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章節

毫無原因地心生警覺。午後的秋陽中,一蓬亂箭遮天蔽地呼嘯而來,箭枝尖利的破空聲令得所有人都本能地有了反應。四名僧人飛快地将道衍撲下鞍來圍在當中,與此同時四名王府侍衛張開盾牌護住了頭頂。

孟劍臣一帶馬頭,迎向亂箭,手中長槍掄起,使一個八方風雲式,舞起的槍花将自己護得牢牢實實;公孫義一勒缰繩,很好命地停在他的正後方;緊跟在後的高千戶則飛速滾下鞍來藏在了馬背後。

不過他們很快發現,亂箭的目标是他們身後的隊伍。

經過衛歡改良之後的床子弩,射出的箭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非同尋常。即使是對于張範這樣久經沙場的老将來說,應付起來也極是勉強;身邊四位副将,兩人躲了過去,一人右臂中箭,一人被箭枝擦破了面頰;不過首當其沖的十幾名士兵都應箭而倒。

最倒黴的是李漠。他的反應本來就有點慢,又是弩箭取中的标心;雖然身邊兩名親兵拼死格擋,仍是中了三箭。

張範在躲過弩箭的同時,吹響了號角。

離孟劍卿最近的那個燕軍十人隊,也在此時放出了信號火箭。

孟劍卿一刀斬斷扳機,來不及拆毀床子弩,三人便沿着長繩迅速缒下,繞過峭崖時,堪堪迎上就近趕來截殺的那個十人隊。一打照面,那個十人隊見到對方穿的也是燕軍服裝,略略怔了一下,孟劍卿卻揚手便是三柄小刀,十人隊還來不及張弓搭箭,便有三人中刀落馬。孟劍卿身後的兩名衛士緊跟着他縱身沖上前去,手弩射程雖短,這樣近距離內,卻是箭無虛發。結果是一個照面之下,十人隊只餘下了兩人,不過仍是被孟劍卿的第二次攻擊劈落下馬。

一刻之後趕來增援的三個十人隊,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匹馬上各馱着一個燕軍士兵四散奔逃,峭崖下躺着三具屍體。呆了一呆,趕緊分頭去追。

包圍網按計劃在慢慢收緊,只是一時間無法收縮到預期的緊密程度。而用缰繩草草綁在十匹馬上的燕軍士兵屍體,在穿越原野與樹林的奔馳中一具具掉落。

原野上只能夠看到六具屍體。燕軍只能在馬兒經過的樹林中仔細搜索,一邊派人将這邊的情形飛報張範。

張範的原計劃是,先用這張網困住孟劍卿,抓緊這個時間護送道衍大師到朱能的大營,回過頭來再集中兵力解決此事。

但是很顯然這個計劃現在出了點問題。若非高千戶及時拿出了四枚回春丹,讓兩名副将各服下一枚,李漠中毒最重,服了兩枚,暫時吊住他們的命,他這一回可真是虧大了。

只能按兵不動,看看情況再說。

未曾負傷的兩名副将,已指揮隊伍圍成一個圓陣,将道衍等人護在當中。

道衍席地而坐,側耳靜聽那邊的動靜,過了一會,向孟劍臣和公孫義兩人招招手,說道:“你們去崖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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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只一怔,便領着一隊親兵策馬而去。

片刻之後,崖後升起信號火箭。

孟劍卿和他的人不是已經僞裝成馱在馬背上的燕軍士兵的屍體四散逃走、很可能藏進哪個樹林了嗎?孟劍臣兩人這又是報的什麽警?

張範霍然明白,原來崖下的三具屍體才是孟劍卿三人假扮的;想必合圍的燕軍根本沒有仔細檢查就急忙去追那些馬了。

道衍微笑道:“這邊的動靜這麽大,只怕會驚動胡進勇吧。”

朱能的大軍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被南軍主力牽制着,不能指望。他們一定得搶在胡進勇出現之前集中兵力,收網回營。

日落時分,張範營中遠遠傳來號角聲,南軍的鼓聲同時響起,胡進勇果然開始趁火打劫了。

不過他們這邊也看見了成功圍住孟劍卿的信號火箭。

張範命令吹響號角。四散在原野中的隊伍迅速向他集攏。

孟劍卿的兩名衛士都已戰死,自己也負傷數處,不過雖然他獨自立馬于重圍之中,燕軍士兵仍然不敢靠近。孟劍卿環視着四面的弓箭,再看看對面的孟劍臣和公孫義,想了一想,說道:“走吧,帶我去見張範和道衍。”

在路上孟劍卿撕下衣襟将傷口縛了起來,以免失血過多。孟劍臣不遠不近地策馬走在一邊,挑着嘴角似笑非笑地道:“大哥倒真是沉得住氣。”

孟劍卿不以為意地道:“燕王既然派你來,自然是別有用意,我又何必心急?”

