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有與參與其中啊,而且,他不是沒有那封信嗎!”
“怨只能怨他自作自受,沒有也成了有!”白商陸眸中的一抹殺氣,讓茵陳心底一陣凜風吹過,莫不是他……
“你僞造了一封書信?你這是陷害,臨陽侯他罪不至死啊!”茵陳攥緊了白商陸的衣袖迫切地問道。
“欺負你的人,都休想有好下場!”
白商陸的一句話,讓茵陳僵了住,緩緩地,她松開了手。目光對上了他的雙眸,尋覓着。她以為自己很了解他了,可這雙眼眸,仍是深不見底。
“白商陸!你給我滾出來!”
是川柏的聲音!他沒事!茵陳的一顆心放下了,她最怕的,就是陸貫仲獲罪,他受牽連。
白商陸朝茵陳微微一笑,起身要走,茵陳跟了上,白商陸只好擁扶着她一同出了房門 。
庭院中,陸川柏持劍獨立,面露兇光,兩只眼睛被怒恨燃得赤紅,所到之處恨不能将這世間都焚燒掉一般。他淩亂的發絲在風中張揚,更像是被蒸騰的怒氣牽動着。衣衫不整,他應該幾天沒有休息了吧,頹然的,好似全身的氣力都集中到那柄頓地的劍上,即便這樣,他依舊給人深如淵海的壓力,讓茵陳的心無限的向上提,提到吼中,她哽咽了,淚水默然流下。
滿院的嘈雜聲在他的一聲怒吼下頓時寂靜下來,只聞得風吹過地面上書頁的嘶啦聲,好似在翻閱着前塵往事。
“陸川柏,看在你未曾與你父親同流合污,且也算個人之俊傑的份上,我求中書令保了你,也算還了你那日不擒之恩,你如今還到這裏做什麽!”白商陸氣勢威嚴淩厲道。
“我來尋仇!”陸川柏鎖齒道出,赤紅的雙目瞪得更大了,額鬓的汗似晶瑩的淚,映着他舉起的劍,寒光刺目。
“尋仇?笑話!你父親罪孽滔天,你還要為他報仇?”白商陸冷笑一聲,一只手依然搭在茵陳的肩膀,攬着她。
“我不是為了我父親!我是為了我妹妹!”
陸川槿?
茵陳的心咯噔一下,她感覺得到,白商陸握在她肩頭的手緊了緊。
Advertisement
陸川槿怎麽了?茵陳擡頭望了望身側的這個男人,卻只看到了他逆光的下颚處,那片不明的陰影。
“陸川柏,你還是人嗎!你勾引我妹妹,慫恿她帶着我父親的證據與你私奔!她把一切都給了你,她的情感,她的未來,她的家庭,她的忠孝,她的貞潔。”陸川柏的吼顫了顫,茵陳的心也跟着顫了。
“可你是怎麽對待她的!得到那些書信,你便轉面無情,棄她如弊帷,你個畜生!”
白商陸鎮靜得紋絲不動,然茵陳感覺得出,他身體僵了住。他高昂的頭怎都不肯落下,唯是不動聲色地斜睨了一樣身側的茵陳,然茵陳卻不想再看他了,唯是垂着頭,這顆剛剛提懸起的心,已落入深淵。
自己果真是沒有看透他。
“原來你是利用川槿獲得的證據。”茵陳輕輕的掰開了握在肩頭的那只手,她面對着白商陸而立。
“是她自己甘願的!我沒有強迫她。”
甘願?甘願你便要利用她嗎?她是個任性的姑娘,可她也是個癡情的姑娘。天下最不該傷的,便是這癡情的人!
“她為你犧牲,你不能這樣負了她!”茵陳将眼中的淚混着這口怨一同咽了下去,梗在喉中,堵在心裏。
這一句話讓白商陸慌了,他沒想到茵陳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不是應該恨她嗎?
