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枚銅錢
洺縣的班頭脾氣不好,差役也嚣張的不象話,一言不合,就打算捉拿穆濱城和琉夏兩人。
但是他們同樣也很謹慎,沒有因為聽到班頭的命令,就一股腦的沖上來,而是有人一掌橫砍在葛斌的後頸,先将他打暈。
他們不想再出現任何纰漏了,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其實從穆濱城他們兩個人,正好撞到這裏來開始,就算他們沒有主動挑釁的嫌疑,差役們也在彼此的眼神中得出了一個結論,要讓這兩個人消失在這個世上,以免消息洩露。
只要一想到事情敗露後的下場,在場的五個人就吓得打個寒噤。
當然差役們這麽想的時候,是要将葛斌壓回去之後,再出其不意的動手。卻沒想到,那女人竟如此厲害,還敢主動惹怒班頭。
要知道,洺縣的班頭劉威,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此人脾氣極為火爆,除了面對官老爺的時候,會收斂一點,對師爺都常常怒目而視。對待地位比他低的手下,或是路邊遇見的市井平民,稍有不順心,他就會動手打人。
而與劉威熟識的人,卻更加的知道,劉威最瞧不起的就是女人,曾經不止一次的說過,“女人都是賤種,只要狠狠的打,就會老老實實的像頭老牛一樣幹活兒。”
還說過,“女人不該抛頭露面,明明就是靠男人養活的蛀蟲,豬仔,還要出去張揚,就是着實該打。”
當喝的耳憨酒熱的時候,差役們也高聲稱贊,附和着劉威的高論。
可是劉威今年四十歲,先後娶過四個老婆,其中三個上吊死了,還有一個是跳河。
就是他現在暫時沒有老婆,但是他依然信奉,只要有錢,要多少女人都可以。雖然這次讓媒人去說親,久久沒有結果。但是他想着,要是實在娶不到,就買妾,反正都一樣。
對女人一向看不起的劉威,今天被琉夏兩次插話,他覺得自己很沒有面子,壓抑不住的怒火,簡直就快要噴湧而出了。
而發怒,就讓劉威頭昏腦脹,喪失基本的判斷力。
若是按照平常,他抓捕犯人時,會經過謹慎考量。為了不讓自己受傷,他可是有很多手段。甚至不惜使陰招,比如抓犯人的親人做陷阱,用毒等等。
不過在劉威眼中,就算穆濱城如何厲害,他懷中的女人就是一個拖累,一個天然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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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動手,劉威相信以四人之力,便足以拿下帶着一個拖累的穆濱城。
在劉威想來,就算穆濱城再厲害,可他的四個手下,各個也是練家子出身,就算一個不敵,但四個加起來,任他武功再高,也是任人宰割的下場。
他悠然的站在一邊說,“既然你們跟這只會逃跑的小耗子認識,那就讓你們在黃泉路上作伴吧。誰叫你們運氣不好,走這條路,…”
‘路’字尚未落地,将琉夏背起來的穆濱城,已經一人一腳,将四個惡狠狠沖過來的人,踢的口吐白沫倒地不醒了。
劉威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置信。不過眼睛一轉,他就有了對策。
叟~從劉威擡起的胳膊上射出一支短箭,這麽短的距離,他就不信穆濱城能躲過。
他的嘴角向上翹起,這袖箭可是他壓箱底的寶貝,還是之前戰亂的時候,從一個戰敗逃亡的将軍那裏奪得。
當時洺縣是楊老縣令的私人地盤,那時劉威就是楊縣令手下的班頭。
從前亂世的時候,要是有強大的軍隊路過洺縣,楊縣令就投降對方,他就依然是縣令。有小股敗軍逃到這裏,他就組織人手殺了對方。
那個袖箭的前主人,就是劉威親手所殺。他和一個手下,躲在草叢裏,用絆馬索将對方絆倒,然後劉威沖在最前頭,一刀就把那人給砍了。
劉威将收刮到的袖箭,呈獻給楊縣令,楊縣令說,“我一天到晚坐在縣衙門裏,安全的很,那裏需要這種東西。倒是小劉你,總是要面對危險,這袖箭你就拿去防身吧。”
劉威激動的謝過楊縣令之後,這袖箭就成了他珍藏的戰利品。
後來安國的軍隊打到南方,楊縣令也同樣馬上就投降。
最早三年,朝廷依舊讓他做洺城的縣令,只是到了第三年,楊縣令敏銳的擦覺到了風向有變,就自己主動向上司遞交辭呈,稱自己年邁昏聩,不足以勝任縣令的職位,自請去職.
