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想要知道何遇平時的作息并不是什麽難事,餘一洋稍作留意就能得到她所有的信息。

獨生女,實驗二中上學,成績中上,每半個月回家一趟,時常在市圖書館出沒。

餘一洋之後便跟何遇的接觸多了起來,甚至某個下午還給她輔導過功課。

在何遇高考時去信息給鼓勵,擇校時給建議,盡管他時常有一頭熱的嫌疑,因為何遇會給回應的次數極少。

那時候餘一洋還沒徹底摸清自己對何遇是個什麽心态,直到何遇大一結束時,得知她領了一個男同學回家吃飯,餘一洋莫名生出了一股緊迫感,他假設何遇戀愛成功,多年相戀後結婚生子,那會如果兩人交情還不錯,說不定還能被邀請出個酒席,看着從少女蛻變為女人的何遇跟另外的男人簽訂終生契約。

餘一洋那天獨自坐在書房,不停輪番幻想着類似場景,暮色四合時他得出結論:他不能放何遇走。

執念一起,就再難放下,直到現在。

餘一洋給何遇倒上半杯紅酒。

何遇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說:“怎麽改喝酒了?等會還開車呢。”

“我開,”餘一洋勾了下嘴角,“這有什麽好怕的,哪怕你一瓶喝完都沒事。”

何遇說:“算了吧,我不怎麽喜歡喝酒。”

“那我喝,”餘一洋也不為難她,将她的杯子拿過來,“等會你開車送我。”

不等何遇回應,一口喝了下去。

何遇沒說什麽,只是突然間沒了胃口。

回去時,餘一洋在車上說:“去你那邊。”

“不了吧,最近家裏沒收拾,我送你回你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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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一洋雙頰帶了點粉色,雙眼迷離的靠在座駕上,養眼的男人露點醉态會顯得更加誘人。

他伸了伸脖子,說:“這有什麽,我還能嫌棄你?”

何遇稍稍降了點後座車窗散味,又開了車載音樂,将聲音調響,直接将餘一洋的聲音給屏蔽掉。

跟以前一樣,晚上只要處一塊,就總有點任務要完成。

完事後,何遇洗了個澡,從餘一洋的小洋房出來,夜已經深了,卻完全沒有瞌睡的意思。

她開車往回趕,中途時突然就感覺有點累,将車停進輔道休息。

時間臨近零點,是一天的結束,新一天的開始。

何遇拿起手機拍了個對面的路燈,給段孟發了過去。

信息很快就回過來了:“風景獨好。”

何遇笑了下。

緊跟着又來一條:“你可以回家了。”

何遇本來想跟他開個玩笑,讓他也可以回家滾被窩了。

卻突然想起來,都是沒家的人,還有什麽好回的。

何遇坐在辦公桌後,回了一部分被積壓着的郵件,簽了部門當月的工資單,随後拉開抽屜,拿出放了很久的拆遷協議離開單位。

她開車直接去了三院,按着之前的病房號找了過去,然而并沒有看到杜金娣人。

拉住剛好從身邊經過的護士,何遇問:“你好,請問住這邊的杜金娣去哪了?”

小護士說:“你去護士臺問下。”

查詢後的結果讓人大跌眼鏡。

護士從電腦前擡起頭,解釋說:“這位病患太不配合了,消極情緒嚴重影響了其他病人休息,我們接到了不少投訴,沒辦法的情況下才把她做調離。”

其實就是換了個房間,換到了最東邊的通間,一排五張床,現在其他床位全空着,有足夠的空間讓她使勁的作。

何遇在病房門口張望了眼,杜金娣孤零零躺着,現下倒還算安靜,因為沒看到段孟,她也就沒進去。

在走廊站了會,何遇什麽都沒等到。

她準備先走,樓下北門在裝修,架了鐵架子,工人在那爬上爬下,滿地的粉塵。

來的時候是那邊過的,走的時候何遇反了個方向。

南門出去過個彎,有個很長的走廊,刷了白漆,零星幾根柱子有藤曼纏着,不少人坐在那邊曬太陽,還有躺着的,躺着的這位何遇很熟——段孟。

他一只腳踩在地上,另一只腳屈膝踩在上面,胳膊蓋着眼睛遮光,有沒有睡着就不确定了。

何遇走到他旁邊俯身看了會,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跟着又在耳邊扇了扇風,沒有一點反應。

她側身往邊上一坐,屁股剛落穩,段孟嚯的就坐了起來,神清氣爽的看着她。

兩人對視好幾秒,何遇才長長的吐出口氣,說:“可以,學會吓人了。”

“有事?”

