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而且一寫就是兩個個辰時。他一回來聽聞此事,本來想着把茵陳接出來便好了,可就在開門的那一霎,她見到淚眼婆娑,楚楚可憐的茵陳,一股莫名的沖動讓他忍不住将她擁在了懷裏,好似她受了千萬的委屈。
“你不要哭,以後不會了。”南藤像安撫小孩子一般拍了拍茵陳的背,茵陳突然明白了。
原來他是見自己哭了,才會這樣的,可是自己并不是因為這件事才哭的呀。好像他是誤會什麽了,不過也好,看他的樣子,一定是很為自己着急,想必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又加深了吧。
通過上一個任務,茵陳明白了,愛情,即便是一見鐘情,也沒有立刻将情感全副傾注的。一見鐘情也不過是相處的基礎,然而讓他真正的愛上自己,只有日久的相處,打動彼此。
南藤因為這件事反複囑咐母親,不要為難茵陳,她和那些閨秀不同,可就是這些不同才讓自己喜歡上她,她若是變了,那就不再是自己喜歡的那個姑娘了。
南藤不說倒好,這一言一語,讓韋夫人着實心驚。她沒想到兒子會這般喜歡那姑娘,寵她到此番。這哪裏使得,這還沒入門呢,就獨占了兒子的心,若是嫁進來,兒子心裏那還會有這個家,有自己?兒子豈不要任她擺控?但是當面計較怎會是韋夫人做得出的,她表面上迎合着小兒子,可心裏卻有了籌謀。
接下來的幾天,茵陳倒是難得的清靜,也沒人招惹她,偶爾她會練得一會劍,不過也只是一時片刻,偷偷背着人而已,她知道韋家人不喜歡她舞刀弄劍,為了不給南藤招惹麻煩,她只得适可而止。
這一日,她悄悄帶着曾青,躲到了韋府後花園的假山後,她讓曾青給她放風,自己舞了起來。幾日沒舞,和曾青新學的那招“長空破日”有些生疏了。也不知是手腕那日寫字傷到了還未恢複,還是這一招的确難得精髓,這劍鋒總是偏。
茵陳反反複複地練着,冷劍舞動的飕飕之聲,劃破了這一小方的安靜,也吸引了正在假山亭子上讀書的韋南蘅。
韋南蘅倚在亭柱上低頭瞧着下面這個白衣若雪,身姿纖纖的小姑娘。
本來他對她是一點好感都沒有的,南蘅對母親是言聽計從,母親不喜歡的人,他自然也不會喜歡。這個小丫頭,就這樣強占了弟弟的心,如此霸道,也着實讓他不解。
韋南藤冷哼了一聲,抱着書,幹脆坐在了假石上,好奇地垂目看着她練劍。
翻來覆去,都是那一招,執拗得很,也不肯歇上一歇。明麗的臉龐,兩條娥眉輕蹙,額上的滲出晶瑩的汗,白衣翩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恍若是飛天而降的小仙女。這樣細細打量,不若那日在客棧看到的那般拘謹,反倒別有一番氣質,讓人賞心悅目,如此就不怪弟弟會對她這般着迷了,想來除了這張驚豔的臉,她也是有她讨喜的地方的。
茵陳練了不下幾十次了,手腕翻得越來越疼,最後這一遍,沒握住劍,差一點便從手中掉落,她随着劍勢身子一斜,歪倒在地。
這一倒,茵陳的氣兀自騰了上來,恨自己笨手笨腳,曾青不過一刻鐘便學會的招式,自己舞了幾天了,也學不會。頓時眼圈就紅了,粉嫩的唇撅了起來,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劍撐地而起,紅着臉頰跺了跺腳。
這一舉動看得南蘅忍不住笑了,笑出聲來。
Advertisement
茵陳忽地聽到頭頂有聲音,猛然擡起頭來,一雙瑩瑩清澈見底的雙眼,對上了南蘅的目光。南蘅只覺得心猛地一顫,愣了住。
二人對視了片刻,茵陳一驚,她本是想躲開他們一家人的,怎還是被發現了,若是告到韋夫人哪裏,免不了又是找她的麻煩。
“我只是今日無事才練上片刻,以後不會了,大公子可否不要告知夫人。”茵陳兩只彎彎的眉毛蹙在一起,籠着淡淡的驚慌,襯得那雙晶瑩的雙眸,讓人心中生憐,有種想要保護她的欲望。
南蘅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垂下了頭,默默起身,“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分明是被她求了,居然有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惬意。
