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得罪

晚上, 蘇博青在霍家喝多了酒。

蘇博青一醉, 話就多。平常那麽個拘束的老頭子，這會兒，什麽話都往外面說。

“我說，霍慶楠，你小子就是貪生怕死……你別搖頭, 誰不貪生怕死？！都一樣的。”

“還有你兒子, 你兒子可以的啊，聽說保送K大商學院了？”

數落完了霍家人，蘇博青就把話題轉向了她：“源源, 你在你霍伯伯家裏過得可好？！”

周源從容地笑了笑：“蘇伯伯，我在這裏過得很好。”

霍慶楠得意道：“源源在我家，那肯定是吃香的喝辣的, 我把她當親閨女養的。”

“哦，親閨女。”蘇博青眯起了眼睛，就像是喝醉酒後, 漫不經心道：“源源，你伯母給你收拾了房間，過幾天, 你回來住一住好不好？”

周源立馬道：“蘇伯伯，伯母最近懷着孕, 我怎麽好意思回去讓伯母受累呢？！”

霍慶楠也不樂意了：“蘇博青，我請你來家裏喝酒，你怎麽打上我養女的主意？！”

蘇博青卻是露出了慈祥, 和藹的表情，語重心長道：“源源在我家長大的，她住得慣我家的。再說了，你伯母也很想你。”

周源：“……”

她錯了，低估了蘇家人的臉皮。

蘇博青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想和她這個棄女“修複關系”？！不知道覆水難收麽？！

然而，面皮上卻不動聲色道：“蘇伯伯，我已經習慣了住在這兒。如果搬回蘇家，恐怕那才會住不慣的。再說了，我住回去伯母肯定要受累的，那我怎麽好意思呢？不過，既然伯母想我了，那我改天得回去探望她。”

這一席話，說的是滴水不漏。

既說明了自己不回蘇家的理由，又照顧了蘇家的面子。

連蘇博青這麽老道的人，都不好意思再提什麽“住回去”之類的話了。

送走了蘇博青，周源站在陽臺上，卻是冷漠地笑道：

“霍昀，蘇博青現在後悔了，他真的以為我會原諒他嗎？！”

“蘇博青也未必真的想讓你搬回去。”霍昀評價道：“他還想利用你，來彰顯自己的仁義道德。好一個僞君子。”

周源瞪了他一眼，霍昀的想法總比自己要深邃。

不錯，蘇博青的确是個僞君子。

最後周源伸了個懶腰，也是困了：“霍昀，你早些睡吧，明天就要開學了。”

“知道了。”回頭，霍昀卻看她愣愣看着窗外，但是外面什麽都沒有。

“怎麽了？”

“哦，沒什麽。”

她差點忘了，對霍昀來說，這是高中的最後一學期了。

***

隔日，一中就開學了。

周源的這個開學開得特別熱鬧。因為體重驟減，保養得當，到了學校以後，人人見到都誇她美麗了不少。

幾個女生堆在角落裏，談着班長周源這一副新的容貌。

已經瘦到了120斤的周源，可稱為不折不扣的美少女：瓜子臉，桃花眼，皮膚白皙睫毛修長。

一身紅色的風衣穿在身上，底下露出一雙筆直弧度的腿。整個人看上去，不僅美貌超群，而且別有一種冷美人的氣質。

再看看班花唐藝濱，美則美矣，卻美得太單薄了，不像周源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而且，周源不僅外表看上去是個冷美人。她的心智比同齡人超出許多，很多時候，都表現的不茍言笑，讓人感覺十分成熟。

就這樣的冷淡與成熟的氣質，讓人産生了一種距離感，卻顯得別樣有魅力。

下了課，周源就看到，幾個小男生在自己的周圍轉啊轉的。她也搞不清楚他們幹什麽，就繼續抄寫課堂筆記，心無旁骛。

不知是誰大膽吼了一句：“班長，你怎麽變得這麽漂亮了？！”

周源停下筆，看着小男生，男生緊張，局促，連汗珠子都從額頭往外冒。

周源卻是淡淡道：“我本來就長得很漂亮。”

這話可不是她吹牛。

初中的時候，她是三中一班的班花。要不是那時候過分的美麗，霍昀也不會被自己迷倒了。現在，她減肥了，只是把容貌上所有的優點，全部從肥肉中釋放了而已。這些人太大驚小怪了。看慣了自己從前相貌的霍昀，就一點都不見外。

下了課，前來圍觀“恐龍變美女”的人更多了。

周源恰好這周座位排在外頭，于是，靠近她這邊的走廊上，一群群學生“無意路過”。

然後議論紛紛——

“她是周源？！七班的那個班長？！卧槽，現在這麽漂亮了？！”

“是啊，就是她。我以前在大操場上見過她的，那會兒又肥又醜，現在長得挺好看的啊！”

“豈止是挺好看的啊，我們班的班花程心妍都沒她漂亮吧？！”

“天哪嚕，早知道她這麽好看，我就追了啊！”

