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人一旦産生了一個念頭便很難将其在腦海中抹消。
他最近是不是一直在看着我?
易繁第五次這樣問自己。
他和秦宇的位置一個在門口一個另一頭的牆角,算得上最遠的距離,但每每打完rank後易繁總能感覺到一抹熟悉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停滞幾秒後又移開。他不大敢擡頭去看,怕對上視線後只剩下一陣尴尬。
他為什麽要看着我?
他想暗算我嗎?
易繁郁悶地咬碎了嘴裏的糖。
他心存疑惑卻找不到人商量,只能獨自自閉。原本還可以找方遲談談,但方遲最近不知道對溫途起了什麽興趣,加上下路雙人組需要雙排磨合,他不大樂意去當個第三者。
話憋在心裏也着實難受,總不能沖過去讓秦宇別看了吧?
易繁撐着臉想。
眼睛長在他身上,他想看誰就看誰,也沒辦法啊。總不能把他眼睛給挖出來,上次吃了個眼球糖還挺黑暗料理的,我居然能吃進嘴裏……
思維就這麽跑偏了。
日子一點一點推進,過了易繁的生日後就是由贊助商舉辦的跨年晚會,幾個事兒逼贊助商非得要求他們身着正裝,張應岘年年都得去借幾套西裝來給隊員們穿上,今年也不例外。
易繁不大愛穿西裝,他個子在同隊裏不算高的,長得也不顯歲數,看着就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兒似的,第一次穿的時候還被方遲笑了好久,近幾年就不一樣了,被嘲笑習慣了。
不過今年方遲好像沒空來嘲笑他,易繁換完衣服出來一晃神方遲就不見了,他左顧右盼找了一圈兒都沒看到人,便拍拍秦宇:“方遲呢?”
“找溫途去了。”秦宇頭都沒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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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易繁點點頭,“那我們先走吧,管他倆去不去死呢。”
“行,我們可以打車先去。”秦宇說着真的要掏出手機來打車,易繁連忙把他的手按下去:“別吧,突然沒了倆人,張應岘不得瘋。”
秦宇笑了笑,将手從他的手中抽出來,反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背。易繁卻像是被火燎了似的飛快将手收回來,收回來後自己也愣了一下,恰好這時候方遲和溫途從裏面走出來了,加上早就等在門口的彭離,張應岘帶着五個人就這樣去了現場。
跨年晚會的場館富麗堂皇,燈光明亮如白晝,易繁一進去就長嘆了口氣,秦宇注意到他的表情,等臺上的贊助商發言結束,宣布晚會正式開始後他才逮住上廁所回來的易繁,扯了扯嘴角問道:“怎麽了?”
“我得奮鬥個千八百年吧,”易繁一邊說一邊找了個沙發坐下,一臉苦樣,“才能買得起這裏。”
“買這裏幹嘛?”秦宇從旁邊拿了倆紙杯蛋糕過來,遞了一個給易繁,“又沒什麽用。”
“好看啊,”易繁說着,擡頭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燈,“多漂亮啊,廁所也裝修得好漂亮。”
秦宇笑了笑,沒搭他的話。
易繁的視線順着天花板的紋路一點一點往下滑,突然落到了不遠處一個女人身上。女人穿着湖藍色的晚禮服,端着酒杯站在人群中,帶着禮貌矜持的微笑,那雙眼睛像是要勾了誰的魂似的,像是察覺到這邊的目光,她往這邊看過來,微微舉起酒杯向易繁打了個招呼。
“你在看什麽?”耳畔突然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易繁一個激靈回了神,扭頭看着面無表情的秦宇,深吸一口氣感嘆道:“那個人眼睛好漂亮啊!”
秦宇沉着臉往易繁說的那邊看過去,又扭過頭來看着他:“哪裏好看?”
“眼尾啊,長又上挑,這種算丹鳳眼還是桃花眼啊?”易繁認真問道。
“是挺長,”秦宇說,“再往後拉兩圈兒能繞到後腦勺了。”
“你有病吧,”易繁一臉莫名其妙的扭過頭,瞪着秦宇,“那女孩兒惹你了?”
秦宇抿着唇沒說話,視線一直停留在前方那個女人身上。他們坐在一個雙人沙發上,一人占據一邊的扶手,秦宇将自己的手放在扶手上,撐着頭,視線中摻雜了太多晦暗不明的情緒,好一會兒,他才收回了視線,看了眼易繁:“你看着我幹什麽?”
