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池暝
秦沐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蜷縮着的少年，輕輕放進滿是熱水的浴缸。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這具身體：細膩光滑，與通透的玉有幾分相似，這也使身上不和諧的顏色更加突兀了。秦沐慢慢伸出手，撫上那一塊塊猙獰的淤青，只見略垂着頭的少年微不可察地顫抖了幾下。
“很痛麽？對不起！”秦沐的心突地絞緊了。
“沒……不，不痛的。習慣就好了……”少年輕啓被咬出了牙印的唇瓣，有點慌亂地說着。
“習慣？！”秦沐聽到這兩個字驚得瞪起了眼，難道這番“虐待”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嗎？自己什麽時候成了暴力狂了？不禁苦苦思索起來，隐約記起了自己的小破表貌似和帶有泥土芳香的足球場“親吻”過，好像也和混有消毒水氣味的游泳池熱烈“擁抱”過，也許還在冰涼晶瑩的雪地上自由落體過幾次吧……條條列數自己的罪行，秦沐頭上的黑線堆積地越來越多，差點壓得他擡不起頭，只好硬着頭皮擺出一副痛心疾首又悲傷無比的臉，盯着他的小破表。少年被這突如其來詭異的視線弄得很不自在：
“主人……”
這一聲輕喚讓秦沐的心一下子酥了起來，自己是有多大的運氣才能遇上這麽忠誠于自己的——一塊表呀！
“我……對不起，以前都是我不好，竟讓你受了這麽多傷！你……那該是很痛吧？！你是怎麽忍過來的……對不起，對不起……洗完澡我給你搽藥，好麽？”秦沐這番話倒是發自肺腑，他确實很心疼眼前的少年。
少年明顯是驚到了，眨巴着眼有點不可置信地看着主人。
秦沐被這副可愛模樣逗樂了，捏了捏眼前精致的臉上被熱氣蒸得發紅的小鼻子。“我是你的主人，呵護你是我的義務。不用怕，好麽？”說着，溫和地笑了起來。
少年這才不說話了，又微微垂下眼簾，盯着發滴上的水珠落下時激起的漣漪。
秦沐看着陪伴了自己這麽多年的小表竟這般與自己生疏，很不是滋味，想必自己曾經的劣行着實給對方留下了心理陰影……而小破表的心裏則是波濤洶湧着，他從來不知道人類的主人們會如此善待自己。畢竟在表類的歷史中，他所學到的都是人類的種種邪惡，例如喜新厭舊啊，亂丢亂扔啊，更甚者還有把他們拿來解氣的。雖然自己的主人小時候也不小心傷過自己好幾次，但那時畢竟是不甚懂事的孩童，回顧自己過去的十八載，已經算是一帆風順了。想到這裏，小破表不禁對主人生出了一股感激之情。
感覺已經泡了好一會功夫了，秦沐讓“小破表”稍微等一下，然後到外面翻箱倒櫃找起了藥膏，随手撈起略小一些的睡衣，又匆匆叫了個外賣，再拽上一條新浴巾回到了浴室。“擦一下……額，”秦沐不禁收住了聲，這一會兒少年靠着浴缸睡着了，傾斜的腦袋将他安逸的睡顏展露出來，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勾人的眉此時微微皺着，平穩的呼吸讓人不忍心打攪。秦沐只好蹑手蹑腳走過去，放盡浴缸的水，少年的身體再一次完整而清楚地暴露在他眼前，秦沐的心中忽地“咯噔”一下，一絲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秦沐趕緊屏住呼吸，凝聚注意力，然後慢慢給少年擦拭了起來。縱然他用了一生中最輕柔緩慢的動作給人擦身，還是無法避免少年被吵醒的事實。
“啊……”，揉了揉自己尚還朦胧的眼，小破表稍微砸吧了下嘴，似乎仍在回味夢中的甜香。忽然看到正為自己擦着頭發的手，不禁腼腆地紅了雙臉，“謝謝。”而此時少年沒有看到，身後的人，正笑得溫柔，帶來滿室春風。洗淨擦幹後又上了點藥，小破表不禁覺得所有的疼痛，難受都飛到九霄雲外了。
由于沒有備用的拖鞋，秦沐只好再一次抱起少年，向客廳走去。之前一直在意着那背上的淤青，這一次才發現少年竟這般輕。“以後得好好補補了。”秦沐如是想着。
不一會兒外賣就來了，少年看着眼前的“大餅”不知道如何下手，斜着眼偷看了下秦沐，然後也依葫蘆畫瓢拿起切好的一小塊送進了嘴裏。香醇的味道撲鼻而來，小破表感到舌頭上的每個味蕾都愉悅地舞蹈了起來。只是眼前這根“絲”怎麽總扯不完呢？秦沐看着少年百思不得其解地抽着披薩帶出的芝士，不禁“噗”地笑出了聲，自己竟忘了他是第一次吃。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披薩，然後執起少年纖細的手，輕輕一拽便扯開了那絲芝士。小破表被再一次來襲的溫柔招式弄得不知所措起來，沒辦法，秦沐颠覆了小破表前十八年學習過的人類的“真實面目”，一個人的價值觀突然被改變了，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的。
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秦沐看着少年道：“我叫秦沐，你不用再叫我主人啦，聽起來怪怪的。叫我沐也可以。”這句話拉回了少年游蕩了好一會的思緒。“啊，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Advertisement
“……名字？”少年略微一怔，他們這樣的“死物”什麽時候竟有名字一說了？“我……沒有名字……”
“這樣啊，嗯……我想想啊……”自家小破表的回答自然也是意料之中。秦沐瞅瞅那如月光一瀉而下的銀發，瞧瞧那像是從古風墨畫中走出的清麗容顏，“池暝！”脫口而出中心裏念叨着的名字，“沙上并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看着眼前的人，不由得惜春傷春起來，這詩便不經意被秦沐捕捉到，恰好池暝二字頗有幾分意境，倒也配得上脫俗淡雅的少年。
“池暝。”少年怔怔地念着，“我的名字，池暝。”倏爾開心地笑了起來，就像炎日中出人意料的甘露，讓秦沐荒廢了二十幾載的心田發出了芽。
作者有話要說：一如既往沒人搭理的樓樓自己挽尊【嘆氣】 還是貼吧好呀~【面條淚】早知道就發一處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