茵陳冷着臉離開假石山,曾青見她不高興,還以為是她練不好那一式才郁郁的,安慰她,是因為基礎薄了些,再練練,再練練一定會好的。
可茵陳還是高興不起來。再練?還怎麽練?都被人發現了,而且還是對夫人唯命是從的大公子,想必他一定會告訴夫人的,若是讓韋夫人知道她又偷偷練劍,肯定不會高興的,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對付自己呢。
南蘅徑直回了自己的東院,妻子正坐在院中和小婢們做着女紅。林氏還以為他會讀書到晌午,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放下手中的活,走了過來,接過他手中的書,吩咐小婢端茶來。
南蘅坐在石椅上,看着石桌上妻子繡的那件外衫,他知道,這是給自己做的。這手工,這針腳,怕是城中也沒有幾個及得上的。自己的妻子也曾是千閨閣千金,可她卻被教育得這般好,性格溫順,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不說,連這女紅也精湛得很,自己何德何能娶得這樣好的一位妻子,南蘅嘆息到。
可為何,從她入門到現在,竟沒有一刻讓他心動的感覺呢?到不若剛剛假石山下那個靈動的一舞,窘迫的一笑,反倒讓自己的心為之一顫。
茵陳的心提懸了一天一夜,直到了第二日,仍是沒人提起,好似從未發生過一樣。茵陳很詫異,難道說大公子沒告訴夫人?這怎麽可能,他一向很反對自己的。還是他說了,這夫人別有用心?醞釀着什麽?
然而一連幾日,這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人總是喜歡将事情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想,所以茵陳隐隐覺得,許是大公子沒告訴夫人吧。她下意識地總會去悄悄打量着大公子,雖然大公子極力避免與她相遇,可她卻覺得出,這種避免,貌似刻意了些。刻意得連林氏都察覺出了什麽。
南藤難得休學一天,可他也未曾放松,躲在書房辛苦了一天,除了早上一日都未見茵陳。不是他不想見,是他憋足了勁計劃着。他擔心母親責備他不思學所以特意苦學了一天,晚飯後,提出要帶茵陳逛夜景,母親也找不到何理由,無奈只得讓南藤去了,不過要帶着南星一起。
帶她?二人好久都沒單獨相處了,帶着她算怎麽個事麽!南藤的臉色不悅,茵陳也有了悻悻之意,可這南星卻興奮得很,自從茵陳來了她可是好久都未和表哥一起出門了。
瞧着她一臉興奮的樣子,曾青就氣了起來,同樣是作為個礙眼的,自己以前可沒她這麽不知羞。于是變着法,将南星留了下來,請她教自己刺繡。
南星讓她和嫂嫂學,然卻發現嫂嫂的手指在給大公子做衣衫時刺破了,而自己的姨夫也發了話,無奈只得留了下來。
南藤高興得匆匆吃了幾口便拉着茵陳出門了,餘下的韋氏一家人是各懷心思。韋夫人自然是恨得窩火,南星氣得牙癢,林氏羨慕得嘆息,南蘅莫名失落,可能唯一波瀾不驚的,怕也只有這位心無旁骛的韋廣百了。
曾青随着南星回到了西院,南星知道曾青不過是為姐姐開脫而已,哪裏是真的想和自己學刺繡,索性不搭理他,回了自己的房間。可沒過半刻,便抱着盛着繡活的木匣來找曾青了。
南星當然不是突然有了好心,而是她覺得,和她妹妹聊上一聊,許能探出些意外收獲來。
“妹妹,不若去姐姐房間中吧,姐姐房間中的燈燭要亮一些。”南星看着那盞昏暗的燈臺含笑問道。
“不去,我姐姐不回來,我哪也不去。”曾青漠然答道。不知道你心裏打着什麽鬼主意,誰會和你去。
“好吧,那姐姐靠你近一些,瞧你的針法……”南星瞧着連針都不會捏的曾青,身子歪向了他,可話還沒說完,曾青搬着椅子朝着相反的方向移了移。
南星有些惱了,可仍是安奈這性子對着他吟吟笑着。
“青兒啊,你和你姐姐一直生活在衡山嗎?”
明知故問。“恩。”
“可始終是你二人相依為命?”
