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莫思源走出咖啡廳時, 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雨，天色陰陰暗暗的。
他看了看手表, 待看清時間時，心中頓時一驚。
糟了！
沒想到不知不覺竟談了這麽久。
他連忙從褲兜裏掏手機，可是一模口袋才發現手機不見了。
莫思源愣了愣, 立即折回咖啡廳尋找，可是咖啡廳的服務員卻告知他并沒有撿到手機。
莫思源這才意識到可能丢在了飾品店到咖啡廳這一路上。
想到桑暖還等在小屋裏, 他頓時開始止不住地心慌。
“思源啊。”
景慕遠從咖啡廳的衛生間姍姍走出來，笑着拍了拍莫思源的肩膀, “我們走吧，我剛剛已經給你爺爺打過電話了, 我們今晚就飛回瀝川市。”
他最終決定了回去。
并不是他原諒了他的父親, 他只是覺得，景慕遠說的沒錯。即使他不願意承認，但那個人也的确是他的親人。
沒有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 已經讓他十分遺憾，他不想再過很多年後，等一切都想明白, 再回過頭來後悔。
何況, 他不是說過, 如果自己願意, 在他去世後可以再回來嗎？
莫思源皺着眉。
可是現在不是回去的問題，現在桑暖還在等着他，他很多重要的東西還在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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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景慕遠, 凝聲說道：“景叔，我要回一趟桑家。”
以阿暖的性格，等得急了，沒了耐心，估計會自己氣沖沖地回家着他算賬。
他回去和她當面說，還能說得更清楚一點。
“桑家？”景慕遠愣了愣，旋即，又笑起來，“思源，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拿了你的行李，他們也會替我向桑家的人說明白你要走。我們的飛機就快飛了，我們來不及回去了。”
“什麽？”
莫思源一怔，猛然間，他突然明白了什麽，“你讓人去拿了我的行李，這麽說，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今天一定會跟你走？那就算是我不同意，你今天也一定會帶我走，是嗎？”
景慕遠眼神一凝，沒有答話。
莫思源突然有種受騙的感覺。
他面色一冷，深呼吸，胸口努力壓下了一口氣意，轉身就朝着反方向走去。
“思源！”景慕遠卻突然上前拉住他。
一直等在門口的其他人也立刻圍了過來，在莫思源的身邊圍成一個圈，阻隔了他的去路。
莫思源面色愠怒，他用力甩開了景慕遠的手，冷冷地說：“走開！”
“思源，”陳慕遠卻完全沒有放開他的手意思，執拗地拉着他的胳膊，“你聽我說……”
“你騙我！”莫思源怒視着他，“你今天和我說的一切，都是在騙我，就是為了讓我和你回去。”
景慕遠無話可說，手中一用力，跟着旁邊的幾個人開始強行将他往車上拽。
莫思源用力掙紮，可是他一個人力氣有限，根本無法掙脫這麽多人的束縛，不禁沖着他喊道：“你幹什麽？！”
“抱歉，思源，”景慕遠低聲說：“我沒有騙你，你父親的确就要不行了，我答應了你爺爺，今天必須要把你帶回去。”
直到将莫思源拉進車裏，陳慕遠将車門鎖死，确定他打不開了，他才終于放心地對着司機點點頭，說道：“走吧。”
·
晚上八點半，屋外的雨勢已經開始變大。
坐在屋子的中央，桑暖整個人蜷成一團。
她很冷，所有的蠟燭早已經燒完了，手機也早已沒電。
屋裏的溫度越來越涼，房間的牆壁已經開始滲水，滴滴答答的，在這寂靜如死的環境裏有些恐怖。
桑暖用力攥着拳，兩只眼睛裏滿是怒火，似乎只要輕輕一點就會轟然爆炸。
她擡頭看着牆上的鐘。
已經八點三十五了，她已經整整在這裏等了三個多小時。
桑暖努力按捺着自己滿膛的氣怒，克制着。她告訴自己，再等五分鐘。
最後五分鐘，如果他再不來……
……
當桑家的門被桑暖一把推開的時候，屋外的雨已經下到最大。
桑暖渾身被雨淋透，被雨澆成縷的頭發緊貼着臉頰，渾身冷氣，卻一點都蓋不住一身的怒火，氣勢洶洶地喊道：“莫思源，你給我出來！”
可是她剛進門，待看清屋內的人時，卻猛地怔住。
屋內，桑爸桑媽似乎正在和幾個人談着話，神色沉重。看見她回來，不禁詫異地看向她。
他們的對面坐着三四個青年男人，穿着西裝。身側還放着兩個大大的行李箱，桑暖一眼認出來，那是莫思源的。
“爸，媽……”桑暖的氣怒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心裏升騰起一絲莫名的恐慌，問道：“莫思源呢？”