“沒事不能來找你?”何遇歪頭,“我們就這麽沒交情?”

段孟拍了拍手上看不到的灰塵,又拍了拍膝蓋,說:“什麽交情?”

何遇:“……”

“開玩笑,”段孟伸直腿,碰碰這,拍拍那,姿态閑散,被太陽曬得挺舒服的模樣,“別當真。”

“來了一趟醫院,被荼毒成不正經了。”

“不适應?”

何遇望了眼遠處正聊天的幾個婦人,說:“挺好的,能開玩笑了,心态也就好了。”

她也不問他為什麽不呆在病房,知根知底的,問這樣的問題沒多大意義,無非就是沒法跟杜金娣在同一個屋檐下,才在這裏偷閑片刻。

段孟的狀态看過去比預期的好,人是瘦了些,臉色也略有些白,但是精神還可以,沒有何遇預想中的萎靡不振。

“現在用藥效果怎麽樣?”

段孟輕描淡寫的說:“不怎麽樣,她根本就不願意用。”

何遇并不意外,她說:“後期的治療費用呢?”

靜了會,段孟說:“慢慢湊呗,還不至于到走投無路。”

何遇想了想,沒再多說。

當天她在醫院多留了會,傍晚五點時,段孟有事要走。

“去哪裏,我送你吧。”

“不用了,”段孟說,“我坐公交就行,直達的。”

傍晚的光照柔和很多,綠色植被,灰色建築,都給上了層紅光。

段孟看了何遇一眼:“你回吧,開車小心。”

何遇點頭。

車子正好停在路邊,離公交車站不遠,何遇跟段孟一起走過去,等着他上車,然後看了眼站牌上的路線。

何遇開車遠遠的跟在212路車後面,市中心外圍的半圈,最後在小茶亭下了車,然後一直往北走,盡頭是條河,河邊是家開了很多年的KTV,它的前身是家足浴中心,由于經營不善導致轉讓。

車窗降了,夜風徐徐的吹進來。

何遇看着段孟往裏走,他還跟門口的迎賓小姐打了聲招呼,已經挺熟悉了的樣子。

停車場就繞着這幢富麗堂皇的建築物,何遇就近找了個位置,然後給陳薇去了一個電話。

背景音都是“紅中,白板,碰”的聲音,何遇說:“今天手氣怎麽樣?”

“相當的好,”陳薇在那邊非常興奮的說,“已經自摸了兩把,你說呢!”

“嗯,”何遇抓了抓額角,“那我要不好意思了。”

“嗯?”陳薇沒聽清,“你說什麽?”

“有事讓你幫忙,位置我發你手機,趕緊過來。”

“來毛線,你要麽不找我,一找我就是來斷我財路,有病啊!”

何遇說:“抓緊!”

“……”陳薇不敢相信的看了眼已經被挂了的手機。

旁邊有人紛紛催她抓牌,生怕慢一步就少一個億似的。

陳薇盡管很有點見錢眼開的意思,但在好友急需幫忙的時候她選擇——抓緊摸牌,打完了最後一幅後才跑出了煙霧缭繞的棋牌室。

緊趕慢趕的到達了目的地,聽完何遇的訴求。

陳薇見鬼一樣的看着她,說:“你瘋了?”

“去吧,”何遇說,“我去給你買中華。”

“開玩笑,”陳薇說,“我會屈服于一包中華?”

“給你買軟的。”

“不是,”陳薇正了神色,“你沒事幹老研究他幹嘛,本身就不是一路人,你能不能離他遠點?”

“怎麽?你吃醋?”

“吼!”陳薇受不了的說,“你到底要幹嘛?”

“我要幹嘛你不知道?”何遇打發什麽似的揮手,“你趕緊進去,差不多摸清了就出來。”

陳薇認識何遇太久了,也了解餘一洋那人的德行很久了,她覺得何遇完全不需要冒這個險。

“我想不太通,”陳薇搖頭,說,“你看上這人什麽了?換句話說,他跟餘一洋比好在哪了?”

何遇輕輕的挑起眉,看着陳薇的目光陡然間深了下去:“你前一個問題我可能不好回答,但是你後一個問題,我想說,他至少比餘一洋正直太多。”

“你才接觸他多久,你就知道他正直了?”

何遇低頭戳手機:“你要不幫,我另外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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