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章節
淡說道:“如果是四條路線,那就需要五千人馬,才能控制住從本營到朱帥大營之間的每一個節點并及時增援。”
營中一陣沉默。張範手下總共只得三千人馬。加上專門護送道衍大師的一百人馬……
張範幹咳一下,說道:“四路人馬沒有必要吧?”
孟劍臣似笑非笑地道:“其實有一路人馬就行了。這大營中,可得留足人手才行,免得顧此失彼,被人抄了老窩。”
公孫義笑道:“高千戶不是說了嗎,那支魚腸軍頂多不過一二百人,搞搞刺殺還行,就敢來抄張将軍的老窩?”
孟劍臣冷笑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離這最近的那支南軍主将是誰。”
公孫義“啊”了一聲:“是誰?”
這個混吃混喝的家夥果然不知道。孟劍臣很鄙夷地哼了一聲,不過到底沒有當着外人的面說出自己的這點感想。
一名副将搶先答道:“胡進勇。”
南軍中有名打不死拖不垮的勇将。
公孫義撓撓頭皮:“原來是他啊。這就不好說了。除了謀反,這家夥恐怕老孟說太陽是黑的他都會幫腔說果然比墨還黑。”
孟劍卿若是要他幫忙偷襲燕軍,那可真是沒有二話;至于軍令,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膽大包天的胡進勇有的是法子對付上司的質問——總不能見着戰機擺在眼前也不動手,對不對?
張範等人都是一怔。即使是高千戶,也只知道胡進勇與孟劍卿關系不錯,但是怎麽也沒想到不錯到這個程度。看來講武堂出身的将領之間,不論天南塞北,都擁有一張無形的消息網,非外人能夠涉足。
這可真是一個大麻煩……
張範思索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幹脆不分兵。以本将看來,護送大師安全返回北平,比起誘殺孟劍卿更為重要。”
沉默已久的李漠忽然說道:“其實,這兩件事并不矛盾。”
Advertisement
他取過一把小旗,一面一面插上沙盤。
插完之後,沙盤上出現一張紅藍相間、疏密有致的網。
李漠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劃出一條線,慢慢說道:“這條路線,應該可以。”
彎彎曲曲穿越那張網的路線,有如一條慵懶的長蛇,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盤上。
李漠繼續說道:“插紅旗處,可以伏三到五個十人隊;插藍旗處,只能伏一個十人隊。任何兩處伏兵之間,都可以在一刻以內互相馳援。有些地方太過險要狹窄,伏兵無法太多;若是太少,一旦遇上孟劍卿,不會有機會報警,反而會驚動對方,所以不設伏兵。這樣的地方共有十三處。這一次孟劍卿一定會親自出動,既然高千戶說他向來不喜歡帶很多人行動,這十三處,就應該是他埋伏的首選。床子弩的最遠射程是一裏,這十三處中,有五個地方,如果埋伏床子弩的話,是能夠威脅到我選定的這條路線的,所以這五個地方應當重點監視。在他行動之前,我們很難找到他;不過只要他開始行動,我們總有一處伏兵能夠發現他并及時報警。”
在這張網之中被發現被纏上,孟劍卿即使長了翅膀,恐怕也難以飛出雲天。
公孫義左看右看,挑不出什麽毛病,末了說道:“這張網倒是織得牢靠,問題是怎麽瞞天過海地鋪上去。”
孟劍臣使勁一敲他的頭:“真是笨得可以!不會先清場嗎?”
道衍大師何等身份?何況最近刺客又如此嚣張,所到之處,先行清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張範此時已經想通,笑道:“無妨,孟劍卿即使發現我們有伏兵,也絕對想不到會有這麽多伏兵。”
他若不來,倒是最好。張範心中,的的确确是不想讓道衍在自己地盤上出岔子。
同時不免想到,李漠這個人,看上去沉默寡言,懶懶散散,沒想到辦起事來如此周到老練。
大家各去準備時,孟劍臣和公孫義一左一右倚着李漠,孟劍臣笑得冷森森的,幾乎咬到李漠的耳朵上了,低聲說道:“你這個人,我早就聽說過,向來對什麽事都懶懶的,這一回怎麽這麽積極來着?是不是我老哥以前整過你?”
