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告別了雅馨和丁小野, 桑暖坐上公交，憑着記憶找到上一次的小房子。
她用鑰匙打開房門, 打開燈的剎那，桑暖驚住——
滿屋的色彩。
滿屋的明亮。
桑暖站在門口，兩只眼睛眼花缭亂, 幾乎不知道該看哪裏。
滿屋子的氣球，彩帶。滿屋子的奶油香味。房間的天花板上, 堆滿了五顏六色的氫氣球，氣球的周圍圍繞着晶亮的彩帶, 牆上原先的畫都已經被取下來了，以前挂畫的釘子上如今挂滿了小小的公仔, 或是用彩帶系成蝴蝶結, 滿滿地墜了一牆。正對着門口的櫃子上，粘着幾個用彩紙拼接成的字——桑暖生日快樂。
她一進門便看到了。
房間中原先的畫架畫板都被清空了，如今顯得空曠曠的。而房間正中央有一個小桌子和兩個凳子。桌子上擺着一個蛋糕。
完全想不到會是這樣的驚喜。
桑暖一時間心跳飛快, 走進門，把整個房間好好環視了一圈，輕聲喊：“莫思源？”
按照曾看過的偶像劇, 這個時候應該是準備驚喜的男主角出場了。
可是等了一會兒, 她也不見有人回應。
斷定莫思源并不在, 她拿出手機, 剛想給他打電話，突然想到自己可以趁機捉弄他。于是幹脆反鎖了門，關掉燈, 躲進卧室裝作還沒過來的樣子。
這樣等莫思源到的時候，就會以為自己還沒來。她趁機就可以鑽出來，給他一個驚吓！
桑暖忽然覺得自己機智極了！
客廳原先的東西幾乎都堆積在了這個屋子裏，把這裏堆得滿滿的，幾乎沒什麽可以落腳的地方。桑暖費力挪開那些畫架，好不容易在床板上找到了個坐着的地方。她太累了，這些天為了考試，精神一直高度緊張。現在終于松懈下來，幾天來一直缺失的睡眠終于全部湧了上來，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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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暖打了個哈欠，直覺得困意越來越濃，最終靠在床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牆上，鐘表的時間指向五點半。
·
“自從那年你和你母親離開之後，這些年，你父親就一直高強度的工作，直到前年，他突然查出了胃癌。”
咖啡廳裏，莫思源和景慕遠坐在包間的角落，相對而坐。
“原本他已經動過一次大手術了，可是直到今年年初，才發現癌細胞早就擴散，現在，他體內很多器官已經衰竭，病情到了晚期，化療也沒有用了。”
景慕遠默默嘆了口氣，“醫生說，大概也就是最近這段時間了。”
咖啡廳裏有輕緩的音樂聲，音調悠悠恹恹的有些黯然。
莫思源低着眸，神情有些淡。
靜靜地等他講完，他別過頭看向窗外，語氣如常疏冷，“那關我什麽事。”
他漠然的态度使景慕遠不由一怔。
“思源，他是你父親。”景慕遠說：“這些年，你父親一直很後悔，你母親去世後，他也一直想把你接回去，但他知道你在桑家生活的不錯，就是怕打擾你的生活。可是現在的時候不同了，他就想再見你一面。”
“後悔？”聽到這兩個字，莫思源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他扯了扯唇角，最終卻只能露出一個有些輕蔑的弧度，“他不是又娶了別人嗎？據我所知，他們還給我生了個妹妹，難不成，這就是他後悔的方式？”
“思源，那不一樣。”景慕遠嘆氣，知道這是橫亘在他們父子間一直以來的誤會，連忙說：“你是不是以為，是你爸抛棄了你們母子？”
“不然呢？”莫思源看向他，眼神有些冷漠。
他永遠都會記得自己和母親離開莫家的那一天。
屋外下着大雨，他跟着母親，提着兩大箱的行李在大雨裏寸步難行。他親眼看見是那個人關上了他們身後的大門，他甚至都不肯為他們叫上一輛出租車。就那樣丢垃圾一樣将他和母親丢在門外。
而最讓他恐懼的，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裏。
而那一次淋雨，他曾因為發燒到入院，在他和母親因為錢不夠而被迫出院時，那個人不曾伸出援助之手，他甚至不曾看過他一眼，只是不聞不問。
那時他便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回到那個家一步，也不會再認那個人。
景慕遠搖頭，“當然不是。”