“得了，現在想追她的估計要排隊了！”

“……”

煩死了，周源只覺得煩死了。

還以為窗戶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全部都聽清楚了好不好？！

沒辦法，她就在校門口買了個橡膠耳塞，一下課就把耳朵塞起來。然後繼續寫作業。

這些人既然沒有雪中送炭，她又何必假惺惺地接受別人遲到的友善和好意呢？！

上體育課的時候，周源還是和娜娜玩在一起。

但是，情況發生了些微的變化——她跑了三圈，1200米，身體輕盈，步伐輕快，一點兒都不覺得累。回頭看娜娜，娜娜費力地跑着最後的半圈，頭上的斜劉海全亂了，一縷又一縷的，順着汗水貼在了額頭上，遮擋住了半截眉毛。

這麽一瞧，娜娜的五官更難看了，又引來了女生們的嘲笑。

周源就故意放滿了步伐，等着娜娜跑過來了，才和她一道跑到了終點。

體育課代表胡彬遞上一瓶水來，周源愣了愣，道了句“謝謝”，但是沒有接過來。

自由活動的時候，更多的男生圍了上來：

“班長，你會打籃球嗎？我教你三步上籃！”

“班長，你喜歡羽毛球嗎？我是高一羽毛球隊的，隔壁女子隊正缺人！”

“班長，你喜歡玩排球嗎？我這個球是最好的，我教你玩……”

周源：“謝謝，我不玩。”“謝謝，我沒興趣。”“謝謝，我還有事。”

她穿過了衆多的男生，牽着娜娜的手，往主席臺而去。留下一幹小男生，看着美女班長的背影望風興嘆。

臺下，一片好大的陰影籠罩着周圍。

闊別了一個冬天的大操場上，還吹着涼涼的冷風。

娜娜也像那些人一樣，對她的變化很是贊嘆。然而周源卻很無所謂地道：

“這也沒什麽。”

起碼在她看來，變漂亮了就是活動的比較開而已。

林秋娜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源源，你們家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不要緊吧？”

“嗯，不要緊。”周源笑了笑，又扔出了一顆石子：“娜娜，我對我父母是沒感情的。在我看來，他們不配稱之為父母。”

當周旺為了兒子，而放棄女兒的時候，周源就不再是周家人了。

周源的第三顆石子，扔到了更遠的地方：“不過，他們也做過一件好事：把我送給了蘇家。要不是他們抛棄了我，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她說，我寧願被抛棄，也不想在那樣的家庭裏長大。

娜娜卻不能理解她的這種感情，就問道：“源源，要不要我求我媽媽幫幫你？”

“不用的，娜娜。”

周源知道，林榮蓮早就給了她選擇，只不過她還沒下決定。

***

然而某節晚自習課上，周源的想法又改變了。

這一次讓她看清楚的，是娜娜脆弱的內心是如何的懦弱。

天氣還未開春，外面的溫度還是零下。一中向來比較吝啬空調，所以，上晚自習的時候，許多學生都披着厚厚的外套。

除了那些個比較漂亮的女生，喜歡打扮，向來要風度不要溫度。

班花唐藝浜就是一個。

最近，唐藝浜的班花地位受到了挑戰。挑戰她的人，還是當初班上的“二肥”之一的周源。減完肥以後，周源的身材還是沒有她這麽苗條，可周源的五官太好看了。之前，那些個對她示好的男生，現在紛紛都打上了周源的主意。

哼？唐藝浜怎麽甘心呢？！

她就穿最好看的衣服來學校，故意和周源比美，盡管那些衣服太單薄了些。

這不，第一節晚自習課上，唐藝浜就受凍了。不斷地咳嗽，小臉咳得通紅通紅的。

不少男生都憐惜地看着她，畢竟唐藝浜是美女，美女生病了，總是讓人覺得楚楚可憐的。

下了課，周源出去上衛生間了。這時候，班上不知是那個男生帶頭起哄，對全班最胖的女生，也就是林秋娜說：“林秋娜！你長得這麽胖，脂肪層這麽厚，肯定不怕冷吧？不如你把外套脫下來，給唐藝浜她穿穿。”

“對啊！你給唐藝浜穿，反正你長得這麽胖還怕什麽冷？！”

“就是啊，你反正成績這麽差，就算感冒發燒了，也不需要用腦子考試吧？！”

一群男生都跟着瞎起哄。

林秋娜在班上，那就是個讨嫌的鬼。她的成績拉低了全班的平均線，性格也差，長得還這麽胖。班上幾乎人人都歧視她。

而唐藝浜就像沒聽到這些吆喝一樣，一邊寫數學作業，一邊咳嗽幾聲，裝出點楚楚可憐的樣子。就有大把的男生來憐惜她。

另一邊，林秋娜憋紅了臉，她看了一眼周圍，居然沒有一個人為自己說話。

每個人都在包庇班花唐藝浜，但是，沒有人會為一個肥胖，愚蠢的林秋娜說話的。

所以——林秋娜顫抖着手，把外套脫了下來。然後，在一群女生的鄙視，一群男生的起哄下，将外套遞給了“弱不禁風”的唐藝浜。

唐藝浜本來還嫌棄林秋娜的衣服來着，但她一看，這外套似乎是“海瑟薇”的品牌風衣。穿着也不掉價，就接了過去。

但是不一會兒——

周源上完廁所回來了，回到以後，她就看到了這一幕。

唐藝浜穿着林秋娜的外套，心安理得地做着數學作業。林秋娜除了外套，裏面只穿了一件毛衣。這會兒，娜娜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了。

