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在人群之中叫罵的那幾名嚴州考生說道:“我們若是同胡進勇打起來,私相鬥毆,肯定會被鄧大人除名。”

孟劍臣不耐煩地揮開了他的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麽樣?”

孟劍卿不答,轉向胡進勇和他身後那群幫腔的杭州考生,提高了聲音說道:“校場比武,無非是為了選出能夠在戰場上克敵制勝的将官。軍中禁私鬥;如果胡兄一定要再分個高下,有沒有興趣與我打一個賭?”

胡進勇那邊立刻叫道:“賭便賭,怕你怎的?”

孟劍卿道:“此去嚴州,快馬來回,不過三個時辰。嚴州賊兵,退守桐廬山中,已經一月有餘。年關将近,圍剿桐廬山的嚴州駐軍都已停下了攻勢準備過年去了,山中賊兵必定防守松懈。胡兄就近從杭州都司處借兩匹好馬來如何?明早鄧大人開考最後一場之前,誰從桐廬山中提回的賊兵人頭最多,便算誰勝;我若勝了,自無話說;我若輸了,我這個名額,自當拱手讓與胡兄!”

這群年輕子弟,哪一個不好事?聽孟劍卿如此一說,都哄然叫好。趁着胡進勇去借馬之際,孟劍卿又分派了各個衛所考生把守路口,以免有人往嚴州方向去給賊兵通風報信,又或者是打亂他們兩人之間的比試。

【三、】

山路積雪,又陡又滑。

孟劍卿與胡進勇互相看看,都在山坳處翻身下鞍,将馬系在一株矮樹下,緊一緊腰帶,踏着積雪分頭向山上攀去。

孟劍卿生長浙東,慣走山路;胡進勇是淮北人,随叔父到杭州,不過三年,攀到半山,已是落後不少;心急之中,一不小心踩落了一塊松動的石頭,石頭滾落山漳,轟然作響。

山上驚動,松明亮起,哨音尖銳,幾片亂石飛了下來。

孟劍卿縱身向斜地裏一掠,幾個轉折,已撲上了那個哨臺,胡進勇望見哨臺上刀光閃動,奮力趕上,不過相差片刻,哨臺上四名哨丁已橫倒在地,孟劍卿不及割下首級,已經頭也不回地向亮起松明的第二個哨臺飛奔而去。

胡進勇這一回趕得快一些,來得及搶在孟劍卿收拾掉三名哨丁之前,揮刀砍倒另外一名哨丁。

山中賊兵大營已被驚動,人喊馬嘶聽得分明。

胡進勇與孟劍卿本應當趁大隊敵兵未到之際退走,但是胡進勇不退,孟劍卿自然也不能退。

待他們殺到第四處哨臺時,已被兩隊賊兵圍在了哨臺之上。

孟劍卿在積雪上抹去刀上血跡,伏在石塊後躲避箭枝,打量着胡進勇道:“胡兄倒是好氣概,換一個人,說不定便會趁我在前面沖殺的機會,割下人頭先走一步了。”

胡進勇“呸”了一聲:“我胡某豈是那種小人!我砍了五個,你呢?”

孟劍卿略一計算,答道:“十一個。”

胡進勇惱火地道:“若在平地之上,你休想占我的先!好,現在咱們再來比過!”

孟劍卿自亂石叢中小心地探出頭來打量着哨臺周圍的亂兵。黑夜之中,對方不知道他們究竟來了多少人馬,暫且圍住了哨臺,一邊分兵在四處搜索;只等天一放亮,便要大舉進攻。

讓他們這麽搜下去,遲早會搜到那兩匹馬,發現偷襲的只不過兩個人。

孟劍卿低聲說道:“那好,咱們就再來比過!這一局,誰最先沖出去,便算誰勝!”

他反手摸到了地上的一柄厚背大砍刀。

使這柄刀的那名小頭目,有一身蠻力,刀又沉重,若非他刀法委實太差,孟劍卿一時間還真是收拾不了他。

胡進勇率先大喝一聲揮刀沖了下去。

孟劍卿提起那柄厚背大砍刀,左手輕輕滑過刀身。

這樣一柄刀,在那蠻夫手中,不過是一柄砍刀罷了。

但是到了他的手中……

孟劍卿長嘯一聲,人随刀起,自哨臺上縱身撲下,身随刀轉,卷起山林間層層積雪,砍刀自泥塵飛雪枯枝敗葉中淩空劈下。

正當其鋒的那一隊賊兵,長矛紛紛斷裂,最前面兩人被刀鋒撞開,山崩地裂般的力量将他們撞得身不由己地壓向背後的同伴,一連倒下了十餘人,最後勉強擋住刀鋒的,是一名中年賊将,卻也被逼得連退十餘步,背靠住山崖才接下這一刀。

他這拼命一擋,孟劍卿又被圍了起來。

孟劍卿縱身躍上那片山崖,借助淩空躍下的力量,再次出刀。

這一次的刀勢更為淩厲霸道,倒下去的人也更多。雪地上鮮血斑斑,斷臂殘軀,令人悚然心驚。其餘的人,一時間不敢再圍過來。

孟劍卿橫刀胸前,打量着對面正苦戰破圍的胡進勇。他是否應該助胡進勇一臂之力?