孟劍臣上下打量着他:“你不讓我們搜身,又要去見張将軍和道衍大師。我很懷疑你是想趁這個機會再搞一次刺殺呢。”

孟劍卿笑一笑:“我還不想死。”

【七、】

道衍示意衆人不必太過緊張,含笑看着面前盤腿而坐的孟劍卿,說道:“好久不見了,孟大人。”

孟劍卿也微笑答道:“不敢當大師如此稱呼。”

道衍輕嘆道:“貧僧有些奇怪的是,方才的暗箭,為什麽對準的不是貧僧而是李漠?”

他這話一出口,衆人都詫異地看着孟劍卿。

孟劍卿不答反問:“在下也想請教大師,為什麽第一次出營之後又要返回?”

道衍注視他良久,呵呵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孟千戶還是老習慣,絕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啊。孟千戶如此良材,燕王渴慕已久,不知孟千戶意下如何呢?”

孟劍卿一笑:“皇上讓我訓練并統率魚腸軍,總得留點兒後手吧,萬一我弄錯刺殺對象可怎麽辦?”

扣押人質,這可是最便捷最有效的後手。

靖難之役一起,南北交通不便,孟劍臣又鎮守邊塞,竟是一直不知家中消息。聽得孟劍卿這話,孟劍臣一怔,張口欲問,孟劍卿看他一眼,說道:“我還未接手組建魚腸軍,父親就調到水師去了,現在還不知在哪個地方漂着,一年才只一封信回來。”

孟劍臣的母親四年前便已去世,孟劍卿的母親則早在孟劍卿與雲燕嬌成婚之後便已遠赴普陀山,落發為尼,奉伺觀音大士。普陀乃觀音道場,建文帝無論如何也不能公然将侍奉觀音大士的女尼扣起來作人質。

這樣說起來,孟知遠竟是早有預謀似地脫身在海上了。

這只老狐貍。

孟劍臣暗自感慨,目光随即轉了一轉:“嫂子和侄兒如今是在宮裏麽?”

孟劍卿淡淡答道:“我不知道。”

一陣沉默。沉默之中,遠處的厮殺聲分外刺耳。

道衍嘆了口氣:“這樣說起來,孟千戶豈不是只能效忠于控制你的人了?”

不能收為己用,就只有除掉,以免後患。

真可惜啊,燕王也好,他自己也好,都會覺得可惜。

但是孟劍卿這種人又怎麽會束手就擒?難道他還有什麽出奇制勝的後着不成?道衍從他身上并未感受到殺機,未免更是覺得奇怪。

孟劍卿擡起眼來看着他:“大師還有何訓示?”

道衍注視着他的眼睛,片刻之後才道:“魚腸軍能夠訓練出來,十分不易,你們那邊絕不會就此放棄。接替你的人是誰?”

孟劍卿眯着眼微笑。

公孫義看着他那樣子,心中忽地蹦出一個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念頭:“不會是嫂子吧?”

他向來跟着孟劍臣嫂子嫂子的叫,此時自是脫口而出。

道衍等人神情都是一變。

孟劍卿啞然失笑:“這你也猜得出來?看來你的好運氣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他轉向道衍:“我知道大師心中有所疑惑,皇上身邊那些理學大家們,怎麽會同意将魚腸軍交給一個女子是吧?”

道衍此時已鎮定如初,說道:“那些個理學大家,未必知道這支軍隊的存在。況且,除了孟夫人,也找不出第二個合适人選了吧。”

的确是很難找出第二個人,既能夠讓孟劍卿信任,也能夠讓建文帝接受。或者換過來說,既能夠讓建文帝信任,也能夠讓孟劍卿接受。

他繼續問道:“只不知孟夫人的态度,是代表海上仙山,還是僅僅代表她自己?”

孟劍卿道:“內子私下裏曾經說過,海上仙山也好,她也好,對于皇上的家務事,都不想插手。但是夫妻一體,對于我的事,她總不能袖手旁觀。”

又是一陣沉默。

雲燕嬌雖然表示她的态度并不代表海上仙山的态度,但是誰都有自己一心要保護的家人親友,海上仙山那些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人也不例外。今天是雲燕嬌卷進來,明天就可能是她那位一心訓練水師随時準備駛向南洋的哥哥,想想那支水師訓練成功之後,不往南駛卻往北行的後果與麻煩,道衍覺得真是頭疼;那麽後天又會是誰呢……

道衍臉上的神情有如暮天中的雲彩一般變幻不定。

此時高千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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