周源二話不說，沖到了唐藝浜的座位前。

“啊！！！”

唐藝浜忽然慘叫了起來！

周源揪着袖口，硬生生把外套從唐藝浜的身上扒了下來。拉鏈勾到了唐藝浜的頭發，導致唐藝浜發出了一陣殺豬似的慘叫。

“娜娜，你的外套是很貴的，別給不識好歹的人穿！”

周源冷冷道。

“周源！”唐藝浜站了起來，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搞什麽啊？！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林秋娜自己給我穿的，我怎麽就不識好歹？！”

但這點分量的撕逼，在周源看來簡直小菜一碟。

唐藝浜的戰鬥能力還不足林小茹的一成，她有什麽可退讓的？！

于是笑道：“哦，娜娜遞給你，你就穿了？！你是乞丐嗎？要別人施舍給你衣服穿嗎？！”

唐藝浜頓時啞口無言，臉氣成了豬肝色。又結結巴巴道：“是，是林秋娜自己給我的！你，你不講理！周源，我要告訴老師你打我！”

“唐藝浜，我算是提醒你。第一，我不管你什麽借口，你不能将自己的溫暖，建立在別人的寒冷之上！那樣的話，你和那些心腸歹毒的毒婦有什麽兩樣？不都是自私自利？！第二，我們是同學，我還是你班長，你覺得老師會偏心誰呢？！”

唐藝浜這下徹底無語了。

班上是個人都知道，秦老師見到周源就如春天般燦爛。

眼看晚自習下課的時間到了，周源就收拾好了書包，拉走了林秋娜——

“娜娜，我們走！”

出了門，娜娜就哭了。她說了下課時發生的一切，那些個臭男生，平時就對自己很有意見的。當他們聯合起來，針對自己的時候，她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無能為力。別說是脫衣服給唐藝浜了，就是他們打她，她都不知道怎麽辦……

“源源，我不想上學了！”

娜娜居然對她說出了如此喪氣的話。

周源嘆了口氣：“你怎麽……哎，你可以罵回去的啊，你怎麽不反抗呢？！”

“我，我害怕……”

是的了，娜娜太害怕了。

她害怕反抗會加劇這種孤立，她更加害怕，反抗會惹來報複。

伴着娜娜走了一路，周源直接把她送到了林家的車上。但回頭的時候，林正哲攔住了她，問她娜娜的眼眶怎麽是紅的？周源沒辦法，只好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通通說了一遍。聽完了，林正哲點了一支香煙，沉默地看着一中校門口。

周源一直讨厭男人抽香煙，然而，當林正哲抽香煙的時候，她覺得，他的身影似是融入了黑暗中，眉宇間卻有一絲憤怒。

抽了一會兒煙，林正哲才掐滅了煙頭。他微微挑起眉眼，薄唇微啓，眼神深邃，連目光，都好似全部聚焦在某一點上。

但這晦暗不明的綠化帶背後，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聽到林正哲的聲音：“周源，謝謝你保護了娜娜。”

“沒，沒關系的。”不知為何，她有些害怕這樣的林正哲。只不過：“麻煩你轉告一下林阿姨，要不要讓娜娜在學校擁有些特權？！”

比方說，老師包庇的對象，或者是全班人都知道林家很有錢。

那樣的話，班上那些欺負娜娜的人，至少會看在娜娜的背景上，稍微安分一點。

要不然的話，她總有不在班上的時候，還不知道例如唐藝浜之流，到時候會怎麽欺負娜娜。

林正哲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末了，卻是問道：“周小姐，關于留學CASS的事情，你考慮好了沒有？”

“沒有，我還有一些事情放不下。”

“那好，我們會再給你一些時間，希望你可以為前程考慮。”

說完，林正哲就轉身而去了。

留下她，緊了緊領口，覺得剛才林正哲的目光太寒了些。

然而，過了幾天，周源就看到——唐藝浜哭喪着一張臉來了學校。

就在短短的幾天之內，唐藝浜那一對在國企上班的父母，丢了鐵飯碗。

不僅如此，唐藝浜父親賭.博的時候，被警察抓了個正着，唐父現在還在號子裏蹲着呢！

這下，七班的小公主唐藝浜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而周源只感覺到了林家的可怕——

這就是得罪娜娜的下場麽？！

作者有話要說： 看很多人猜測林正哲和娜娜的關系啊，後面會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