但是背後傳來那中年賊将低沉的聲音:“想不到今夜又能見到嚴二先生的劈山斬!”

孟劍卿的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霍地轉身。

那中年賊将正凝視着他。

剛才勉強接這一刀,那賊将顯然已經受了重傷,烏血不停地自嘴角滲出。

他倚着山崖慢慢滑坐在地上,臉上的神情,若喜若悲:“唉,多年不見,嚴二先生教出來的弟子,居然能夠一連使出兩次劈山斬——只可惜他見不到這劈山斬斬落的是誰的人頭了——”

他的臉色漸轉灰白,合掌閉目,喃喃念着經文,孟劍卿只聽得懂其中四句:“現世黑暗,邪魔橫行;浴火重生,來世光明。”

孟劍卿默然注視着那中年人。他從得到嚴二先生那本刀訣以來,才知嚴家十三斬重意不重式之奧秘,出刀之際,漸漸已有存神去式之勢;但是這中年人,仍然認出了劈山斬,想必當年對嚴家刀法極是熟悉。

嚴二先生若知道這一切,會否後悔當初的選擇?

念到後來,那中年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地已了無聲息。

賊兵之中,突然爆發出一陣痛哭,顯見到這人在他們之中極受愛戴。

孟劍卿心知不妙。這群人雖然一時間為自己的刀勢所懾服,不敢貿然進攻;但是如此悲痛,所謂哀兵必勝,又道是一人拼命,十人難擋,讓他們再攻過來,要想沖出去便難了。

他當機立斷,橫刀挑起那中年人的屍體擲了出去,擾亂賊兵的心神視線,趁此機會,揮臂甩出了手中沉重的大砍刀,砍刀呼嘯着打橫急旋出去,正當刀鋒的數名賊兵慘叫着滾下了山坡,讓開一條通道來。孟劍卿腰間短刀已握在手中,随着他身形掠起,斜斜劃過退讓不及的兩名賊兵的腋下,急沖向兀自苦戰的胡進勇。

胡進勇殺得性起,卻被孟劍卿順了他刀勢一帶,身不由己地向山坡下沖去。

待到沖出重圍,東方已透白。

【四、】

孟劍卿與胡進勇一個人頭都未帶回,但是胡進勇公開宣稱,他輸得心服口服。

演武場上的各州考生,很想知道其中詳情,但胡進勇并不是一個好的說書人,翻來覆去,不外乎那麽幾句;孟劍卿自是含糊其辭。

也有仍是不服氣的考生叫嚷道,孟劍卿若真有一身好刀法,昨日裏在演武場上為何不使出來?只怕這一局也贏得有古怪。

胡進勇覺得這話不但在質疑孟劍卿,也是在質疑他自己,當下惱怒地道:“孟兄弟就給這小子一點教訓看看!”

一旁的孟劍臣暗自冷笑。胡進勇讓孟劍卿這麽一打一拉,看樣子死心塌地成了又一個追随者了。

孟劍卿看了那考生一眼,淡淡答道:“我的刀是用來殺敵,不是用來比武的。”

那考生被噎了回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時找不到話來應答。

喧鬧之中,南鄉伯已登上點将臺,演武場立時安靜下來。

這是最後一場考試;誰也不知道,餘下的二十一人中,會淘汰多少。

南鄉伯的親兵端出來一個大紙箱,箱上開了一個僅容一只手伸入的小孔。

旗牌官宣布規則,卻是要求二十一名考生每人抽出一個問題當衆回答,限一枝香的時間。

公孫義抽中的是:洪武帝何以取天下?

這麽簡單的題目,可難不倒公孫義。當下站得筆直,《皇诰》中洪武帝追述蒙元何以失天下、群雄何以不成功、大明何以一統天下的大段诏書,滾滾而流,滔滔不絕。若非香燭燃盡,打斷了他,只怕他一整天都可以這麽背下去。

公孫義自覺答得不錯,站在那兒,顧盼自得。

南鄉伯峻冷的目光掃了過來,公孫義只覺身上一寒,不由得收斂起洋洋得意的神氣。

南鄉伯慢慢地說道:“洪武帝何以取天下?是大明的軍隊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天下,明白嗎?”

不但是公孫義,便是演武場上所有人等,不由得都熱血沸騰,齊聲答道:“屬下明白!”

南鄉伯揮一揮手,令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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