“她不配!夜闖陸府那日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她陸川槿害得你差點失身,你都忘記了嗎?這都是她自作孽!所有欺負你的人,我都不會饒了他們!”白商陸握着茵陳的手道。
“那是我和她的事,即便如此,你也不可以這樣對待她。她對你的情意沒有半分虛假,你……不能這麽狠心!”
茵陳的淚還是流出來了,不是因為她要把白商陸推給別人,而是因為自己真的不了解面前的這個人!
“我不會娶她的,負責?做夢!鲮鯉,我只要你一個人!”白商陸用力扯着,把茵陳拉進了懷了,茵陳木然的如木偶一般。
“哼,負責!即便你想負責也沒機會了!”
陸川柏大喝一聲,只見一道凜凜的寒光迎日一閃,直奔着白商陸沖了來。
“白商陸!受死吧!你去陰間給我妹妹道歉吧!”
話一落地,之間冷刃相交的聲音響起,白商陸身後的護衛攔住了陸川柏的劍,兩劍相交,二人戰了起來。
茵陳呆了住,她回首望着陸川柏狂野扭曲的面孔,魂神脫了體,游蕩在外,無所依寄。
“川槿她,她死了?”
“死了!她跳入了明澄湖!為了白商陸!”陸川柏吃力地用劍攔住對方的襲來利刃,狂吼道。随即一個用力,挑開了壓面而來的劍,而他的劍也掉落在地。他後退兩步,目視着茵陳!
“鲮鯉!現在你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了!自私,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還跟着他!”
陸川柏的話還沒說完,白商陸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手掌一擄,奪來了随侍的劍,手腕翻動,劍直指陸川柏。
“住口!”白商陸目露殺氣嘶聲喝到!
“你不是為你妹妹來尋仇的!你是來奪鲮鯉的!姓陸的,我告訴你,鲮鯉是我的,從一開始,就是我的!”
說罷,朝着陸川柏一劍刺了去,左右伺敵,陸川柏無處可躲。
劍光,在陸川柏的眼中掠過,陸川柏漠然阖目。
“鲮鯉!”
随着白商陸撕心裂肺的喚聲,陸川柏的懷裏突然一沉,瞬間被填滿了。他猛地睜開雙眼,抱住了鲮鯉下滑的身體,她的胸口,心窩裏,綻開了一朵殷紅的花,這花霸占了蘇鲮鯉的身子,吞噬了江茵陳的心智。
“鲮鯉!”陸川柏跪在地上,抱着奄奄的茵陳。
終于走到結局了,終于要落幕了,茵陳覺得好累,她終于可以解脫,逃離這紛擾世間了。希望,失望,絕望……她除了這條命,她不知道還有什麽可以失去。
“川柏,欠你的,我還了。”茵陳顫抖着從懷裏拿出了那根白玉簪,血色的白玉簪,交給了陸川柏!
“鲮鯉,鲮鯉!”白商陸的淚,終于肯為她落一次了。他抛開了劍,沖到了茵陳的面前,跪倒在地,他伸出手來想要按住那朵花,讓它不要再開了,回去,回去,都倒回去。
“商陸……”
江茵陳在這個世間的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完就離開了,也許她有遺憾,但這才是最好的結果。手中那塊還未遞出的白玉在白商陸的嘶吼中落地,墜在血中,碎成兩瓣……
茵陳只覺得身體好輕,飄飄蕩蕩,清婉飛揚,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不,不應該是,她不是靈魂,她只是寄在蘇鲮鯉體內的意識。她想起來了,她不是蘇鲮鯉,她是正在完成任務的江茵陳,可是,我的任務到最後一刻,也沒有完成啊!