“……沒什麽,”易繁小聲說,“感覺你剛才很生氣,你為什麽生氣啊,是因為嫉妒她眼睛比你好看嗎?你也別太生氣了,你眼睛其實也挺好看的。”
秦宇沉默了會兒:“你覺得我眼睛也挺好看?”
“嗯嗯,”易繁點點頭,剛想繼續說點兒什麽,秦宇忽然湊了過來,輕聲問道:“哪好看?”
“都挺好看的……”易繁愣了下,對方的呼吸幾乎要灑在了他的臉上,那濕熱的氣息讓人莫名歡喜,卻又不敢觸及太深,他只能咽了口口水,小聲問,“你離我這麽近幹什麽?”
“沒什麽。”秦宇嘆了口氣。
之前夏至閑着沒事兒的時候關注過秦宇追求易繁的進度,發現進度為零後驚了一把:“你就是牽條狗來,這麽幾年也喂熟了吧?”
秦宇反手給了他一下,無奈道:“你知道撩不動是個什麽感覺麽?”
就是這麽個感覺。
任他做再多,有意識地靠近,肢體接觸,說話再黏糊,易繁都不會覺得奇怪。他甚至有理由相信哪天他強吻易繁了,易繁都會覺得是他嘴滑了。
不過他的确不打算硬撩。
一是怕吓着小孩兒,二是易繁性格裏有一部分跟小狗似的,誰對他好他就跟誰走,認主了以後死活都不會松口,他一直陪在易繁身邊,也不怕他松口。
秦宇又放心又無奈。
晚會結束後回了基地,易繁喝了點兒酒,一路上都挺興奮的,趴在窗戶上看着外面一瞬而過的風景,嘴裏念念有詞,秦宇也喝了點兒,聽他碎碎念念得心煩,幹脆伸手捏住他的臉:“念什麽呢?”
“張應岘說溫途撿了只貓,先帶着它回去了。我給它起名字呢,”易繁開心地說,“富貴發財王翠花。”
“嗯,再來一二狗,”秦宇打了個呵欠,“鄉村四天王就齊了。”
易繁樂了起來。
回到基地後見到了溫途撿到的那只貓,自然沒用易繁起的名字,起了個名字叫準時,說是和方遲配套的,方遲到,方準時。
秦宇聽說這個名字後擡頭看了眼溫途,後者卻一臉無所謂地朝他看來,秦宇遲疑了會兒,沒有将心中的疑惑表露出來,只是笑着和易繁打鬧了會兒,追着人回了寝室。
不久後春季賽開賽,之後又放了年假,易繁過年回去胖了一圈,看着更好揉了。秦宇也沒控制自己,見到易繁的當晚就捏着小孩兒的臉使勁揉了一把,揉得易繁有點兒懷疑人生的時候他才松開手。
瘦有瘦的好,胖有胖的福。但易繁總是想瘦一點兒的,特別是差點兒沒套得上隊服的時候,他打定決心要減肥了。
深夜,他躺上床,剛用微博小號轉發了幾個減肥操的視頻,方遲就推門進來了,開門見山地問:“你有什麽喜歡的人麽?”
易繁發自內心地罵了句髒話後,打了個呵欠,癟癟嘴,坐起來靠在床頭反問他:“你有喜歡的人了啊?”
是溫途麽?
他沒有把後半句話問出口,而是等着第二天仔細觀察了整整一天後才得出來了這個結論,當天問出口後,方遲也的确承認了。
他喜歡溫途。
方遲的眼神一直跟着溫途,說話時嘴角永遠帶着的笑,眼底那試探又灼熱的情緒翻湧得太過厲害,他和方遲算是一塊兒長大,但從來沒見過方遲這樣看着一個人。易繁長嘆一口氣,有點兒不能接受發小先他一步找到真愛的感覺。
他對同性戀倒是沒什麽看法,談戀愛嘛,和誰不是談。
易繁眨了眨眼睛,突然覺得方遲那狀态好像挺眼熟的。那種恨不得掏心掏肺,将下半輩子的溫柔全都付出的狀态,他好像是在哪見過。他又嘆了口氣,準備轉回自己的桌前,餘光卻瞥到了最邊上的人影,他似乎正在看着自己。心髒猛地跳了一下,易繁飛快轉回桌前擡起手捂了捂胸口,手再垂下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塞進了大腿底下。
不可能吧。
他想。
怎麽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