不然呢?“恩。”
“哎,可苦了你二人了,那你二人靠何過活呢?連個家人都沒有。”
誰說沒有。“我師父。”
“你們還有師傅呢?怎沒聽你們說過呢,呵呵,想來也是,不然你們哪裏會的功夫呢。衡山,你師傅可是出家人?”
你到底想問什麽?“不是。”
“不是?那為何在衡山中呢?”
在衡山就只有出家人啊!“他是道士。”
道士?道士會收養兩個姑娘?非親非故的……南星不語了,曾青好似也想到了什麽,倏然擡頭望向她,這一望,讓南星恍惚,這眼神,不似一個姑娘家該有的啊,總是覺得,帶了幾分男人的淩厲。
二人尴尬相視,就在這時,南星的小婢慌忙而至。
“小姐,不,不好了,出事了。江姑娘把阮家少爺刺傷了!阮家把江姑娘押走了!”
“什麽!”
南星還未反應過來,只聞得身畔人怒吼一聲,猛地拍案而起。這一幕讓南星驚了住!
這,這哪裏是個姑娘的聲音!這朗朗的鐘石之音,分明是男子才有!南星舉目打量着曾青。光雖暗,但是他喉間那突出之物,卻仍人沒辦法忽視……
☆、曼陀羅(十)
“母親,這怨不得茵陳,是阮公子輕薄于她的。”南藤握着拳,緊張得不能自已,一張帶着傷痕的臉已經急迫得少了幾分清秀,多了些獰扭。
“那又如何,姑娘家的,就可以随便打人嗎?如此沒有教養,說出去,讓我們韋氏顏面何存?”韋夫人淡然道,沒瞧出有一絲的在意。為何要在意呢?她巴不得她出事呢,只盼着那阮家不要輕饒了她,畢竟還沒定親,他阮家也找不上我們,只要不管便罷了。
“可茵陳也是為了救我啊!父親……”南藤的目光灼灼燃向了父親,可是韋廣百卻是雙目地垂,只當是什麽都沒有聽到。這麽些年他都不理家中事宜,一切,都聽韋夫人的。
“你們不去我去!我去救茵陳!”曾青耐不住了,他瞪視着滿堂的人,這一家人都是一群冷血的!早就應該看出來,早就應該阻止茵陳來!
曾青冷哼了一聲,握着手中的劍轉身離開了,一陣疾風一般,此刻,南星更加确定了,他就是個男兒。而且,這個男兒對茵陳的心思,好似不止師出同門那麽簡單吧。默默地,她傷感起來,倒不是因為擔憂茵陳,而是覺得,為什麽這樣一個姑娘,會有那麽多人在乎她呢?
曾青前腳一走,南藤後腳就跟了上去,他不能不去,茵陳是他的愛人,更何況她也是因為自己才出的手。
在城裏最熱鬧的那條街,兩人漫步着,和衆人的俗豔不同,白衣翩翩,仙子似得茵陳很是突出,南藤滿目滿眼都是她,熟不知,在這街頭的另一雙眼睛裏,也印下了她的影子。
阮家公子一衆人尾随着二人,直到發現只他二人時,便耐不住了,輕浮茵陳。那阮公子是什麽人,出了名的佻薄,南藤哪裏能讓他這番,于是挺身而出,卻被阮公子的一衆狐朋狗友按了住,到頭來,還是茵陳來了個英雄就美。這回可是真真的救了,來了個擒賊先擒王,把阮家公子給揍了。
姑娘家畢竟是姑娘家,手裏又沒有劍,哪裏抵得過這些人,最後還是被阮公子的人給押走了,任南藤怎麽讨要也要不回來。這阮公子暴戾好色,只怕落入他手,就沒個好了。
曾青恨死南藤了,一個大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算個男人麽!真恨不能對着他補上幾腳,虧得茵陳對你那麽上心!若是茵陳出了事,不要是你,你們一家我都不會饒過的!
南藤和曾青二人到了阮府,阮家老爺聽完只是來了一個少爺和帶劍的姑娘,便說道:
“不見!把我兒打成這樣,做長輩的不來,來個小子算怎麽個事!告訴他們,人若想要回去!讓韋廣百,算了,他也是個不算數的!讓韋夫人自己來讨要!”