就在茵陳再次陷入昏沉之際,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冰冷的聲音……
【滴,宿主成功完成任務……】
虞美人
蔓草零露婉輕揚,與子訴情腸。
綿綿情思無窮已,生死契闊私定緣夢裏。
玉佩瑤簪君猶握,怎堪緣夢淺。
但恨紅顏塵命棄,唯留噬骨情毒擲人間。
☆、曼陀羅(一)
晴空朗朗,密林之下,光影斑駁,青白兩個飛影,若萬花筒中旋轉的琉璃,奕奕閃動着,交錯之中,青光寒爍,冷刃相擊之聲不絕于耳。
“嘭”的一聲,兩劍劈開,有若炸雷,二人不敵這力勢,不由得各自向後踉跄了幾步才穩了腳。随即腰身一直,又将手中的劍挺出,劍尖直指對方。
芒鋒映眸,二人的目光竟比這劍光還要凜凜寒徹。
“妖孽!看你往哪裏逃!”
青衣少年有若玉石的聲音沿着劍鋒震向對方。一襲水青色衣衫随風而蕩,衣袂輕靈游弋,長袖翩翩若飛,清清冷冷又熠熠生輝,如細碎陽光下的一波水紋。
三指青劍端于臉側,遮住了鼻唇,只瞧得見他微聳的俊眉,澄澈清透的雙目。好一張秀氣的臉龐,若是劍落兩分,遮的是那棱角轉折的下颚,怕道是個姑娘也有人信得吧!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妖!”
姑娘家清越的聲音中蘊了絲怒意,正是這分怒意,讓她語調高揚,更似嬌嗔。白衣姑娘雙黛輕攏,恨得直想跺腳,可卻不能減了魄勢,只好強忍着怨氣,故作淩厲,然微微撅起的櫻唇還是出賣了她。
到底還是姑娘家的沉不住氣了,長劍忽地一轉,飄逸白袖下手腕輕翻,挽了個漂亮的劍花,随即長劍挺出,白光如虹,龍蛇之勢刺向青衣少年。
只見少年唇角輕挑,浮出一個蔑意的笑,迎了上去。
劍光交叉穿梭,将青白二人圍在團團的劍氣之中,乒乒之聲,倒是不乏悅耳節奏,只是幾個回合下來,聲響越來越促,眼見着青光從這重重劍氣中透出,蕩起一圈圈長虹,白劍有些招架不住了!姑娘的氣息也跟着亂了起來。如此下去,不出兩個回合,必敗!
“哎呀,我的臉!”姑娘驚恐地疾喚了一聲!
青衣少年恍惚,頓了頓,一招“穿雲破日”只舞出半式便倏然回斂。那姑娘瞧準了時機,力貫劍尖,運劍一挑,直刺向少年的心房。少年處于收勢的劍來不及應招,向後退躲,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此刻,白衣姑娘的劍尖已抵在了他的心窩上。
“江茵陳!你又使詐!”少年惱聲喊了一句!
茵陳咯咯笑了起來,像朵迎陽初綻的花,明麗嬌豔。她挑着月牙似的眉,強忍着屏住了笑。
“誰叫你笨,我這招屢試不爽!”她的語調裏,帶了幾分洋洋得意。
“你!!!”
“得了!說好了,我贏了你,你便不再跟着我了!你自己玩去吧,我走了!”
說罷,腕翻劍舞,回鞘,轉身離開了。可剛走了沒兩步,驀地身子一轉,握劍的手指着剛剛起身的少年,颦眉呵了一聲!
“再跟你說一遍,我不是妖!別跟着我。”
随即一陣風似得,飄走了。唯剩下少年賭氣地朝着她離開的方向瞪了一眼,竟像個孩子似得,也地撅起了嘴。準确地說,不是像孩子,是更像江茵陳,他追了她兩個多月,旁的無所獲,竟學會了她噘嘴的動作。
意識到自己又學起了她,伸出手恨恨地拍打了兩下自己的唇,可還是不解氣。怒沖沖地拎起劍,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奔了去。
這是江茵陳的第二世。
上一世的她以為自己完不成任務了,到了也沒獲得白商陸全心全意的愛,說到底還是他愛他自己,勝過愛鲮鯉。
可怎知在蘇鲮鯉死的那一剎,茵陳的任務突然圓滿完成了。她驚訝極了,同時也傷心極了,怎到最後一刻,白商陸才意識到自己的心啊!
