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她喘不過氣來。
一直到回了自己的帳篷,她的心中還有悲傷的情緒在肆虐。也因此晚飯吃得很少,秦雯倒是十分不客氣地将她那一份晚餐吃了個精光。
夜漸漸地深了,原本亮着燈的營地也安靜了下來。廣闊的沙漠,終于只剩下了低沉的風聲。
身邊的秦雯已經睡得很熟了,殷漓的眼睛依然無法閉上。她從睡袋裏爬出來,走出帳篷,不遠處的石林傳來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沒有人害怕,誰都知道,那是風撞擊風化後的岩石所發出的聲響。
閑得無聊的殷漓打算到石林裏轉轉。夜晚的沙漠有些冷,她特意披了件黑色的外套,隐在夜色裏,竟然真的如同隐了身一般。
走得近了,殷漓突然覺得面前衆多的石柱有些可怕,特別是在風的配音下,雖然明知道不可能是鬼魂,心中也不免生出一股涼意來。她正想往後退,卻突然聽見一陣汽車的聲音,仿佛正由遠及近,朝這邊駛來。
她吃了一驚,疑惑地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這麽晚了,誰還到這沙漠中來,莫非也是考古隊的人?
為了弄個明白,她躲在其中一根巨大的岩石後面,看見車前燈的光芒從遠處駛過來,最後停在了石林之間。那輛車子頗大,似乎也是越野車,車剛停穩,就聽有人壓低聲音道:“山虎,關燈!”
一聽那聲音,殷漓就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沙地裏。幸而沙地軟,并未發出聲音。
冷汗從她的額頭和背心涔涔而下,那個聲音。她絕對不會認錯,就在昨天,他還勒着她的脖子,命令她不許報警!
是那夥盜賣文物的竊賊!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
殷漓在心中不停地默念,冷汗還是從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裏冒出來,打濕了她的襯衣。雖然穿了外套,風一吹,還是透心的冷。
越野車的燈熄了,那年輕男子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在這寂靜的夜裏依然十分清晰:“猴子,你去墓地踩點兒。快去快回,腳步放輕,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
“翔哥,我辦事,你放心。”車上傳來略微有些尖銳的聲音,殷漓便看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身影從車上跳了下來,朝營地的方向跑去。速度極快,腳落在沙地上,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去墓地?殷漓望着他的背影,心跳快如擂鼓。他們果然在打這座西夜古墓的主意,得早點回去通知李教授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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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她不由得站起身,正打算走,心中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又縮回了石柱背面。剛剛那個叫猴子的人走,她能看得一清二楚,若是她現在離開,那車上的人豈不是也能看清楚?被那幫生性兇殘的匪徒發現了,她還有命在麽?
況且通知了李教授又能如何?考古隊裏除了女人和老人之外,年輕男子都是知識分子,恐怕聯起手來也未必能對付那個叫翔哥的男人。至于小雯,她恐怕只能添亂。
這可怎麽辦?這可這麽辦?
殷漓抱着自己的腦袋,冥思苦想,想得腦袋都快爆炸了也想不出個計策來。她轉過身子,看向營地。石林在高處,借着月色,起伏綿延的帳篷一覽無餘。那名叫猴子的人正在沙地上快速地奔跑,一直朝遠處那一塊突起的沙丘奔去。在那沙丘的上面,錯落有致地聳立着數根柱子,許多已經腐朽了,頂部被風化成尖銳的模樣,仿佛要刺破墨藍色的天空。
那就是傳說中的西夜古墓嗎?
空中有風沙卷來,迷住了她的眼,她心中那哀傷和憤怒的情感又不由自主地溢了出來。想要流淚,但眸子裏卻幹澀得生疼。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人站在這裏,以同樣的視角和心情望着那座墓,心如刀絞。
她閉上眼睛,腦子裏閃過一個奇怪的畫面:在黃沙漫天的夕陽裏,石林中立着一道颀長的身影,一身黑衣,上面繡着白色的古樸花紋,應該是兩千年前流行一時的男式曲裾。他深深地凝望着遠處的陵墓,那個時候墓上還是一座做工精細的神廟,在風沙中顯得夢幻而迷離。
“啪!”