望着他淡漠的神情，他一時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說：“你父親當初和你母親離婚，是因為誤會。你父親以為你奶奶的死和你母親有關。”
“什麽？”
景慕遠搖搖頭，“思源，這是件很複雜的事，等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再具體告訴你。總之，你父親和你母親離婚雖然有一時沖動，但絕非本意。你父親一直很記挂你們母子。”
“……”莫思源靜靜垂下眼眸，“那又怎樣？”
他嘲弄似的暗暗笑了笑，“他還不是讓我們流落在外，不聞不問。”
景慕遠表情嚴肅下來，“思源。你真的以為這些年，你父親一點都沒管過你們嗎？”
莫思源怔了怔。
望着他，景慕遠的神情突然有點複雜，“我問你，你母親在開畫室之餘，是不是還會給一家雜志社供畫稿，而那家雜志社的稿費要遠高于別家？還有你上小學那年，你交不起學費被勸退，後來是不是校長特地給你家打了電話，說是了解了你們家的情況，可以免收你的學費？”
莫思源震驚地擡起頭。
他說的沒錯。在離開莫家後，他和母親的生活一直拮據，為了縮減開支，母親帶着他來到這個小城生活。為了生計，母親花在寧郊買下那個小房子辦畫室。那時，桑爸就一直有陸續接濟他們，可卻全被心高氣傲的母親拒絕。
有一段日子，他一度都以為自己不能再上學。
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和母親的生活得到轉機。
母親找到一份畫稿的工作，薪水高得驚人。他也因為家庭因素可以免收學費。那個時候，他以為這些只是時機否極泰來，而現在，他這麽說……
“沒錯。”看出了他目光中的疑問，景慕遠點頭，“思源，你父親一直都挂念着你們母子。這些年，他也一直都在關注你，也默默幫助你們。”
陳慕遠沉聲說：“當年你母親去世，他人在國外，等回國才得到消息，可那個時候，你已經去了桑家，你爺爺放棄了你的撫養權，你父親又覺得與其讓你回去，還不如就讓你在桑家生活。而他這次想見你，也不是想要打擾你的生活。他說過了，如果你執意選擇留在桑家，等他去世了，就會讓你回來。”
“思源，我知道，你母親的死讓你很難原諒你父親。”
直視着他。
“可是，請你好好想想，”陳慕遠定聲說道：“畢竟，他是這世上你為數不多的親人。”
·
桑暖朦朦胧胧中從夢裏醒來，感到自己的臉上身上一片冰涼。
她用手摸摸自己的臉，卻摸到了一手的水，再擡頭一看，才發現屋頂正在漏水。
桑暖看看牆上的表，已經七點鐘了，莫思源還沒來。
外面的天陰蒙蒙的，有些冷。她走到窗口打開窗戶，屋外的冷風頓時灌進來，有零星的雨點往裏潲。
桑暖連忙關了窗，慢半拍地打了個冷戰。
居然下雨了……
她憤憤地使勁跺了跺腳，碎碎念，“死莫思源！臭莫思源！莫思源你個大壞蛋……”
讓她等了這麽久，現在還不來。
因為下雨，室內的溫度驟降。為了過生日，桑暖今天特意穿了條輕薄的白裙子，沒有心思再搞驚吓莫思源的惡作劇，她打開了燈，自己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跑了幾圈，想了想，又把蛋糕裏的蠟燭點上取暖。
坐在蛋糕旁，給莫思源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卻傳來聲音：“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桑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跳起來從天花板上拽下幾個氣球，用力放在腳下使勁踩了踩。
砰砰砰！氣球應聲而碎。
踩在氣球“屍體”上用力蹦了蹦，她邊蹦邊念：“莫思源，大混蛋！莫思源，去死吧！”
但是再生氣也無可奈何，外面下着雨，她只能在這裏耐心地等。
坐回凳子上嘆了口氣，她拿出手機給他發短信：
——死莫思源，我到了，外面下雨了，你來時記得帶兩把傘。半個小時內再不出現，你就等死吧！
過了會兒又編輯了一條：再給我帶一件衣服。
短信還沒等發送出去，手機屏幕便閃了閃，屏幕上角閃出沒電的提示，緊接着就黑了下去。
桑暖一驚，連忙按開機鍵，可是不管她怎麽按，屏幕依舊保持着黑屏狀态。
“什麽嘛……”桑暖用力把手機在手掌上拍了拍，心裏委屈極了。
好好的生日搞成現在這樣……
都怪莫思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