小厮回了話,南藤和曾青氣得想要硬闖,怎奈這阮家也算是當地的大戶,家丁打手,氣勢和韋府比起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一個是書香門第,一個是商賈世家。
曾青真想沖回去,拿着劍逼在韋夫人的頸脖上架她而來,可這哪裏行得通,若是行得通,他剛剛救做了。
南藤急得眼睛通紅,曾青瞪了他一眼。怎麽?你還想哭嗎?你若是哭出來,我更是看不起你了!
“不然,拿我去換!”南藤兀自來了一句。
這一句讓曾青愣了一下,他倒也算有點骨氣。
“那就換啊!”曾青才不管你這些!
就在南藤前腳剛踏上阮家的臺階,就聽聞身後一聲呼喚。二人回首,是南藤的哥哥南蘅。
“兄長!”南藤詫異道。兄長怎麽會來?莫不是母親讓他來的?
“麻煩通報,韋家長子代韋氏來道歉。”
韋南蘅不徐不疾,穩聲道,果然有幾分氣勢。
韋家長子是極少出門的,他能來,倒是很出乎意料啊。不過也是,他韋府,一個廢材父親,一個不能随意抛頭露面的母親,如今能來的,也就是這長子了。
阮家請他們進了來。而韋南蘅果真見到阮家老爺,當即便道了歉,可這阮家老爺微微一笑,未回應,卻扯起了別的話。
“聽聞這姑娘可是二公子的未婚妻?”阮家老爺端着茶盞蔑然問道,餘光瞥了瞥一側的南藤。
“是家弟未過門的妻子。”
“你韋家也是的,為何定親這麽大的事,做得如此低調,竟不曾通知我?還是你們書香世家瞧不上我們這為商之人啊?”阮家老爺聲音高了幾分,佻然得很。
“并非如此,家弟和江姑娘還未定親。”
此話一出,阮家老爺的眼睛一亮,頓了頓手中的茶盞,放回了桌子上。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啊……原是還未定親啊,那便是沒有關系了!”他笑了笑,含義不明,卻不懷好意。
“我還罕納這書香家人怎會中意這習武之人呢,還以為只是我們這般人才會看上江湖人士,不然我兒也不會對那姑娘一見鐘情。”
“我還說,我兒怎就變了性,打了他他還要為姑娘說好話,看來也是癡情一片啊。”
阮家老爺的話,這三人好似聽出什麽了,但也未言語,只待他說完。
“可打就是打了,沒個說法我這阮家的臉面也過不去,所以,不打不相識麽,你們也不必道歉了,只當這姑娘和你們沒有關系,讓我兒納了她便可了。”
“不行!”南藤和曾青異口同聲!
到底是這個意思!老狐貍,乘人之危,好不要臉!曾青心裏罵着。南藤的眼睛也要噴出火來了。這阮家公子,他都納了多少個妾了,居然還要惦記茵陳,休想!
阮家老爺的眼神一瞟,盯上了這個韋家的長子,就看你怎麽拿這個主意了。
南蘅眉頭微微蹙了蹙,他知道事情沒這麽容易解決的。
“這怕是不行。雖未訂婚,也只是這幾日的事,不然也不會将她接入我府中。”
“不行?那也罷,那便是你韋府的人傷了我兒,你看這件事怎麽處置吧。”
“這……聽從阮老爺的。”南蘅的執意,讓南藤和曾青放下心來。
“既然這樣,倒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要看着今秋的鄉試便要開始了,你也知,今年的生員名額,我兒只差那麽一個,若是生員裏哪一個落了下來,許我兒就補了上……”
說到底,他的目的在這呢。那阮家公子哪裏是個讀書的人,秀才還是花錢買來的,只是今年的參加鄉試的名額只有這三十人,偏偏的,他就排了三十一,而南藤,可是榜首,若是他退了出來,那麽阮公子就可以參加今年的秋試了。
這阮家老爺倒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名次的問題,只是事情趕到這了,向來看不慣韋家那副清高的樣子,就是要借此機會踩他們一踩。
此刻,三人都沉默了,包括一旁的曾青,他也明白了。
……
茵陳被接出來的時候曾青和南藤都奔了上去,曾青一把握住茵陳的胳膊,瞪視着她,剛要張開口責備,瞥到一旁的南藤,默默地,松開了手,退後一步。還是把她交給他吧,畢竟是他的犧牲換回的她。
“他們沒欺負你吧!”南藤一臉的疼惜,握着茵陳的手放在了胸前,他甚至不敢想象阮家公子是怎麽對她的。
“沒有啊,他們誰敢欺負我!”茵陳咯咯地笑了,雖然心裏一陣酸,可還是不要教他們更傷心了,更何況,阮家老爺把她單獨安置在一間房中,也沒人把她怎麽樣。
“沒有就好,我們回家吧!”