一聲關車門的悶響,将殷漓的魂魄從九天外拉了回來。她連忙小心地轉過身,臉色頓時大變。
那個被稱為翔哥的年輕男人正朝這邊走來,月光打在他的臉上,英俊的面容冷峻異常。殷漓輕輕地抽了一口冷氣,連忙用手将口鼻捂住,縮在巨大的石柱後面,緊緊地貼着石壁,恨不得把自己嵌進石頭裏面去。
年輕男子停在離她藏身的石柱不足五步遠的地方,冷冷地環視四周,眼神犀利,就像一把鋼刀。殷漓吓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全身輕輕地顫抖,心如脫兔,幾乎就要從她的嘴裏跳出來。她能夠清晰地聽到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恐懼和激動在每一根血管裏蔓延。
直到很久以後她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在那麽兇險的情況下,她的心中會有激動出現。也許,她的骨子裏是渴望冒險的。
年輕男人的目光掃過她隐藏的石柱,停了兩秒,然後轉身回到了車裏。
“翔哥,怎麽樣?”是老四的聲音。
殷漓聽到他說:“沒什麽,是我神經過敏了。”
聽到這句話,她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坐在了沙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月亮漸漸隐進了雲裏,四周又變回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越野車裏傳來輕微的鼾聲。殷漓見機不可失,小心地走了幾步。回頭望了望,越野車裏沒有動靜,便放下心來,快速下了沙丘,一路跑回了營地。
越野車裏的人幾乎都睡了,只有司徒翔一人睜着眼睛。他冷冷地望着隐入了帳篷裏的女孩,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十一、殉葬木棺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殷漓也沒能睡着,她思考了一夜,還是決定不要告訴李教授。這裏沒有手機信號,報警也沒用。只能等下次陳羌再回縣城補充水和食物的時候,再讓他報警。
心裏藏着秘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甚至連最好的朋友秦雯都不能說,以她的火暴脾氣,恐怕會沖過去跟那幫盜墓賊拼命。若是這樣,後果将不堪設想。
殷漓帶着重重心事和考古隊的衆人一起吃完了早餐,秦雯興致很高,精心地調試好相機,仿佛這真的是一場采訪。在吃飯的時候殷漓又見到了昨天示意張媛媛說話不要太過分的男孩。他叫郭桐,也是李教授帶的研究生。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上午他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那雙黑色的眼睛裏仿佛帶着猜忌和防備。
吃完了早飯,考古隊便帶好了各種儀器往古墓而去。這是殷漓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這座墳墓,卻感覺似乎曾經來過。那無數的柱子并不高,大多都被風沙腐蝕得面目全非。有些已經倒了,沙地上似乎還能看見為數不多的琉璃瓦,綠色的。秦雯撿起一塊來,拭去上面的黃沙,還能看見一片動人的綠色。
一看到那綠色琉璃瓦,殷漓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翔哥的眼睛。那麽美麗的綠色,有時深沉,有時卻很清澈,為什麽這樣的人會是盜墓賊呢?
考古隊員們開始工作起來,小心地過濾墓地裏的黃沙,用一種龐大的儀器小心地将沙運走,再從沙裏找出有價值的東西。
秦雯忙着一個勁地拍照,殷漓也拍了幾張,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她往前走了幾步,太陽火辣辣地曬着這片沙漠,耀眼的光芒和炎熱的天氣令她有些暈眩。她迎着太陽的方向站立着,眼前突然出現奇怪的幻覺:倒下的柱子都一根一根地立了起來,被風化的地方也在漸漸地變化,一堵堵白色的牆從沙地裏拔地而起。牆上的壁畫,廟裏的陳設也從無到有,從斑駁到五彩缤紛。
殷漓望着這一切,就像是在看倒帶的電視劇,看時光的逆流。她又站在了神廟的正堂,茫然地擡頭,看着巨大的彩色輕紗簾幕後面那占據整面牆壁的人物畫。畫中女子側身而立,手裏捧着一塊玉佩,竟然與那塊在尼雅城裏所得的一模一樣。她的身上,穿着一件大紅色的袍衫。袍衫上用金線繡着燦爛的鳳凰,仿佛頃刻之間就要飛身而出,騰空而去,翺翔于九天之上。
殷漓看得呆了,伸手掀開輕紗幕簾,深深地望着畫中女子。那雙眼睛,漆黑的眸子裏滿是憂傷,令人心疼。
是她!就是她!
她就是她夢中的那個女人,那位千裏迢迢被遠嫁到這陌生國度的昭伶公主!
一只手,突然之間從身後伸了出來,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全身一震,所有的幻象在一瞬間完全消失。她回過頭,看見郭桐懷疑的眼神。
“你在幹什麽?”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