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還是奶糖好,晏玄景壞
帝屋問到了林木地址, 剛挂掉電話, 感覺腰上就被戳了幾下。
帝休從他褲口袋裏探出頭來,沒能塑出手的形狀的兩只木手臂使勁捶着帝屋的腰,見他低下頭來了,仰頭看着他,又打了他幾下。
帝屋把他從口袋裏拎出來, 兩只手從小木人雙臂底下穿過, 把他舉起來:“幹嘛?”
帝休擡起一腳踹在了帝屋筆挺的鼻梁上。
帝屋輕嘶一聲, 往後仰了仰頭躲過帝休接下來的襲擊, 幹脆把他放在了桌面上, 嘀咕:“有什麽好生氣的?反正你現在怨氣很淡薄了,又不是不能見。”
小木人擡起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臉。
“你就是個球你兒子都不會嫌棄你。”帝屋說道,“而且他不是說了家裏有你的果實嗎, 回頭你給那個果實吞了,估計能好不少。”
帝休頓了頓, 搖了搖頭。
帝屋想到那顆果實是帝休留給媳婦兒的, 想了想,也沒再多嘴, 只是說道:“咱們這情況還是有靈藥的好,要不是回不去大荒,也用不着像現在這樣。”
帝屋如今的情況,回了大荒那基本跟給別的妖怪送菜沒什麽區別,雖然不是不能去找那些友人, 但找到之前的每一分鐘都充滿了危險。
已經因為大意而翻過一次車的帝屋一點都不想去冒這個風險。
他選擇先把中原這邊的事情了解了,再養個千八百年,再回大荒去取回力量。
大荒那邊的仇,他大可以慢慢報。
現在回大荒一點意義都沒有,帝屋暫時不知道能上哪兒去尋找自己的力量,哪怕知道了,以他現在身嬌體弱神魂不穩還一身血煞兇氣的情況也壓根取不回來。
——說不定不用別的妖怪動手,他自己就能被自己剝離出去的力量給搞死。
要真發生了自己被自己的力量弄死這種烏龍,那他帝屋的名聲絕對能流傳千古,被大荒衆妖當成教育自家幼崽的典型反面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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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傻逼了。
一點都不符合他一直以來英明神武毫無破綻的形象。
要是有靈藥的話,過得就會舒服不少了。
剛出來半年多,收攏了一些能力還不錯的妖怪,但中原畢竟還是人類的天下。
人類的天下,就意味着妖怪并不是主流,而是需要藏起來的灰暗面,随着人類逐漸放棄修煉轉而鑽研科技外物,得不到反哺的大地靈氣自然而然的就衰退了。
中原靈氣枯竭,靈藥自然也難以生長。
這也是為什麽帝屋手底下的那些妖怪手裏壓根沒有什麽靈藥存貨,甚至于一點忙都幫不上。
帝休低頭看了看自己,也不說話了。
因為他現在的情況也對靈藥種植這方面幫不上忙。
他還是一棵完整的樹的時候,招引日月精華的光流滋養一方水土是非常非常簡單的事情。
被拆開之後卻沒有那樣強大的效力了。
拼盡全力一天能有一兩朵下來頂天了,就這一兩朵,還會因為他身上沒有驅散幹淨的怨氣而不願意落進他懷裏來。
現實情況就是——他現在也需要靈藥。
非常的需要。
大約都是出身植物的緣故,靈藥這種東西,放在他們這種植物妖怪身上,遠比那些動物成型或者天地蘊養生出靈智的特殊妖怪要有用得多。
除了藥效之外,對他們更有用的是靈藥之中的靈氣。
這些靈氣,別的妖怪都沒法直接消化,但他們就可以。
一棵新鮮的靈藥對他們的效用遠比煉成丹藥之後的效用要大得多。
而他們現在需要的,正是靈藥裏那些滋補的靈氣,用來穩定神魂并将之壯大。
“我上次見到林木的時候,他那點妖力連個剛成精的小妖怪都比不上。”帝屋說完,打開了一個箱子翻找着,“距離上次見面才個把月呢,就說已經成熟了一批靈藥了,我看八成是已經招引來日月的光流了,不然靈藥熟不了這麽快。”
帝休聞言點了點頭,從桌面上爬起來,重新跑到鏡子前邊,繼續試圖搓張臉出來。
帝屋回頭看看他,重重的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怎麽可能搓得出來啊。
這麽傻的,沒救了。
他收回視線,繼續翻找:“能招來日月光流還安然無恙,看來蹲在他身邊的那只狐貍還挺靠譜的。”
帝休覺得是這個道理。
他對九尾狐的印象一直不錯,誰讓他成妖這麽多年來,最喜歡往山谷裏跑,給他帶些閑書和吃食的就是那幾只九尾狐。
之所以對外邊的世界有所了解和憧憬,也的确是因為晏歸給他描述的那些喜怒哀樂和熱鬧市井。
“行了,找全了。”帝屋拿着幾個小袋子,往兜裏一塞,鼓鼓囊囊的。
他拍了拍:“抄家抄來的靈藥種子。”
帝休回頭看了他一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十分苦惱。
這麽去見兒子,一點重逢的激情和喜悅都沒有。
兒子應該會很擔心吧。
帝休長長的嘆了口氣。
帝屋看着做出了嘆氣的動作卻并沒有嘆氣的聲音的帝休,把他拎起來往另外一邊口袋裏一塞,看着他從口袋裏探出個頭來,拿跟手指戳了戳他:“行了,我們走!”