南藤看了一眼兄長,兄長默然嘆息一聲,轉身帶着他們回去了。
“他們怎麽這麽輕松就放我出來了?那阮家小子還說不會饒過韋家呢,我好擔心啊,他們沒有為難你吧。”茵陳覺得這氣氛不對啊,怎麽連曾青都這麽沉默呢。
“沒有啊,誰敢為難我啊?”南藤雙眼彎彎,學着茵陳回應道。
茵陳瞧他的樣子,心都化了,向他靠了靠,南藤将她攬在了懷裏。
“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
“沒有,是我太無能了,保護不了你。”
茵陳在南藤的懷裏搖了搖頭,舉眸望着她,瑩瑩的雙眼透着情意。
“不用的,我來保護你!”
……
回到了韋府,韋氏夫婦和南星一直候在廳堂之中,見茵陳回來,着實一驚,沒想到,這阮家這麽輕易就放人了,這可不是阮家的風格啊,有把柄落在他手裏,不扒你層皮肯讓你走?韋夫人倒是真的希望她不要回來了。
她的心思,茵陳以前不知,可現在瞧着她的模樣,猜都猜到了。
“韋南蘅,你好有能耐啊!”韋夫人冷哼了一聲,甩下一句,憤憤地離開了。她這一走,南星和韋廣百也走了,只留下林氏,和身後詫異的三個人。
林氏眼眶莫名地紅了,只覺得渾身發熱,她盯盯地望着丈夫,說不出的滋味。
都說女人太敏感,可就這這份敏感,總是能讓她們在細枝末節中察覺到蛛絲馬跡。
如果說丈夫對江茵陳的刻意躲避是處于禮,那麽他不聽衆人的勸阻,一意孤行跟着南藤去救人為的又是什麽?她的丈夫何曾做過這般沖動的事情來?向來穩重的人,竟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亂了,可不是關心則亂?他對她,哪裏來的這分關心!
林氏雙目一垂,對于此,她沒話可說,也不想說什麽。她的家教她的性子她的身份也不許她說什麽,即便心中波翻浪滾,她也只能言一句:
“夫君,我們回房吧。”
☆、曼陀羅(十一)
南蘅和林氏回了房間。
“你是不是喜歡那姑娘?”林氏捏着手中的手帕狠下心來問道。能做到這,她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了。
南蘅沒言語,但是答案不言而明了。林氏眉頭一蹙,委身坐在了椅子上。她是他的妻子,但是她阻止不了他納娶他人,可為什麽就是自己弟弟的未婚妻呢?
南蘅見妻子悵然的模樣,嘆了口氣,走到了妻子的身邊,環住了她。妻子将臉埋在了丈夫的懷裏,雙肩顫抖,嗚咽起來。心裏怎麽就這麽不舒服呢?僅僅是因為丈夫看中的是弟弟的未婚妻?納妾的事她都可以接受,可獨獨接受不了的是,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裝着另一個人。
南蘅看着懷裏的人,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背,柔聲道。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你是我的妻子,我為什麽要喜歡別人呢?她是弟弟的未婚妻啊。”
她是弟弟的未婚妻,自己怎麽可以喜歡她,即便有了心動的感覺,那也不過是命運開的一個玩笑,自己會順應命運讓它作弄嗎?他沒那麽傻,他知道什麽碰得什麽碰不得。他知道什麽是屬于自己的,什麽不是自己的。
“弟弟那麽喜歡她,我只是不想弟弟傷心。”
南蘅捧着妻子的臉,給她擦去了淚。
“你瞧你,跟個小孩子似的。”
南蘅笑了,林氏也笑了。他們都是聰明人,南蘅拿捏得出輕重,而林氏也知道丈夫心中有茵陳,但是茵陳,永遠都是他弟弟的妻子。
……
茵陳又被關進了佛堂,這回任誰勸都不行。既然南藤把她當做未婚妻領了回來,那麽就必須接受韋家的家法。南藤和她一起跪在佛堂。而曾青則在門外急得團團轉。這一幕被南星看了個正着。她把南藤喚到後院的蓮花池旁。
“你很為你姐姐着急嗎?”南星問道。
廢話,能不急麽!曾青瞪着她不言語。
“恩,我倒是可以幫她勸勸姨母。”
你?你會有這麽好心?
