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要說輸了比賽一點兒感觸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等吃完飯打上幾把rank再回到寝室,易繁才真正的卸下勁兒來,白天時輸掉比賽的無力感如潮水一般漫到脖頸,第二把被包抄的場景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在眼前,他有些拿不準自己的打法是否正确了,但秦宇答應下次訓練賽再和他試試,他又覺得自己打法上沒出什麽錯。
試訓結束,正式加入一隊後他們就換了單人間,早晨出門時特地将窗戶打開,想着讓房間透些光亮進來,再回來時也能品出一屋子幹淨的味道,結果夜間的風将人吹了個透心涼,易繁吸吸鼻子走過去關上窗戶,順手也拉上了窗簾,隔開房外零星的光。
他摸出兜裏的手機,解鎖後點開了快一年沒用過的聊天軟件,一條一條地将垃圾消息删除後,被遺忘在下方的那個聊天框也被頂了上來。
易繁盯着那個熟悉的頭像,後知後覺地想,一年了啊。
時間或許真的能撫平一切,但無論傷口如何淡去,它始終存在過。和前對象分手以後易繁便努力将她忘掉,但這次輸了比賽後不知道怎麽,又想起來了。
易繁早早地被對方拉黑了,但對話框還存在于消息欄裏,說不出什麽原因,他沒把那個對話框删掉,此時此刻點開了,消息停留在他發過去的最後一句話。
腦子是清醒的,但做出的動作卻不大清醒。他點開頭像,将那張照片放大,仔細地看着,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良久,他嘆了口氣,将手機息屏後揣進兜裏,身子往後倒在了床上。
敲門聲在這時候響起,也只是禮貌性地敲了兩下,不等易繁說請進那邊就推開了門,方遲一手抱了個枕頭,另一只手拿着手機耳機充電器,二話不說将自己的枕頭丢到了床上。
“幹嘛啊?”易繁爬起來,嘴上這麽問着,手上卻将方遲丢過來的枕頭給放好了。
“爸爸來探望探望你,”方遲走進來将充電器插好,“免得你深更半夜又胡思亂想的,獨自在自閉的邊緣大鵬展翅。”
“我什麽時候胡思亂想過啊,”易繁說,“我思想可直可直了,從來不拐彎抹角的。”
“是,您一根直腸通大腦。”方遲坐到床邊來,“也不知道初中的時候是誰因為阿姨一句氣話傷心到大半夜給我打電話。”
易繁一聽他翻以前的舊賬就忍不住傻樂,抱着被子倒下來望着天花板嘿嘿嘿了好幾聲,被方遲反手抽了一巴掌才安生。
“哎你怎麽不關門啊。”易繁指了指半掩的房門,“沒長後手啊?”
“我哪兒來的手關門,你自己去關。”方遲不知道和誰聊着天,頭都沒擡一下。
Advertisement
“用肩膀撞一下或者用腿勾一下不就行了麽……我跟你說啊人不能太懶,”易繁一邊念叨着一邊爬下床,“我這門這麽好關,平時都不用太大勁兒,輕輕一推就合上了,哎你那房間的門好關麽?”
“還行吧。”方遲随口應道。
易繁走到門口,還沒關上,秦宇便從自己的房間拐出來,顯然是要往易繁這邊走的,望見房門是開着的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你們來我這兒搞聚會來了啊?”易繁也愣了下,随即便笑了起來。
“還有誰?”秦宇手裏拿了個小盒子。
“方遲啊。”易繁說,“他來陪我睡覺,你要來嗎?你要來你還得抱床被子過來,不然把方遲那屋的被子也抱過來吧,我們打地鋪一塊兒睡啊。”
方遲在裏頭喊了一聲:“誰過來陪你睡覺了?你能文明點嗎?我這是來安慰你。”
“不都一樣嗎?”易繁一邊樂一邊扯開嗓子嚷了聲,又問秦宇,“你來嗎?一起睡覺?”
秦宇:……
秦宇的表情看着有些扭曲:“我不來,我就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什麽啊?”易繁說。
“我朋友做的牛軋糖。”秦宇表情愈發不自然,說話也越來越快,“做多了我來給你一盒明天還有訓練賽你早點刷牙睡覺。”
他把盒子塞進易繁手裏,看着小孩兒呆呆地哦了一聲。
“晚安。”秦宇說。
“晚安。”易繁反應過來,眯起眼睛笑了笑,“謝謝你,也謝謝你朋友。”
“啊。”秦宇轉身往自己房間去了,進門前還囑咐了句,“記得刷牙。”
說完又轉過頭,扭開了自己的房門,也沒看身後認真點頭的易繁一眼。
關上門進了屋,秦宇前思後想,愈發不對勁,幹脆一個電話撥過去,等到耐心都快被消耗殆盡的時候電話終于被接通了。
“宇哥你們職業選手的作息和我們普通人不能比,你他媽的知道現在是幾點嗎?”夏至崩潰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北京時間淩晨兩點半!”
秦宇話在嘴邊被他吼了回去,哽了一下:“……半夜三更的睡什麽覺!”
夏至:……
夏至:“說吧,你那小對象又怎麽了?”
說完頓了頓,“前對象。”
秦宇:“……他和別人一塊兒睡覺。”
夏至:……
秦宇:“我有點不舒服。”
夏至把到嘴邊的髒話咽回去,試圖和自己的兄弟講道理:“你要是想告訴我你半夜三更打電話是因為你吃醋了,我明天就打個飛的過去拆了你們俱樂部。”
秦宇也心平氣和地說:“你打不過我。”說完想了想,繼續說,“我沒吃醋。”
夏至:“……不是,你這叫沒吃醋啊?你直接承認你喜歡他不行麽?”
“你怎麽看出來我喜歡他的?”秦宇一聽這話題就有點兒煩了,上次夏至似笑非笑地表情還留在腦子裏,他平時就煩夏至那副看透一切的模樣,“那只眼睛看出來的?挖了吧,免得感染到大腦。”
“我全身上下的眼睛,包括我的隐形眼鏡都看出來了。”夏至話沒說完,秦宇這邊直接挂斷了電話。
我喜歡他嗎?
秦宇想。
當初避之不及的人,如今落到心坎兒裏去了?說出去怕是要被笑出驢叫,但這事兒誰又能說得清?
他總是下意識地逃避這個因果報應似的的問題。
窗外的夜空愈發明朗,星星寂寥地挂在空中,等候它的明月。
另一頭的易繁關上門後又爬上了床,還沒開口,方遲便瞥了眼他手裏的糖盒,開口道:“你和他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嗯?”易繁聞言,低頭看了眼盒子上印着的小奶牛,“不知道哎,他之前請我吃冰淇淋來着。”
“你就沖着別人冰淇淋去的吧。”方遲樂了兩聲。
易繁也跟着嘿嘿笑了兩聲。
人在悲傷的時候狀态各有不同,有人需要獨處,有人需要相伴,易繁則屬于後者。方遲過來陪着他,盡管不和他說話,他的心底也安穩了許多,有了一種這一切都不是夢,有人和他一起扛着的感覺。
床頭那盒牛軋糖也在小夜燈的照耀下渡上一層溫暖的邊,易繁的視線再次落到糖盒之上。
他人真好啊。
易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