帝休擡起手來,跟他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表示準備好了。
林木挂斷了電話,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起來,覺得今天這一天過得真是驚心動魄宛如雲霄飛車。
他慌慌張張的放下手機,坐在床邊上,想要準備點什麽,卻又不知道能夠準備什麽。
——他要見到爸爸了。
不對。
他有爸爸了。
林木在屋子裏原地轉悠了幾圈,對于這個事實沒什麽實感,只覺得氣血上湧,心跳咚咚咚的如同滾風擂鼓,連呼吸都雜亂無章。
奶糖叼着一棵草回來了。
他剛從側門進屋,就被小人參擋住了。
小人參看着他叼着的草,湊近聞了聞:“是山神伯伯養的薄荷靈草呀?”
奶糖坐在原地,看着他,有些疑惑。
“奶糖,剛剛那個大妖怪……那個叫晏玄景的,把林木弄哭了。”小人參告狀——他是知道奶糖是個深藏不露的妖怪的。
具體是什麽他不清楚,不過無所謂,反正奶糖對林木很好。
小人參奶聲奶氣的:“林木現在心情肯定不好,你安慰安慰他呀,我去給林木做點冰冰涼涼的好吃的,你陪陪他好不好?”
奶糖點了點頭,看着小人參伸手揪掉了兩片他叼着的靈草的葉片,繞開了蹦跶進廚房的小妖怪,上了二樓。
他看着林木緊閉的房門,擡起前爪撓了撓門。
林木聽到聲音,上前去打開了門。
一股沁涼的氣息撲面而來,帶着些微的刺激和使人神清氣爽的冰涼。
是薄荷的氣味。
林木蹲下身來,把奶糖叼着的草拿了下來,翻看了一下,發現就是薄荷。
不過普通的薄荷沒這麽大的氣味。
林木晃了晃手裏的草:“給我的?”
奶糖看着他,抖了抖耳朵。
林木看了一眼奶糖前胸的毛毛,發現上邊沾着點灰。
他伸出手來,攤開:“右手。”
奶糖把右爪搭在他手心裏。
林木看到奶糖指甲裏沾上了一些泥土的碎屑,還挺新鮮。
林木又看了看手裏的草。
應該是剛從山裏給他挖過來的,連根須都很完整。
林木忍不住用力抱住了他家狗子,跟他額頭貼額頭使蹭了一番。
狐貍精微微眯起眼,兩只耳朵耷拉下來,也輕輕回蹭了幾下。
蹭到一半,就聽到林木說道:“還是奶糖好。”
狐貍精一頓。
“你成精的時候還是別跟晏玄景學了,現在就挺好的。”林木說道,“晏玄景壞。”
晏玄景:“?”
怎麽就壞了。
林木抱着狗蹭着,嘀嘀咕咕:“他怎麽能瞞着我這麽重要的事呢?”
“瞞着就算了,還不知悔改。”林木發出了譴責,“他竟然還……還……還親我!”
林木說完卡了殼,氣性下去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林木:“?”
林木摸了摸額頭:“他親我幹嘛?”
這可真讓帥氣的我摸不着頭腦。
“算了。”林木嘟哝着拿手貼了貼自己的額頭,有點臉熱,“他其實還是個好狐貍精的,我猜之前是在保護我。”
不然堂堂青丘國少國主,幹嘛有事沒事往他這個小院子裏跑,還教他怎麽使用妖力。
晏玄景有那麽閑嗎?
必然沒有。
總不可能是看上了他家的日月精華和靈藥吧——開玩笑,青丘國少國主會缺這些東西嗎?
林木覺得肯定是不缺的。
他都能弄得到的東西,人位高權重的大佬說不定已經膩歪到看都懶得看一眼。
除了是認出了他的身份在保護他這一點之外,林木實在是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是個好狐貍。”林木嘀嘀咕咕,“不過我還是很生氣。”
晏玄景幫他,林木當然是感恩的。
但他瞞着他這麽重要的事,林木也生氣。
生氣跟感激并不沖突。
林木薅着狗子的毛,眯了眯眼。
晏玄景之後再來,就讓他吃一周的土豆好了。
被小帝休撫摸得十分舒服甚至打起了盹的狐貍精感覺背脊一涼,瞬間睜開眼坐正了,警覺的左右探看着。
林木把狗子給他的這株薄荷收拾了一下,拿下樓找了個空花盆種好,轉頭就被湊到他臉邊上的杯子給冰了一下。
小人參端着杯飲料噠噠噠的走到他面前來:“锵锵锵!檸檬薄荷茶!”