“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許南星促狹一笑。
“把她帶走,越遠越好,回衡山。只要他們找不到的地方就好。”
哼,果然是有條件。你以為我不願意帶她走嗎?她若願意跟我走,我早就帶她回衡山了。
“我要是不走呢?”
“不走?若是不走那我就只能告訴姨母,這江姑娘身旁總是伴着一個男兒,非親非故,卻同處一室,同食同宿!”
“你!”曾青此刻也不用再裝下去了,既然她都知道了,那也沒什麽好掩飾的了。
“我知道你喜歡她,既然喜歡她就帶她走啊!你護着你的江茵陳,我守着我的韋南藤。”見曾青怔了怔,南星知道,自己的話,他聽進去了。“如果你心疼江茵陳,就真的不應該讓她繼續留在這,這幾日你也看到了,這不适合她,她也不屬于這,繼續下去,她只會筋疲力盡。”
曾曾沉默了,他底下了頭,望向蓮花池。入了秋,蓮花已盡,只剩下孤單的翠葉抵禦着蕭瑟的涼風,無所憑依似的随着漣漪而蕩。
南星看得出,這個男人的心被她說動了,可是若不是他愛之深切,怎會這般情意被自己說服呢?
“趁南藤秋試,不在府上之時,就是最好的時機。”南星補了一句,轉身離開了,就留這個男人去想吧。
……
難道江茵陳不累嗎?她身體累,心更累。看着身旁這個執拗的男人,寧可背着忤逆的名聲,也要陪着自己受罰,心裏很感動,可是也很無奈。
他這樣為自己付出,如果不是愛上自己了,又是什麽?既然愛了,為什麽任務總是不能完成,總差那麽一點點,差在哪?是一定要自己嫁給他才算圓滿嗎?如果嫁給他還是不能完成呢?要陪他過一生嗎?
茵陳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不行,她過不了這樣的生活,韋家的氛圍就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緊緊将自己禁锢,肉體精神,都忍受着折磨。這種對自由強烈的向往不是來自于這個靈魂,或者說是江茵陳的意識,而是來自于原身,這個骨子裏流着不安分血液的小俠女。
所以此刻的江茵陳快要分裂開了,她為了任務為了韋南藤極力隐忍安奈着,而這個不安分的原身又時時崩發着向往自由的沖動。就像是理智和情感的糾纏,茵陳若不戰勝她,早晚還是要步原身的後塵,惹出麻煩被韋家休掉。
“南藤,你有多愛我?”
江茵陳面容淡淡,目光肅然地問出這樣一句話,讓韋南藤不禁愣了住,随即溫柔一笑。
“比愛我自己還要愛你。”
“那如果我離開你呢?你還會愛我嗎?”茵陳的腦袋了閃出了一個不安分的念頭。
“不會,我會恨你。”南藤依然在笑。
茵陳愕然。
“為什麽?”