茵陳反思這段情感,白商陸,到底還是愛的自私了些。陸川柏還知道去劫個花轎,他竟在自己嫁入臨陽侯府三天的時間裏,無動于衷,仍舊策劃着他的複仇行動。雖他言是為了社稷黎民,雖他最後也救出了鲮鯉,可在二者之間,他還是把鲮鯉排在了後面。
然終待他醒悟的時候,竟已是天人相隔。為何失去了,才懂得什麽是最重要的呢?
更可恨的是中間還卷入了一個陸川槿。
茵陳對陸川槿的恨到了這一世也不能釋懷,可又能怎樣呢?撇去任性驕縱,她也是個癡情女子,和蘇鲮鯉同樣的命運,為愛犧牲,可終了什麽都沒換來。想想,她不是比鲮鯉更可悲。
再多想也無用了,一切都過去了,茵陳作為一個過客,已經駛出了那個世界。接下來的,又是一段離奇的命運。
哎,想想都心累诶。入戲太深,從上一世走出來以後,她還哭了好久,即便來了這一世的頭幾天,還會夢到商陸川柏。
茵陳又憶起了那段空檔期……
“系統,我想退出了,不玩了。”茵陳啜泣道。
【再次向宿主澄清,這不是游戲。】
“反正我不想待了,好傷心啊。”
【你順利完成任務,已獲得1000積分,及雙倍獎勵,你确定要放棄嗎?】
“3000了?這麽多啊!可我還是不想繼續了。”
【……】
“李京墨呢?他在嗎?”
【在。】
“他幹嘛呢!讓他把我帶出來吧!”
【他和女朋友在實驗室中聊天。】
“系統!你想好了再說,是“女朋友”還是“女性朋友”?”
【宿主,有區別嗎?】
“當然有了!這樣吧,我問你,那女人帶沒帶戒子?”
【帶了。】
“哪根手指。” 茵陳壓抑住想哭的心。
【中指。】
“跟李京墨的一模一樣?” 茵陳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
【一樣。】
“……”
【宿主。】
“……”
【宿主?】
“第二個任務,能不能別給我個情場老手了,來個簡單點的……”茵陳哭道。
【……】
……
最後江茵陳帶着3000積分穿到了這個煙霞攬夢,秀麗巍峨;淩風幽曲,擁翠挂瀑的衡山之中。
本是佳境美景,然茵陳那還有心思賞游,她的一門心思呀,都撲到了練劍上了。
幹嘛要練劍?因為她這一世,穿的是一個浪跡天涯小俠女,無親無故,無朋無友,無牽無絆,無以為家,但卻逍遙自在,比起上一世,茵陳樂得其所。
唯是一點不好,她穿到的地點和時間都不對!目标人物在江南,她在衡山!目标人物和原身相遇在淺秋,現在才初春!
茵陳為了早些日子攢夠積分改變命運見杜衡,節省的呀!只肯花500積分買了個背景的大概其,原身是個雲游四海小俠女,偶遇癡心小書生韋南藤,因對其有救命之恩,便娶了她,書生對她百般好,可終了還是休了她!
“為什麽?”茵陳的下巴都快掉了。
“怎麽姑娘的命還這麽慘烈啊!”
【所以這是你的任務,改變她的命運啊!】
“系統你故意的對不對?”
【宿主不要這樣,都按你說的,給你個癡心單純的了。】
“那我想知道為什麽休了她。”
【500積分】
“斤斤計較,真小氣!”
【我小氣?還是你小氣!】
“系統還會還嘴呢!”
【……】
沒你還完不成任務了,第一個任務在什麽不知道的情況下都完成了,還差這個,變着法的騙我的積分,我才不上當呢!
