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矯情
江叢背靠着廣成侯府的後門,愣睜着眼,他先前睡得太久了,現在一點困意都沒有。
兩邊是嘈雜的鼎沸聲,江叢感到自己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個。
可不是嘛,他本來就是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那一個。
他總是莫名其妙的出現,占了人家的軀殼,理所當然的享受了這幅軀殼的一切,又自作主張用這幅軀殼替對于這軀殼而言的一個陌生人擋刀。
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原主人。
江叢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深覺自己禍害了十八個可憐人。
“崽哇,你說,齊長鶴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啊。”
閑來無事,又找不到可以進去廣成侯府的法子,江叢只好跟系統閑扯。
“罪惡值一百,你說會是個什麽樣子。”
聽了它的話,江叢居然真的低頭認真思考了,半晌,他突然笑開了。
系統看神經病一樣的看他,“咋?你終于發瘋了?”
有風從巷子口吹來,江叢散落的幾縷黑發被微微吹起,他舒适的眯起了眼,“沒什麽啊,我就是在想,齊長鶴什麽樣,等我看到他不就知道了嗎?”
系統:“……啊哦。你可真機智?”
聊得正開心,江叢突然往後一颠簸,他背後靠着的門被人打開了。
江叢楞了幾秒,回過頭,打開門的是駐守在後門的侍衛,與此同時還多了個穿着襦裙的婢女。
那婢女眼生的緊,對着江叢行了個禮,柔聲道:“世子,我家小姐請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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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叢微微挑眉,“崽,你看,我不去就山,山卻來見我。”
系統鎮定的指出他的錯誤,“是山不來見我,我便去就山,文盲。”
江叢無所謂。
侍女領着江叢穿過了假山庭院,到達了一座小院裏。
她向江叢行了一禮,又告退了。
江叢走進幾步,坐在椅子上寫字的,正是江月明。
江月明似乎很認真,連江叢到了都沒有發覺,只一筆一劃的寫着自己的紙。
江叢看了幾眼,發現她在抄詩。
她握筆的姿勢有些奇怪,右手似乎是受了傷,寫出來的字盡管很認真,卻仍然是控制不好力度,一筆深一筆淺。
“那是廣成侯夫人打的。”
系統恰到好處的解了江叢的疑惑,他沉默着看江月明抄完了一整首詩。
“江月明小時寫的一手好字,後來被廣成侯夫人以姑娘家讀再多書能做什麽為理由不允許她讀書寫字,甚至因此打殘了她的手。”
江叢徹底的無話可說了。
這方,江月明磕磕絆絆的抄完了詩,微微有些彎曲的手指把筆放在了一旁的筆架上。
她拿起那張宣紙,看着上面頂多稱得上是不醜的字跡,吹了吹未幹的墨跡。
“新帝不肯信你死了。”
江叢一楞,腦子跟不上江月明的思緒。
等那張紙幹透了,江月明才把紙放下,用鎮紙壓在了一旁。
“我跟新帝說,你被半路竄出來的劫匪亂刀砍死了,屍體不甚跌入山崖,死透了,可他還是不信呢。”
江叢沒想到再見到江月明,她不僅一個字都沒有提關于那一刀的事,反而張嘴就是關于齊長鶴的事。
江叢低下頭,沉悶道:“……哦。”
“你可比廣成侯世子那個廢物厲害多了,能讓新帝對你這麽牽挂,當真是了不得啊。”
江月明的語氣聽不出好壞,平平淡淡,江叢聽起來卻是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江月明的表現越平淡,他就越害怕,生怕她突然從袖子又掏出一把刀把他捅個對穿。
“新帝對你,可當真是牽挂得緊,你是沒見着,他知道你出事的消息時,那副模樣,比死了親爹還難過,他怎麽都不肯相信你死了,說一天沒找到你的屍體,你就不算是死,他還說了……”
江月明的目光看着雪白宣紙上的歪歪扭扭的字跡,“你一定會回來的。”
江叢閉嘴不言,捏緊了拳頭,随後又洩氣般将之松開。
“可他等了三個月都沒有等到你,最長的一次,大抵是三個月吧,我沒說錯吧,你之前假死又回來的那幾次,間隔時間最長是三個月。可這一回,足足一年過去了呢。”
江月明的聲音愈發輕柔:“新帝發了瘋,朝中一半的官員都被他清理了,因為行事太過暴戾的原因,坊間傳言他是暴君呢。”
江叢只覺得喉嚨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哽的他難受,閉了閉眼,他開口,話題卻并非是與齊長鶴相關:“你……你,為什麽把刀偏開了?”
“為什麽?”江月明的語氣十分詫異,“只要讓她知道,你死了就夠了啊,至于你是不是真的死,又有什麽關系呢?”
江叢狠狠的抽了抽眼角,萬萬沒想到得來的會是這麽個答案。
他正準備讓江月明幫幫自己,能不能讓他去宮裏瞅一眼齊長鶴,又聽到江月明小聲的一句:“更何況,你又不是那個廣成侯世子。”
江叢沒聽見這句話。
“倒是你,你接下來想做什麽呢?”江月明一根手指抵着下巴,狀似在思考。
江叢眨眨眼,道:“我嗎?”
江月明笑開了,是她平日裏最常拿來面對生人的笑容,很熟練,也很假。
“是要拿上銀子遠走高飛躲開新帝呢?還是要進宮去見這位暴君新帝呢?”
