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是闖不過去的!”
他轉向混亂之中開始湧向上游的人群,高聲叫道:“我們若是不戰而逃,必定會讓鄧大人瞧不起!”
他運足了氣喊出這句話,正中各人心中最關切的事情,改道的心思,頃刻間便淡了下來。
孟劍臣已扯下外袍,一言不發地沖向棍陣,三條長棍立刻自上中下三路掃了過來。
孟劍臣揮動外袍裹住了攻向上路的長棍,左手下探扣住了中路長棍,借助長棍疾掃之勢,縱身躍起,躲過掃向膝蓋的長棍,随即撲入了棍陣之中。
孟劍卿與另三名臺州考生緊随着他殺入了棍陣。
他們這一帶頭,湧動的人群很快改變了方向。
不斷有被絞入棍陣的考生給叉出來掼入西水河中,但是混戰之勢已成,二十八名軍漢,終究還是沒能擋住這大隊人群。
孟劍卿在自己的座位上剛剛坐定,還來不及喘一口氣,聽得一聲鑼響,考場的大門已經關了起來,後到的考生被迎面潑來的墨汁灑在臉上,便是想混進去,也是不能了。
他轉過頭看看身邊。
臺州的五名考生都沖了過來。
孟劍卿籲了口氣,搓一搓手和臉,定下心來準備應考。
【二、】
頭場考試,未能及時趕到考場者二十三人;默寫《孫子兵法》漏字錯字被貼出者十八人。下午站在點将臺下的,還餘下九十四人。旗牌官點數之後,令單數者均左跨一步出隊。
南鄉伯環顧四周說道:“這第二場,便是要看你們的拳腳與刀槍本事了!”
旗牌官宣布此場規矩,卻是每二人為一組步戰,當場比試,一炷香的時間內,跌出所劃白圈者為敗;若是一炷香之內,無人跌出,則兩人皆被淘汰。
這後一條規則一宣布,諸考生都是暗自心驚。
首先上場的是杭州衛所的五組。
孟劍卿與孟劍臣分別站在臺州衛所五人的一頭一尾,孟劍卿的對手,是寧波衛所的考生。
他們兩人,再加上臺州衛所千戶的次子公孫義,都輕松勝出。
演武場上,只留下了四十一人。孟劍卿和孟劍臣之間,只隔了一個公孫義。
公孫義的臉色自然是不太好看,暗自點數,想弄清楚接下來自己會對上孟劍卿還是孟劍臣。然而前隊人頭亂晃,如何數得清楚?
但是第二輪旗牌官沒有再點單雙數分組,而是傳令他們到點将臺下抽簽。
公孫義抽到四十一號,輪空。
公孫義大大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暗自咧嘴偷笑——這樣的好運氣,可不是每個人都碰得上的。
孟劍臣抽到的對手是嚴州千戶的兒子。孟劍卿抽到的對手則是胡都司的侄兒胡進勇。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
孟劍臣的嘴角浮上譏諷的微笑:“大哥,祝你好運氣,能夠巴結上胡都司啊。”
孟劍卿淡淡答道:“彼此彼此。”
孟劍臣道:“于我而言,戰場無父子;但對于大哥你,恐怕就不是這樣了。大哥心中,此時一定矛盾得很吧,既想贏這一局,又想着贏了之後開罪胡都司怎麽辦?畢竟我們再過十年大概也升不到胡都司現在這個位置,總有從他手下過的時候。也許大哥今年識時務,胡都司明年會給大哥一個更好的機會也不一定吧。”
孟劍卿微微一笑:“胡都司不是那種人。”
孟劍臣看看畢恭畢敬站在南鄉伯身後的胡都司,啧啧嘆道:“大哥倒真是對胡都司景仰得很啊,但願這句話能傳到胡都司耳中去。”
孟劍卿一笑不答。
紅日已西斜。
第二輪為馬戰,落馬者或是兵器脫手者為敗。兩匹馬一跑開來,整個演武場也不過堪堪夠用,是以一次只能有一組上場。
孟劍臣的對手用的是流星錘,孟劍臣則選了勾鐮槍。那炷香只燃得一小半,孟劍臣已勾住了流星錘,大喝一聲,幹脆利落地将對手拖下了馬。
演武場上一片喝彩聲。
對方滿面羞愧地爬起來。孟劍臣卻不還他兵器,在喝彩聲中,反臂一擲,勾鐮槍帶着流星錘插入兵器架中,撞得兵器架搖搖欲墜。
孟劍卿暗自皺了皺眉。這是什麽場合?還這般任性招搖,連帶得他也成了衆人側目的對象。
很快便已輪到他上場。
胡進勇身高臂長力大,故此選的是一柄九環大刀。
孟劍卿略一忖度,選了一杆長槍。