說是不上當,可算來算去還是沒算過系統!茵陳捏着指頭數着,怎麽數,也就剩下1000了。
說是俠女,連把劍都沒有,系統給了她機會,沖撞林中仙風道骨一俠士,俠士教訓她一頓,不過下手重了,為了彌補,送了她把劍。于是500積分沒了。
茵陳帶着傷,握着劍下了衡山,可還沒走到山腳就被猥瑣獵人調戲了,就她這三腳貓的功夫,人家一個小擒拿就給按下了。好在那俠士又出現了,救了她,給了她本劍譜。于是1000積分沒了。
茵陳欲哭無淚,這不是強買強賣麽!這位俠士,絕對是系統的托!來騙自己手裏的積分的!
然最要命的還不是這些,最要命的是他的徒弟,那個陰魂不散,扞格不通,張口不離為民請命,以捉妖為己任的小俠士曾青!
不知道他從哪瞧出來自己是個妖,沒完沒了地跟着自己,走到哪都能瞧見他,怎麽解釋他都不肯聽!整天嚷着不是要收了自己就要跟自己對決。
原身有些底子,練了一個月的簡譜倒也頗有成就,起碼這衡山她是出了,她要奔着自己的目标任務去啦!只是後面還跟了條斬都斬不斷的青尾巴!
這條尾巴一跟就是兩個多月,從衡山愣是跟到了江南!
你若說,他何故這般執着?你若還問,一個正兒八經師出有門的小俠士為何降不住一個初學乍練的小姑娘?
這便怨不得旁人了,只怪曾青自己。說好聽點是他求知欲強,不好聽了,就是好奇心太重,所以給茵陳留了個小辮子揪!
此刻,水光潋滟的醉心湖畔,一棵垂柳下,江茵陳正蜷膝坐在一塊古石之上,肘拄着膝,手托着腮,凝望着隐在荷中的那架石拱橋。
清風拂來,柳枝如情人的的手,溫柔地輕撫着茵陳的頭茵陳的背,可她的目光中只有眼前的這抹清荷翠綠,和霞光中的那彎彩虹似的橋。
那橋喚作“蘭橋”,原是波瀾的“瀾”,只因前朝的一位名為“蘭”的烈婦為夫殉情于此,才改為“蘭橋”,祭奠她的忠貞。
茵陳不明白了,古人為何要推崇這種事呢?君當作磐石,妾當做蒲絲,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若是兩情相悅到也罷了,只怕是君為流水,妾為落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赴身于此,終了除了個“忠貞”的名聲,什麽都沒有,白白枉生了這一世。
“小妖精,你想什麽呢,想得這麽出神!”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是想寫個玄幻,後來冷了下來,沒寫。就把這個思路用在這裏面了,第二個故事,但她真的不是妖……架不住某人太執着……
☆、曼陀羅(二)
茵陳心頓時一沉,臉一黑,頭都不轉,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怎麽又跟上來了,不是說好了不跟着我了嗎!”
“今日是不跟了,還有明日呢!還有明日的明日,總之我一定要降服你!”曾青一本正經地言道。
“我都說過我不是妖了,你幹嘛這麽執着!”茵陳不耐煩了。
“你不是妖你會知道那麽些世人不知的事情!你不是妖你會呼風喚雨!你不是妖你不怕鬼火!你不是要你能讓小兔子那麽聽話……”
“行了,行了!”瞧他還要锲而不舍地細數下去,茵陳打斷他了。“跟你說過了!我不是妖!我不會呼風喚雨,我只是會看天雲變幻觀魚觀蛙而已;我不怕鬼火因為它不過是屍骨裏的磷自燃而已;至于那兔子呆在那,我教你,你也會!”
“那你教我啊?”曾青臉一變,收了剛剛的氣勢,滿目的童真無邪,惹得茵陳忍俊不禁。
“教你可以,不過這幾日你不許擾我,我有事情要做!”
“你能有什麽事!”曾青撇了撇嘴!“莫不是又要去遺禍人間!”
