎恐一捏就散。這塵世裏的劫,唯這顆心是最難破的。縱有心存不歹之人作怪,也最攪不亂那執念。”

餘風:“住持可否再解解竟是誰在作怪?”

“只是些蝼蟻。”懷空笑了笑,又說:“這再多的可就說不得了,萬事終有一解。守得雲開方能見一明。”

……

紫荊山上,漫山的紫荊花開得沸沸揚揚,遠遠看着,團紅一片。

餘風坐在寮房前的青石椅上,手上把玩着枝上飄落的紫荊花。

月色半遮半掩,夜風旖旎,餘風心中坦然開朗,來往亦是從容。

隔日傍晚,在餘風的心心念念下,晗王的馬車幽幽出現在門前。

餘風高興得差點就要敲鑼打鼓通知這個紫荊山上的所以生靈。

與懷空道了別後,餘風與季辰遠又纏纏綿綿地上了馬車。

“今日可順利?”餘風問。

“自然。”季辰遠笑着從車內的夾櫃裏掏出赤豆糕,“這個可喜歡?”

餘風欣喜地接了過去。

今日在碼頭,琪澤的商隊如約而至。熙熙攘攘的隊伍裏,還夾了個波斯人,身份不明,行跡不明,當場就被季辰遠抓了去。

一整行人馬,貨品都拉進了地牢裏。看守的侍衛都換上了宣王的人,個個兇神惡煞,毫無情面可言。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其中那個鬼頭子瑪塔裏,裝模作樣,神經兮兮,認了罪也嚣張得很,真恨不得塞他滿嘴的赤豆糕。

瑪塔裏猙獰地瞪着一雙花眼,“你們郕國人自己硬拉着我做的買賣,抓我做什麽,我還冤呢!你們可別想屈打成招,我就跟你說,這都是郭蒿指使的,這些事情,他才是幕後主使!”

季辰闵臉色一變,“郭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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