“愛和恨,掌心指尖的距離,太近了。”
茵陳伸出手來,凝視着,又緩緩地握了住。握緊了拳,掌心指尖相觸,就分不出愛和恨了。說到底,愛和恨,不都是一回事嗎。
茵陳凄凄然,身子萎了下來,可卻一把被南藤攬在了懷疑,他撫着她的頭,又像安撫孩子一般拍了拍她的背。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二人還未從這情緒中走出來,佛堂的大門敞開了,南星站在大門口,看着相擁的兩個人,心一疼,怔了片刻,道:
“姨母說了,适可而止,長了記性就好,可以出來了。”
說罷,瞧着他二人深情地相視一笑,冷哼了一聲。
暫且讓你們在甜情蜜意片刻吧,你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茵陳被放了出來,回到西院,曾青歡喜地迎了上來,可目光一對上,他立刻板起了臉來,俊眉一皺,等着澄澈的大眼睛,開口便數落起來。
“你逞什麽能,連我都打不過,去和人家十來個人較勁,你是姑娘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呀,可他們也沒占了便宜。”
沒占便宜?若不是韋南藤,你回得來嗎。
瞧着曾青憤憤的眼神,茵陳讪讪地笑了,讨好似得道:“我知道錯啦,讓我坐一會吧,跪得腿好疼。”
曾青這才意識到,茵陳剛剛在佛堂跪了兩個時辰了,他拉着她進了房,一把将她推坐在了床上,也不管她磕到了沒有,随即用手掌疼惜地按了按她的膝蓋。
這一幕太熟悉了,也太久遠了,江茵陳都快忘記了。她接受這個游戲的那天,李京墨也是這樣對她的。想到這個都快被她抛在腦後的人,一陣酸楚委屈湧上心頭,盈滿了眼眶,她鼻子用力一吸,淚流了下來。
“怎麽?弄疼你了?”曾青的眉皺得更深了,緊張得手足無措。
“沒有,是感動的。”茵陳彎了彎嘴角,笑了。
“你還笑得出!”雖是責備,可曾青的手卻劃向了茵陳的臉頰,将淚抹了去。
茵陳內心猛地一恸,全身都僵了住,這感覺,讓她心中暖意流過,可又莫名地恐慌起來。她推開了曾青的手,窘迫道:
“我沒事,嗯,你去忙吧,我想歇下了。”
曾青怔了怔,看着她躲閃的目光,明白了,黯然地走出房去,将門輕輕掩了上。就在兩扇門合并的那一剎那,他目光中閃出了一股堅毅的寒光。
還有十天,他和許南星的交易還有十天。十天後的秋闱之際,就是他帶着茵陳離開之時。
……
前院東廂,林氏帶着心思款款入門,見自己的丈夫正躺在藤椅上看着書,她垂着頭走了過來。然到了南蘅身邊,她發現,南蘅渙散的目光雖然灑在手中的書上,可神思已不知缥缈到哪裏去了。
哎……林氏哀婉長嘆一聲,南蘅猛地回過神來。
“你回來了。”對妻子的突然出現,他有些失措。
“恩,回來了,母親問,南藤秋試你可要陪他一起去,這一路你可都打點好了?”
“恩,過些時日再說吧。”只怕南藤去不上了。
南蘅心不在焉地阖目躺在了藤椅上,随手将書扣在了臉上。房中頓時安靜下來,靜的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聲一般。韋南蘅的心率如常,而林氏的心,怕是憤怒得快要跳出來了!
她再也安奈不住了,弟弟這般重要的事,他竟雲淡風輕地道了一句日後再說,還有幾天了,此刻都已經晚了,還要等到什麽時候?等他錯過秋試嗎?
林氏望着自己的丈夫苦笑一聲,她以為一切都過去了,然此刻她才明白,事能過去,人抹不去,他這般失魂落魄,為的不就是那個江茵陳嗎!
林氏猛地将南藤臉上的書扯了下來,怒氣盛然地盯着他,好像要将他從裏到外地看個透徹。
“你幹什麽!”南蘅喝了一句,他第一次見到林氏如此失态。
☆、曼陀羅(十二)
“你還在想江茵陳是不是!”林氏壓抑着滿腔怨怒,抖着聲音道。
南蘅不明白她怎麽又提起了這件事,那一天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
“不是!”南蘅奪回了林氏手中的書。
“不是?不是你心不在焉,連南藤的事都不關心!”
關心?關心又如何?就是因為關心,所以才不想提。這場考試他怕是去不了了。可是他若是告訴家人,南藤是為了茵陳才放棄這次機會的,他二人還會好過嗎?所以從阮家回來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他要如何解釋才能保全弟弟和江茵陳,所以這兩天他不管在做什麽,都止不住地在思考着。
南蘅心裏清楚自己在想什麽,可看在林氏眼中的他就不是這般了,她認定了他就是在思念江茵陳!
“你若不是心心念念着她,怎會這般失魂落魄的,你的心都跟着她去了吧!”
女人的妒忌真是可怕,生生地把一個溫柔娴雅的人逼得蠻不講理,一點理智都沒有了。
“我說過我沒有,你為什麽就是過不去呢。”南蘅無奈地從藤椅上起身,走到了桌子旁,拿起水壺倒了杯水,轉身遞給林氏。
林氏沒有接,他對她再好,也抹不掉心底這塊印記。
“那你為何去母親面前為她求情?南星求情無果後,不是你去求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