“曾青!”茵陳怒了,騰地從石頭上站了起來,俯視着這個站在低處的冤家!見他一臉不屑,挑釁的模樣,真恨不能一劍戳在他臉上。讓你笑!讓你笑!
“曾青,你有沒有聽過‘孫武練兵殺姬’的故事啊?”茵陳斂了惱意,娥眉輕挑,鳳眼一眯,笑盈盈地俯下身,臉貼近曾青問道。對付他,用劍沒用,自己贏不過他,但是揪一揪他的小辮子還是很管用的!
被茵陳這麽一貼,曾青擡首迎着她的臉頓時便紅了,他慌張地低下頭,喘息片刻,心裏罵着她妖精魅惑人!嘴上也不肯認輸。
“知道啊!這誰人不曉!”曾青一臉的自得,賣弄起來。“吳王欲考驗孫吳之将兵能力,故意刁難,喚來後宮百餘佳麗,受其訓練,并遣自己寵姬二人為隊長持戟。可是婦人哪裏聽任他調遣,不予以重視,言笑不止,複而三令五申不得。遂斬首寵姬二人。吳王佳麗皆駭之,再令,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也。于是乎,孫武上報吳王‘兵整待命,刀山火海猶可赴,唯王所欲用之。’”
“喲,很了解嗎!”茵陳笑道。
“那是自然,師傅給我講過的!他言道,所謂‘軍令如山’即是如斯,凡事不能當做兒戲,必要認真才能有所得!”
曾青把劍抱在胸前,又昂起了頭,還挂着一絲傲然的笑,茵陳瞧着她得意的樣,也咯咯笑了。不怪你這般執拗,鑽牛角尖,敢情都是你師傅教的!
“故事講的倒是不錯,你可知這故事尚未結束呢?”
“未結束?還有?”曾青眉頭一皺,環抱的手臂放了下來,疑惑地盯着茵陳,眼眸閃亮。
瞧瞧,跳進來了吧!
“對呀,孫武上報完畢,吳王就問了,‘孫武,你說說你這兵,一共有多少人啊?’孫吳就答‘回陛下,不知其數,但知三三數之餘二,五五數之餘三,七七數之餘二。’曾青你說,這一共是多少人?”
茵陳說罷,掩口邪邪地笑了,眉眼眯得若一波波好看的漣漪。纖纖手指用力一握,攥緊了劍,也牽緊了曾青的神經,只瞧着曾青擰巴着的臉寫滿了問號。茵陳知道,他上鈎了。
“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茵陳若雪裙踞一掀,一躍飛下了巨石,若一只翩跹的白蝶,沿着那風荷輕舉的醉心湖飄了去。
“不行,你等等我,你得告訴我答案啊!”曾青跟了上去。
一襲水青繞白蝶,煙雲拂柳,回首醉心緣定已。
二人一前一後登上了這蘭橋,茵陳猛地回首,立住腳。曾青停在了她面前。
“告訴你也可以,不過這幾日你不許擾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不擾你也可以,那我必須跟着你,不然你溜了,我就捉不到你了!”曾青讨價還價道。
真是氣死了!茵陳殷紅的櫻唇又撅了起來。曾青卻笑了。壞壞的,清澈的。
“你告訴我你要做什麽,沒準我還能幫你呢?”
“幫我?你不搗蛋就不錯了!”
曾青笑得更歡了。
“好吧,告訴你吧,我和我的有緣人會在這架橋上相遇!然後,然後……”茵陳赧然的臉蕩來兩朵緋雲。
“你不會真的要禍害人間吧?”曾青一臉的嚴肅,“那我更不能走了,我得看着你!”
“你!!!”茵陳真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打也打不過,甩也甩不掉,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本來還怒得兩腮鼓鼓的茵陳突然笑了。這一笑,讓曾青愣了,這小妖精,喜怒無常,可瞧她這滴溜亂轉的眼眸,不會又在打什麽鬼主意了吧。
茵陳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衫,目光又在曾青的身上轉了一轉,朝着橋上來來往往的人瞄了一眼,笑得更燦爛了。
“曾青,你想跟着我也行,不過姑娘家的,跟着一男子總歸說不過去,不若……”
“不若什麽?!”曾青微感不妙!