江叢問:“難道我就非要跟新帝有關?”
江月明攤手,神情狀似無奈:“新帝那模樣,你是沒見着,他這種閻羅,我們平民百姓可招惹不起。”
江叢的眼角又跳了跳。
他對于江月明這個平民百姓招惹不起這一點抱有嚴重的懷疑态度,江月明都敢動刀子捅他,還捅的刀尖險險擦着心髒過去。
這樣的人,說她怕,誰信?反正江叢是絕對不信的。
要是江月明這樣都能稱為怕的話,那他這個慫貨,豈不是連怕的資格都沒有了?
“不過,我奉勸你最後還是進宮去見新帝一面,因為,如果他知道你還活着,卻不選擇去見到,一旦你被抓住,後果可就很慘烈了。”
江叢:“……”
反正說來說去他都是要去見齊長鶴不就對了嗎。
既然這樣,直說不就好了,非要繞來繞去,還什麽給他兩個選擇,他要是選拿錢遠走高飛,只怕一走出廣成侯府,就立刻有人去給齊長鶴通風報信,到時候城門都別想出就會被抓回去。
“見。見齊、新帝,是肯定要見的。”
江月明點點頭,“那我連夜送你進去。”
江叢:“嗯???”
不是,這麽快的嗎?這麽迅速?這麽突然?現在這個時候,送他進去,确定不會打擾齊長鶴睡覺?還有,他進的去嗎?
看出他在想什麽,江月明笑了笑:“你進去,不就知道了。”
江月明說到做到,不管是有多早晚,不管是現在已經幾點了,不管會不會打擾到別人,說要現在送他進宮,就一定不會推遲,當即系上了絨布鬥篷,喚來馬車,當真是要送他進宮。
江叢躺床上躺了一年,他暈的時候是冬天,現在過了一年醒過來也仍然是冬天。
不同的只是,現在的第一場雪還沒有落下。
江叢原本以為這麽晚了,宮中宵禁時間早就到了,侍衛是不會放他們進去的。
馬車如他所料想到的一樣,在宮門口被攔了下來。
江叢開口,揣測着語氣道:“不若我……”
他剩下的話在看到江月明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塊金黃色的小牌子遞給侍衛,而侍衛的态度立馬發生了轉變時戛然而止。
不是,為什麽江月明會有這個牌子???
這他娘還能這樣玩的啊?
江月明在馬車重新開始駕駛前坐回了位子。
察覺到江叢的目光太過驚訝,江月明舉着那塊純金打造的牌子,“這牌子,可是新帝給你的。”
江叢:“!!!”
怎麽肥四?!為什麽牌子會是齊長鶴給他的,他記得他根本就沒有收過齊長鶴這類的東西啊?
江月明把牌子遞到他手上,示意他好好收着。
“喏,新帝登基之後讓人送來廣成侯府,指名道姓說是給你的。”
江叢楞楞的把牌子塞進袖子裏,給他的啊……
“好、好哦。”
馬車過了一刻鐘才停下,江叢掀開簾子看了眼,馬車停下的地方居然是東宮,而不是齊長鶴的正宮。
江月明适時開口,解了他的疑惑。
“這位新帝脾氣古怪,不肯在自己正宮裏待着,非要到東宮去,不若便是跑到以前還是皇子時呆的宮殿裏。”
江叢:“……”
他為什麽突然間有一點明白為什麽齊長鶴會出現在這裏了,原來,那數額驚人的心動度,真不是蓋的。
進了東宮,江月明只走了兩步,便停下來了,她笑着道:“你自己去,新帝不喜讓人在他的地盤亂走動,東宮的格局你該是沒忘吧?若是有人攔你,把牌子給他看。”
江叢點點頭:“哦。”
随即江月明便轉頭走了。
江叢怎麽可能不記得東宮的格局,他把袖子裏那塊宮牌拿出來,随意的轉了兩圈,擡腳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那地方是齊長鶴的寝殿。
寝殿門口有人守着,卻不是最初的那一批人,他們見到江叢手上的牌子,無人敢出手攔他下來。
是以江叢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到了齊長鶴的寝殿裏,他四處轉了轉,沒有看到半個活人的影子。
江叢奇怪的“咦”了一聲,不知道齊長鶴還會出現在其他什麽別的地方。
系統看不下去了,蹦出來咋咋呼呼的亂喊:“蟲!你個智障啊!男主肯定是在你的屋子裏啊!你是不是傻?!”
江叢甩牌子的東西頓了下,“啥?齊長鶴怎麽會跑到我那屋子裏去。”
系統:“……那九十九的心動度是拿來幹什麽的?”
江叢明白了,擡腿,又往着自己的屋子裏去。
幸而齊長鶴的寝殿跟江叢的屋子挨着,只走了幾步就到了。
站在自己房間門口,江叢頭一次生出了點近鄉情怯的滋味來。
萬一齊長鶴真在裏面怎麽辦?
江叢不知道該怎麽辦。
糾結大半天,他輕輕抽了自己一巴掌,暗暗罵道:“你矯情個屁啊!”
系統點頭,對于他的說法十分贊同:“你矯情個屁啊,再怎麽樣,男主也不可能就這麽把你辦了吧。”
它話出口,就發現了不對勁。
江叢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發抖的雙腿:“崽,你說,他要真把我辦了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終于!終于!要見面了!
/斷更了這麽久的蠢作者捂頭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