暮色四起,演武場四周,已燃起數十枝松明,映着雪光,照得演武場中仍是一片通亮。
胡進勇催動馬匹,吶喊着沖殺過來。
孟劍卿帶馬迎了上去,看看将要接近,忽地拐向右側。他雖是避讓,但是避得如此敏捷,倒也贏得一陣喝彩。
九環刀堪堪自他左側掠過。
兩人錯馬而過之際,孟劍卿在馬上扭轉身來,長槍回刺。
胡進勇倉促間回刀一擋,一身力氣,一時使不上,竟被孟劍卿這一槍壓住了氣勢。
胡進勇盤馬回頭,孟劍卿也回過馬來。
這一回胡進勇加倍小心,沒有讓孟劍卿再從側面進擊,九環刀當頭劈下,逼得孟劍卿結結實實接了這一刀,連人帶馬,後退了十幾步才穩住。
公孫義擔心地道:“劍臣,你大哥會不會輸啊?胡進勇可是杭州衛所有名的勇士。”
孟劍臣冷冷道:“你放心,那頭老狐貍,他有的是法子取勝。”
胡進勇策馬疾馳而來,大有一刀定乾坤之勢。
孟劍卿居然也拍馬迎了上去。
演武場內外,衆人不免嘆息。
胡進勇嗬嗬大叫着,九環刀揮了起來。
孟劍卿忽地自馬背上縱身躍起,長槍在刀上一點,借力翻到了胡進勇右側,淩空飛起連環腿,踢在胡進勇的腋下。
胡進勇正全力向前沖去,被孟劍卿在他腋下這一踢,立時失去平衡,跌下馬來。
孟劍卿手中長槍在地上一點,托起了自己下墜的身形,再次騰起,翻回到自己馬上。
胡進勇一躍而起,滿臉通紅,大叫道:“你使詐!鄧大人規定這一場是馬戰,你這根本就不是馬戰!”
孟劍卿收槍在手,鎮定自如地答道:“兵不厭詐。至于說不是馬戰,在下幾時踏過地面?”
點将臺上,胡都司滿心裏不自在,轉向南鄉伯,遲遲艾艾地道:“這個,大人,你意下如何?”
南鄉伯的面上,照例看不出什麽,只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旗牌官不得指令,于是按規矩判定胡進勇落馬為敗。
杭州衛所的考生嘩然,若非懾于南鄉伯的威名,只怕早已鼓躁起來。
孟劍臣抱臂胸前,冷眼看着這一幕,喃喃自語般道:“若是有了南鄉伯的賞識,的确是用不着去顧慮胡都司怎麽看了。”
孟劍卿心中,想必早已算好這一點了吧。難怪得對胡進勇毫不留情。
但是孟劍臣心中,總覺得還有哪個地方有點不妥。
這有點兒不像孟劍卿一向的作風。他這個人,做人做事,一向是八面玲珑滴水不漏,就算拿得準南鄉伯的态度,也不會這樣不留情面地開罪胡都司啊。須知他們的父親可還是胡都司轄下的一名百戶。
孟劍卿這一回,是想置之死地而後生嗎?講武堂對于他真的就這麽重要?所以拿定了主意之後,才會全力一搏,甚至于毫不留情地切斷自己的後路?
一念及此,孟劍臣悚然心驚,同時又隐約生出一點兒不情不願的敬意來。
直鬧到半夜時分,演武場的人群才慢慢散去。
順利過關的考生,還留下二十一人。其中臺州衛所占了三名,杭州衛所也只考過三名。剃了光頭的幾個衛所,大是不服氣,回城的路上,眼見得南鄉伯閻王似的視線已經不再盯着他們這群人,嚴州衛所的考生率先起哄,吵嚷着要孟劍卿拿真本事出來和胡進勇比試,服一服大家的心,否則便是告到洪武帝面前去也要将他拉下來。
胡進勇憋了一肚子氣,被那幾名嚴州考生一激,當下便暴跳起來。
孟劍卿隔了人群不動聲色地聽着對面的叫罵聲,孟劍臣冷笑着道:“大哥,你現在是不是有悔不當初之感呢?”
孟劍卿看他一眼:“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只能盡力而為。你讓一步,尚有退路;我讓一步,便退無可退。”
他們的父親,雖然只做得一名小小的百戶,卻也是一個可以傳之子孫的世職。
孟劍臣嗤之以鼻:“那個世職啊——食之無味,棄之可惜,誰要一輩子呆在那窮山僻壤?若是承你看得上,我拱手相送還來不及——”一語未完,那邊叫罵的人,已經罵到他們兩人的父母頭上了,孟劍臣臉色鐵青,咬着牙道:“這群混蛋,罵得太難聽!待我去教訓教訓他們!”
他拔刀的手卻被孟劍卿按了下來,孟劍卿注視着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