“不若你扮女裝啊!你看,我白衣你青衫,蘭橋之上尋我有緣人,這不活脫脫的一出白蛇傳說麽!”茵陳只覺得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了。
“我才不幹!”
“你不幹,那你就永遠都別想知道那題的答案是什麽!你也永遠都別想知道你師傅雲游蓬萊遇到的仙境是什麽!你也永遠都別想知道你師傅的仙丹怎麽練的!你永遠都別想知道這湖為什麽是碧色的,天為什麽是藍色的,你的手上的血管為什麽是青色的!”
茵陳一連串的問題讓曾青愕然,他下意識地擡起了手瞧了瞧,果真,這血是紅色的,為何透在皮膚上,卻若蜿蜒的青流?
曾青緩了緩神,重重地嘆息一聲。
完敗!
往日只覺得曾青的脾氣倔強,很大男子主義的一個人,所以給她留下的也是個硬漢的印象。可當他挽着垂髻,裹着青裙,踏着碎步,跟在自己身側時,他的形象在自己心中如泥塑般轟然崩塌,不過涅槃而出的,是個俊俏的小妮!
這家夥絕對是投胎時走了神,才生得男兒身的!茵陳越是想,這笑就越是抑制不住,可睨着一臉怨氣,圓眼怒瞪的曾青,她強安奈着,使得這臉都變了形。
你還不若笑出聲來呢!
曾青一把挽上了茵陳的手臂,在她小臂狠狠地擰了一把,讓你笑得這麽歡!
茵陳驚得剛要叫出聲來!餘光中瞥見兩個衣冠楚楚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朝着自己貼了上來。
“姑娘可是南巷錢家的小姐?”一個身着緋色長衫的白面小生笑嘻嘻地欺了上來,本是張還算過得去的臉,被這個笑擠得一臉的猥瑣。茵陳彎眉一蹙,怔了住。
“你這眼神這般差啊!哪裏是錢家的,我看是常家的,對不對啊,小姐?”另一個男子從這猥瑣男身後探出來,一襲碧色長衫,清清爽爽,人卻這般渾噩!
什麽錢家,常家的,不過是搭讪而已嗎!真俗!懶得理你們!
茵陳轉身要走,可卻被這二人一左一右困了住。後面便是橋欄,再退,就要掉進這湖裏了!可惜劍不在手,不然亮出來,吓你個哭爹喊娘!想到這,茵陳突然想到了曾青,他剛剛還在自己身邊呢?左右尋着,只瞧他離自己三步之遠,抱着胳膊慵然地倚在橋欄看戲呢!
好你個曾青!
“二位公子想必是認錯人了吧。”茵陳故作羞澀地垂頭嬌聲道。
聽她這一語,二人來了勁頭,笑得更得意了,又貼近了一步。
“那姑娘是哪家的呀?要不要哥哥送你……啊……”
那兩個男子的話還沒說完,茵陳雙手一翻,電閃之勢将二人的手腕扣了住,拇指對準了內關穴,用力按壓,二人頓時動彈不得,疼得咧着嘴,半邊身子都朝着茵陳扣下的方向斜栽着!
“疼,疼……疼……”
“姑娘,女俠,女俠放手啊!疼!”
“疼就對了,疼才治病呢,這叫關內穴,專治頭昏腦漲,神志不清的。瞧你二位,可真該好好治一治了,不然昏頭搭腦地沖撞了誰自己都不曉得!”茵陳一臉的殷切,可仍掩不住嘴角的那絲佻然,手下的力道更重了。
手無縛雞的書生,不好好讀書,學人家挑逗姑娘,替夫子教訓教訓你們!