李漠呆了一呆,慢慢說道:“燕王既然調我來,我當然要盡力而為。否則……”
孟劍臣一拍他的肩,哈哈笑道:“去你的,你是怕這一回整不倒我老哥,讓他知道這事兒有你一份,回頭就要整死你吧。”
李漠牽牽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他有點弄不懂孟劍臣的想法。既然看不慣他如此積極,為什麽自己又從塞北跑了來,他若不想來,燕王也不會勉強,畢竟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不但來了,還表現得很是熱心。不過燕王既然如此安排,必定有燕王的道理。
【六、】
孟劍卿坐在那株不過半人高的小松樹下,審視着兩名衛士正在裝配的床子弩。這張笨重的床子弩,平地發射,一裏之外尚可穿透重甲;現在搬到這高達十丈的峭崖之上,射程應該可達一裏半。
誰也不會想到有人能夠帶着如此笨重的武器爬上如此陡峭的山崖,然後在崖上等待着很可能永遠也不會出現的戰機。孟劍卿選擇這個地方埋伏,僅僅是因為,這是從張範駐地通往朱能大營的必經之路,他認為很有守株待兔的價值。
經過衛歡改裝之後的床子弩,可以拆卸拼裝;孟劍卿帶着手下兩名衛士,趁着夜色往返三次,終于将所有組件包括五十枝箭搬上了這僅有兩張桌面大小的崖頂。崖頂兩棵孤松,遮住了燕軍巡邏隊的視線;不過即使沒有這兩株孤松,孟劍卿也打算插上幾枝掩人耳目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守候了一夜之後,竟然遠遠望見道衍這位大和尚由押運饷銀的燕軍護送進了張範的軍營。大軍随即轉向了朱能的大營,沒有留下來等候大和尚。
孟劍卿立刻覺得有機可乘,下令準備。
雖然早已從各種高度試驗過這張床子弩的射程,兩名衛士仍是反複校正方位、調整望山,務求一擊而中。孟劍卿則緩慢而仔細地在每枝箭的箭頭上輕輕抹上藥汁。
半個時辰後,道衍出營來了,身邊只跟着四名僧人四名王府侍衛以及一個百人隊的護軍,前進方向正是朱能大營。
天賜良機。
但是道衍居然在快要走到射程範圍之前,毫無預兆地轉身回去了。
孟劍卿臉色一沉。兩名衛士已經忍不住賊和尚賊禿驢地低聲罵了起來。
這也太過分了吧。
更過分的還在後面。
一直等到午後,才見到張範的部下一隊隊地策馬出營。只是這一次出動明顯有些不同尋常,每隊人馬各有目标,在高據崖頂的孟劍卿看來,有如水銀洩地,無孔不入,片刻之間,從張範駐地到朱能大營,沿途幾乎所有要害之地,都被陸續控制起來。
號角聲自遠而近地傳來,各隊人馬都已到位,準備就緒。
營門打開,道衍在大隊人馬的護送之下終于出來了。
孟劍卿握着千裏鏡的手忽然微微一晃。
雖然孟劍臣等人還是穿着普通士兵的盔甲,不過這一回同行的人數少了許多,孟劍卿很容易就在一大堆盔甲之中認出了那個雖然數年不見仍然十分熟悉的人影。
熟悉的人影還不止一個。
他放下千裏鏡,感到少有的猶豫。
在這樣一張大網之中,一旦被對方發現,幾乎是無法逃脫的。
他早應該将那個該死的李漠解決掉的。
如果他不動手……但是,張範送走道衍之後,仍然有可能回過頭來收網。
日光下,早先塗上的藥汁已幹涸。孟劍卿再一次将箭頭塗上藥汁。幸虧他帶的藥份量足夠,要不然只怕會功虧一篑。
道衍一行越來越近,已經接近床子弩的射程範圍了。
道衍突然擡頭向峭崖方向望來。
孟劍卿在他擡頭的瞬間閉上眼睛伏了下去,同時伸手将兩名衛士的頭也拍得低了下去。他寧可相信道衍這位名聲在外的高僧有某種奇妙的直覺,能夠看到旁人所看不到的很多東西。
道衍之所以要擡頭望向那遠在床子弩一裏射程之外的峭崖,是因為心中又生出了那種被人窺伺的不安。
崖上的孟劍卿,心中念頭飛轉。面對道衍這種觸感如此靈敏的人,要暗殺他似乎難度太高。而自己只有一次機會,絕不能浪費。
他的目光掠過孟劍臣以及與孟劍臣形影不離的公孫義,轉向高千戶,停了一停,又轉向李漠,最後轉向張範。選誰才不至于浪費這難得的機會呢?
道衍心中有如搬開了一塊石頭,忽然一輕。
他微微吐了一口氣。也許自己是過于多疑了吧。
但是他馬上就明白自己絕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