辭官的事情進行的非常順利,上面的确已經有将他裁撤的意圖,就是還沒有抓住他的把柄。
畢竟楊縣令在戰時的表現,實在時遠近聞名的狡詐。而這樣的狡詐,是安國穩定下來之後,就無法忍受,一定要鏟除的疾患。
而楊縣令選擇退讓,也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實力。雖然前任縣令在洺城兩年,可是手底下的人,全是楊縣令手底下的原班人馬,上到縣丞主簿,下至縣衙裏的花匠廚子。直到現在,縣衙裏的每個人,都是每個月從楊府領取薪俸,
事實上楊縣令對于整個洺縣的掌控,從來沒有消退過,他依舊還是洺城實際上的主人。
這也是安國許多地方的真實情況,安國才建立五年,還沒辦法徹底鏟除,這些根深蒂固的鄉紳勢力。
今天,劉威和這四個差役,就是在為楊老縣令辦事。
而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将新任的縣太爺,沉入城外的洺江中淹死,并且制造出意外的假象。
動手的時機,就在今天晚上。
而且剛才楊老縣令吩咐道,“人一定要是淹死的,屍體撈上來,還得給朝廷一個交代。”
楊老縣令派了八個人,看住新任縣令,連同他的兩個随行人員,原本以為萬無一失。
可是沒想到,這三個人竟然還能鬧出事端。兩個大人佯裝反抗,當人們全部都去制服他們兩個的時候,這個被差役們忽略的少年,卻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這座院子。
餘光瞥向地上那個暈倒的小崽子,劉威覺得,事情最終還是能夠完美解決。新縣令的确是要淹死,但是他帶的這兩個跟班,卻是怎麽死都可以。還有這兩個半路殺出來礙事的,全都快刀斬亂麻的殺掉好了。
可是很快,現實就狠狠的給了劉威一個耳光。他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兩只眼睛瞪得溜圓,整個表情都扭曲了。
他看到了什麽,如此接近的距離,飛速射出的一支箭,竟然有人能夠徒手接住。
穆濱城看着兩指中間夾着的這支箭,準确的說,應該是一只粗鋼針。它沒有箭羽的部分,僅僅有個箭頭,箭杆也只有一根指頭的長度。
雖然這巷子裏光線不好,但是以穆濱城的絕佳視力,還是能看到箭尖泛出幽藍顏色。這次輪到穆濱城臉上露出笑容了,他對劉威說,“這東西看起來毒性很強啊~”
看着穆濱城的眼睛,劉威的心髒咯噔噔亂跳,腦子裏像是有一個幽怨的伶人,在唱着,“吾命休矣。”
雖然之前沒親眼看到穆濱城出手,可是穆濱城幹淨利落打暈他四名手下的事情,還近在眼前。更何況錢景短暫扣押在縣衙的時候,劉威可是親眼見過他手腕上的傷口,據說就是被穆濱城射出的瓷片所傷。
以前劉威就知道穆濱城擅長射術,但他以為穆濱城只擅長射術,并沒有将他的拳腳功夫放在心上。可他的四名得力手下,用自己的切膚之痛,像劉威證明了穆濱城的厲害之處。
現在袖箭到了穆濱城手裏,劉威就吓的跑都不敢跑了。
他陪着笑臉說,“你不要沖動,你可知道,襲殺官差的下場。”
琉夏說,“明明是你想殺我們,現在怎麽有臉來倒打一耙。”
就在琉夏說話的功夫,劉威可沒有閑着,他的眼睛四處亂飄,試圖給自己尋求一線生機。
但是感受到穆濱城如影随形的目光,劉威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用語言跟穆濱城周旋。
他說,“只要你今天放了我,我保證可以給你三百兩銀子,比上次羅員外給你的還多。”
“呸,誰稀罕你這點錢。剛剛罵我們的時候,不是很嚣張嗎,現在怎麽慫了。”依舊是琉夏在回答他。
劉威看到穆濱城遲遲沒有動手,以為穆濱城不敢傷他,又恢複了些許嚣張的氣焰。他對琉夏說,“男人說話,你個小娘們兒別插嘴…”
“啊~”劉威罵琉夏的話尚未說完,疼痛就淹沒了他的神經。
就在琉夏說他們不稀罕錢的時候,就從背後,悄悄的塞了一枚銅錢,到穆濱城空着的那只手裏。
劉威一直注視着穆濱城手中,那支帶毒的袖箭,并沒有注意到琉夏的動作,再加上他一貫看不起女人。那知到頭來傷他的,卻是這個可惡的女人,遞出的一枚銅錢。
銅錢射在劉威的右腿膝蓋上,深可入骨,他已經失去了行動力,只能癱在地上慘叫。
穆濱城失去與劉威周旋的耐心,打算把葛斌弄醒,問清事情的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