“得罪了,得罪了,女俠松開吧!”那緋色衣着的書生是要頂不住了,膝蓋彎曲,眼看着就要跪倒在地了。
而另一個,神色惶惶,龇牙咧嘴地左右顧盼着,好似在尋求助一般。可身邊除了那個衣着青衫的姑娘在抱臂朝着這邊側隐隐地笑着,誰都不往這搭上一眼,知道的是姑娘扼住了二人,不知道的,還道是二人給姑娘耍着怪相讨人家歡心呢!
然就在此刻,那書生眼睛突然一亮,朝着對面橋欄,大呼了一聲。
“南藤!南藤救我!韋南藤!”
書生這一喚,如蒼空之音,将世間呵止了住,萬物、空氣都凝了住。周圍的一切都在淡化,淡化,像是氤氲的霧氣,飄散了。茵陳深深吸氣,一股冷凝清新之氣入肺入腑,把自己的熱血也凝了住。
她和南藤,兩個呆愣的人,透過這淡煙濃霧,相對而視,這段醉心湖畔的情緣,便開始了……
☆、曼陀羅(三)
茵陳覺得曾青沒生成個姑娘家的就夠屈的了,如今她覺得,這韋南藤生個男兒身更是冤。這雙眼睛,澄澈得讓這醉心湖都沒了光彩,比這醉心湖更讓人醉心,恍惚間,自己都溺在了這雙眸子中。
二人相視,呆愣了片刻,南藤也打量着這個白衣如雪,身姿窈窕的少女,一時出了神,知道那緋衣書生也跟着喚了一聲“韋南藤”,才把他的魂給扯了回來。
南藤匆忙地奔了過來,手上還握着一把素色的油紙傘。
“你們兩個在這裏,害我找得好苦,夫子喚你二人回去,我都尋了半個城了!”南藤皺着眉,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轉動,又切又惱。他二人,總是逃課,只因與其沾親,于是每每這個時候,夫子總是喚他出來尋,害自己也誤了課。
南藤的目光是斂了回去,然茵陳的目光還定在他的身上。這便是自己的第二個目标任務,韋南藤,好俊俏的書生啊,瞧他那怨怨的雙眉,清的一望見底的雙眸,茵陳心底一陣竊喜。一看就是個單純的小哥,想來系統這回還算遂了自己意,不過也要探個究竟嘛!
茵陳手暗自一松,兩個人如獲新生一般重息一喘,都向直了身子握着手腕各自向後退了一步,這一退反倒把未動一步的南藤推了出來。
茵陳雙手合十垂下,委屈還帶着那麽些嬌澀的意思輕睨着這個呆萌的目标人物,企圖能博他一絲同情。
可南藤只是怔了怔回首望了望他們,側目掃了一眼茵陳,怕是這目光剛搭上她的衣角便撤了回去,轉身便要走。
就這麽走了?不言語一聲?你是木頭做的嗎?還是我是木頭啊?
“哎……”茵陳忍不住喚了一聲。
三人同時立了住,可誰也不回頭。
“就這麽走了?”茵陳不悅地蹙起了眉,撅着嘴巴拔高了音調。她聽到不遠處曾青那奚笑聲。
三人緩緩回頭,這一次,目光才算真真正正地落在了她的身上。茵陳又恢複剛剛那副少女澀澀的表情,眉眼中,還蘊着點怨意,看得讓人生憐。
“你們欺負了人,就這樣走了?”茵陳的眼圈紅了。
好戲,她這一委屈,兩個書生一副被人搶了臺詞的模樣,立在南藤的一左一右,目瞪口呆。
南藤左右瞥了他們一瞥,垂目輕輕嘆息。
“對不起,冒犯姑娘,我替他二人道歉。”
小哥錯誤認得倒是很快。瞧他故作老成的模樣,竟不禁失笑,茵陳連忙掩住了口,免得出聲被他聽到,漏了破綻。
“恩……無妨,好在公子來的及時。”說着,茵陳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