林木看着泡在杯子裏的兩片薄荷葉,洗幹淨手,接過小人參手裏的飲料,使勁揉了揉小人參的腦袋。
小人參被揉得輕晃着腦袋,看着林木笑眯眯的樣子,大大的松了口氣,皺了皺鼻子,揪着林木的衣袖小聲說道:“林木不生氣了,我們以後不理晏玄景就是了。”
晏玄景趴在一邊,看了看細聲細氣安慰林木的小人參,眯了眯眼。
拖後腿的小壞蛋。
林木揉了一把小人參腦袋,說道:“那還是不行的。”
小人參鼓了鼓臉,悶悶的“哦”了一聲:“林木不難過就好。”
晏玄景聞言,尾巴一甩,圈住了林木的腳踝。
林木看了看腳旁邊的奶糖,深吸口氣,站起身來:“先吃飯,然後收拾屋子——這兩天會有客人來。”
小人參亦步亦趨的跟在林木後邊當小尾巴:“我來幫忙!”
林木搖了搖頭,他要收拾的并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媽媽的房間。
媽媽的房間他并不想別人進去。
但爸爸回來,還是睡那邊比較好。
帝屋可以睡客房,不過由于之前晏玄景偶爾留宿,所以客房只需要清掃一下就好了,任務并不重。
林木想了想,對小人參說道:“你幫我把幾個通風間收拾一下,搬一搬那些需要挪動的盆栽好不好?”
小人參點了點頭:“好!”
林木和小人參吃完了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搞了個大掃除,把幾個房間和通風間都收拾得幹幹淨淨規規整整。
林木看了看趴在院子裏的奶糖,眯了眯眼。
“是不是該給奶糖洗個澡?”林木低聲問旁邊的小人參。
小人參看着端莊的趴在院子裏享受月華的狗子,想了想,然後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奶糖都一個月沒洗澡了!”
林木也不太清楚狗子到底多久洗一次澡比較合适。
不過今天既然想起來了就洗一洗,這兩天爸爸就該到了,到時候也好讓奶糖給爸爸留個好印象。
奶糖不像別的狗子,對洗澡這件事出乎意料的配合,一點鬧騰的跡象都沒有,十分溫馴的任洗任搓,搓完了被林木拿着吹風機吹炸了毛,整只狗子都顯得蓬蓬松松的,比之前肥了至少兩圈,像一個膨脹的毛球。
原本林木剛見面的時候給他剪的那幾搓毛還能找見些微的痕跡,現在這團毛球整個兒炸起來,已經完全看不出了。
林木翻出了之前買來給狗狗梳毛的梳子。
夏天正是狗子掉毛的時節,一梳下去就是一大團軟軟白白的絨毛。
林木梳了半個小時,看看左邊的狗子,又看看右邊跟狗子幾乎同樣體積的毛,回頭去找了個大袋子,裝起來,準備回頭去學個紮毛氈什麽的。
“掉毛這麽厲害,你們成了精之後豈不是脫發啊。”林木一邊收拾狗毛一邊嘀咕,然後動作一頓,想到狐貍好像也是犬科。
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一直戴着沒摘下來的白色腕繩,琢磨着什麽時候去問問大黑這個美妙的秘密。
林木彎下腰,又撿起了一團毛毛。
窗外“噌”的一聲響動,掀起了漫天的綠色火焰,将這一片院落照得宛如白晝一般通亮。
原本趴在旁邊的奶糖神情一肅,他驟然站起身來,昂首盯着那片綠色的火牆,嗅到了一股沖天的血煞與兇氣。
林木也猛然直起身,皺起眉偏頭看向窗外,隐隐約約的聽到了一聲咒罵。
這聲音有點熟悉,但隔着一段距離聽不太真切。
林木滿臉嚴肅的看着朝暮的火牆随着那聲咒罵被壓下了一大截,那股血煞撲面而來,帶着濃重孽障因果,像是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刃生生劈開了火牆,直沖而入。
一個身負重大血障殺孽的大妖。
這氣息在晏玄景五百年的記憶裏聞所未聞。
是不認識的妖怪。
來者不善。
晏玄景後腿一蹬,從大開的窗口一躍而出,身形迎風而漲,吻部拉長,身後尾巴一甩,生出了另外八條,在月光下生出利刃一般的寒光。
九尾狐一甩尾,将房子裏的小帝休死死擋住,露出利爪來,滿目兇戾的沖幽綠色火牆之外的暴躁妖怪龇出了尖牙。
帝屋看着眼前這只渾身毛毛蓬得像個球的九尾狐,愣了兩秒,一點面子都不給的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