桑爸桑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最後桑爸嘆了口氣，從沙發上扯過一個毛毯圍在她身上，順便将她往樓上推，“阿暖啊，你先回房。家裏來了客人，我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莫思源呢？”桑暖卻反推開他的手，執拗地問道：“他在哪兒？”
桑爸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爸！莫思源呢！”見他一直不回答，桑暖急了。
她一轉頭，又跑到桑媽的面前，急聲問：“媽，你告訴我，莫思源去哪兒了？”
“阿暖，”桑媽為難地低下頭，“思源走了……”
“走了？”桑暖怔了怔，似乎沒太聽懂桑媽的話，又望向桑爸，問，“爸，他走去哪兒了？”
桑爸神色複雜地望着她。許久，沙啞地開口，“莫家。”
桑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裏有一枚炸彈轟然一下炸開。
難以置信地望着桑爸桑媽，桑暖一時沒有反過神來。胸口一堵，眼眶瞬間湧上一股溫熱。
她用力深吸了一口氣，氣憤地對着桑爸桑媽喊道：“爸，媽！你們不是說了讓他自己決定的嗎？為什麽還是送他走了？！”
“阿暖，”桑媽嘆了口氣，“是思源自己決定走的。”
“不可能！”桑暖怒喊：“他答應我不會走的！”
大腦沖動，她跑到那幾個男人身前，仰起頭，胸膛裏積壓了許久的怒意幾乎就要爆炸，沖着他們怒聲問道：“是你們逼他的對不對？他答應過我會給我過生日，不會走的，他不可能騙我！”
“阿暖，”桑爸立即上前将她拉開，沉聲開口，“真的是思源自己要走的，剛剛他已經給我們打過電話了，親口說了決定要回去。既然思源已經決定要走，我們就要尊重他的決定。”
“不可能！”桑暖依然執拗地念着這幾個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即使口中一直說着不可能，可是想到他今天一直以來的表現，桑暖心裏依然有了波動。
她緊攥着手，雖然努力忍耐，眼淚還是不可遏止地滑下來。
用力拿手蹭掉眼淚，桑暖用力一跺腳，狠狠地說：“騙子！我要自己找他問清楚！”
說完，不顧桑爸桑媽的呼喚，桑暖轉過身，抓起門口的雨傘就朝外跑去。
·
桑暖跑出門時，外面已經暴雨傾盆。
小區外的馬路黑漆漆的，偶爾駛過幾輛急速行駛的車輛。她顫巍巍地撐着傘，一邊往市區的方向趕，一邊沿途打車。
她要去機場。
她要見莫思源。
這裏位置偏僻，平時根本沒有什麽出租車往這裏來。桑暖站在大雨裏。狂風一陣陣地吹過來，吹得她滿臉水漬。她用手一抹臉，完全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出租車！”
有車從她身側經過，她大喊出聲。車主卻根本聽不見她的喊聲，加大油門走遠了。
暴雨裏夾雜着凜冽的風，天氣極度惡劣。
桑暖死死抓着傘把，大風把她吹得左搖右晃，她努力穩着身子，踩着水花往前走，眼睛盯着遠處車的亮光。
就在這時，又一陣烈風吹過來，“呼”的一下！桑暖手中的傘被風吹得翻轉過去。她跌跌撞撞地去抓傘，身子卻往斜一歪摔進雨裏。
地上的石子硌破了桑暖的膝蓋和手臂，她渾身都粘上了渾濁的泥水。傘骨被風吹斷，已經沒有了用處。她幹脆棄了傘，站起來繼續往剛才的方向走。
“桑暖！”
身後，急忙追出門的桑爸桑媽已經趕了過來。
桑爸一把将手中的雨衣套在桑暖的身上，漫天的大雨裏，隔着雨簾對她喊道：“別追了！”
“你們別管我！”桑暖用力甩開雨衣，掙脫開桑爸桑媽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阿暖，”桑媽的聲音幾近哀求，“算了，趕不上了，我們回家吧……”
桑暖恍若未聞，她推開桑媽，一腳邁下馬路。
身側忽響“叭”的一聲，她震驚地往右看。桑爸拽住她的胳膊奮力将她往後一扯，這才險險地躲過了那輛汽車。
汽車從她身邊駛過——
“出租車！”桑暖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剛剛從身側過去的是一輛空出租車。她心中一喜，揮動着雙手就往前追去，“出租車！”
“桑暖！”桑爸卻用力拽住了她的手，“回家！”
“出租車——”桑暖卻完全不聽他的命令，用力掙脫着他的手，急聲喊：“放開我！”
“桑暖！”
“放開！”
猛地一用力，桑暖掙開了他的手。
然而再轉過頭，方才的那輛出租車在路口轉了個彎，已經不見了。
“你趕不上了！”望着出租車消失的方向，桑爸沉着地低聲說道。
趕不上了……
桑暖心裏剛剛騰起的希望慢慢暗下去。
忽然，她又攥緊了拳頭，擡起頭，定定地看向前面的馬路。
整條路空而漫長，整個世界都被大雨蒙上了一層濃霧。
目光裏染上一抹堅定，桑暖甩開桑爸桑媽，拔腿就朝着路的遠方跑去。桑爸桑媽猝不及防，一回神，她已經跑過了馬路，兀自跑遠了——
不！
她必須得趕上！
她有預感，如果這一次她趕不上，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