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何遇不知道段孟為什麽這個點會出現在公司附近, 是純粹路過, 還是特意來找自己的?
前者的可能性感覺不大,但後者的可能性好像也不太有, 就憑着他之前對自己決絕的态度,根本就沒有給彼此留回旋餘地。
她跟一幫人坐在長桌前,心不在焉的吃着火鍋, 好幾次拿出了手機, 可猶豫着始終沒給段孟去消息詢問。
不想給自己找難堪是其一,另外一個原因也是不好意思再去打擾段孟。
何遇再沒皮沒臉,當下的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偶爾的主動是自信, 但現在很大可能卻是自作多情了。
她嘆了口氣,就純當不知道,轉頭跟同事開始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夜宵過後,幾人在公司停車場分道揚镳, 有兩個喝酒的,何遇幫着送了一程。
其中一個住宅區離段孟的水果店不算遠,何遇将人放下後, 打轉方向繞過去了一趟。
店門還沒關,已經沒客人了, 員工在把外面的甘蔗往裏搬。
何遇坐在車上觀察了會,沒看到段孟人影, 便下車進去了一趟。
中間是大貨架,東邊靠牆是冷櫃,除去一些水果外, 還放着不少的酸奶類飲品,挨着冷櫃放的則是各種進口食品。
何遇在那邊轉了一圈。
小柯從她身邊經過,順嘴說了句:“我們今天鳳梨打活動,15元2個,可以看看,平時就賣的很好的。”
何遇看了他一眼,套話說:“你是老板?”
小柯連忙搖頭:“不是,老板今天不在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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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遇點了點頭,走去收銀臺,将那邊擺着的最後一個水果拼盤買了。
沒見到段孟,說不上來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不過真見面了,想來也不會太愉快。
何遇上了車,心想這樣也好,水果店來過了,也當給他捧過場了,就這樣吧。
她戳了一塊芒果塞進嘴裏,很甜很新鮮,然後啓動了車子。
深夜的大馬路上,已經沒多少車輛,何遇在油門上緩慢加力,超速回到了自己小區。
在大門口轉彎時才緩下了速度,起落杆上下一個來回,何遇看了眼後視鏡,猛一愣,來了一個急剎。
她盯着進出口那塊陰影好一會,确定是段孟後,喘了一大口氣,連忙從車上下來,走去他跟前。
“你怎麽在這?”何遇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真的是來找我的?”
如果公司的那一眼是意外,那麽當下便再沒有別的借口。
“對,我就是來找你的。”段孟盯着手上還在燃着的煙頭,“特別意外?”
“有點,”何遇看着他,但因為光線問題,很難看清他的表情,“我以為你不會想見到我。”
段孟冷笑了聲,緊接着逼近過來,近乎咬牙切齒的說:“你不是說你跟那個男人不過是逢場作戲嗎?你不是說你們不過是契約關系嗎?那剛才是什麽?”
段孟越說越激動,低吼道:“你告訴我那是什麽?!”
他真是恨透了自己的窩囊,欲蓋彌彰的跑到那個地方,原也沒想着會見到何遇,可就是這麽鬼使神差的撞上了,還眼睜睜的看着她跟另一個男人親昵擁抱。
段孟給自己做過很多心理建設,企圖不讓自己太過介意。
然而真實發生時,他發現,自己簡直要嫉恨的瘋了。
他丢了煙,一把拽住何遇手腕:“說啊,既然是裝裝樣的,你為什麽要這麽迫不及待的去投懷送抱?”
何遇皺了皺眉,手腕的疼尚且可以忍,但段孟的失态已經讓崗亭的保安的望了過來。
“車上說。”
段孟盯着她,沒動。
何遇反手牽住他的,硬是把人給拉到了車上。
沒有去地下停車場,轉而又駛了出去,跑了一大圈,在臨近工業區的一條輔道上停了,這邊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沒有,連帶路燈都比別處暗的多。
車窗開着,段孟被夜風吹了一路,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
何遇熄火,車裏安靜的不行。
段孟手上撈着那只已經開了口的果盤,語氣沒什麽起伏的說:“你去店裏了。”
何遇往他手上瞟了眼:“嗯,剛才經過了一趟,裏面看着挺舒服的。”
“你這是特意挑我不在的時候去的?”
“也不算,只是去的時候正巧你不在罷了。”
段孟噎住,胸腔裏一股子氣,将那果盤直接往前一扔,說:“說說剛才那事吧。”
“我不能讓他知道你的存在,這對你沒好處。”何遇給出解釋。
餘一洋是個不能光看外貌的人,他的為人跟他溫和的表象大相徑庭,她不能讓餘一洋的注意點持續放到段孟身上,否則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來。
“之前他接你的電話,已經知道有我的存在了。”段孟諷刺的勾了下嘴角,“你的這個借口根本就站不穩腳,你還要騙我什麽?”
“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們就沒法談。”
“這跟信任無關,只是你的解釋不合理。”
何遇說:“但我只有這個解釋。”
段孟倏地轉頭瞪着她,何遇目光平靜的跟他對視。
兩人情緒上的極大反差讓段孟不是滋味極了。
“你為什麽能這麽無所謂?”他說。
“并沒有,”何遇搖頭,想了想,措辭道,“經歷的事情太多了,最難的都走過來了,剩下的沒理由抗不過來。”
她不是不難受的,又不是真的冷血動物,近段時間也常常失眠,又或者半夜驚醒後再睡不着,只是有些東西不會太過明顯的表現出來罷了。
兩人身上遭遇過什麽,各自心裏都清楚。
段孟沉默的垂下頭,他跟何遇正巧相反,往常看着冷心冷肺的人,一旦心裏破了個口子,把對方接納進來,再來往外拔就是連着血肉的,表露出來的痛苦也就比常人多的多。
“你說你們的協議時間還有一年不到。”
何遇看了他一眼,點頭應了聲。
“好,”段孟下了決心說,“我等。”
何遇瞠目。
段孟扭頭看她,借着微弱的光線,他嘴角揚起的笑容帶着一點無力和卑微。
“一年而已,”他說,“多少年都過來了,我還能撐不過一年?”
像何遇說的,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熬個一年又有什麽?
段孟放不了手不說,想象一下何遇孤立無援的在這塵世掙紮,他也很難做到獨自離開。
命運對他們已經這麽不公平,沒理由在相互扶持走過一段之後就這麽輕言放棄。
何遇想了想,說:“一年的時間算不上多長,但實際經歷時也不會覺得短,你知道你要忍的是什麽嗎?”
段孟低着頭沒作聲。
何遇看了他一會,又說:“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我要對他随叫随到,我沒有多少自由,而你也見不得光,你知道……”
“夠了!”段孟打斷她,呼吸略有急促,“你不用告訴我,我即将面對的是什麽,我心裏什麽都清楚,我也清楚你的身份。”
他轉頭看何遇,目光隐有血色:“你不過是個情婦。”
何遇愣了下,但這話也沒錯,她點頭:“對。”
“而我不過是這個情婦的情夫。”他說。
何遇皺眉,抿了抿唇。
“我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所以你不需要再詳細說明。”段孟的目光緊緊的咬着她,“既然都已經到這個地步,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哪去。”
這一點,何遇認同,她點頭:“是的。”
“一年後,你只能是我的!”段孟傾身過去,掐住何遇的下巴擡起來,用力的吻了上去。
何遇雙目微微有點濕潤,她用力的閉上眼,攀上他的脖子,激、情回應。
段孟将車座放倒,把何遇用力扯了過來。
呼吸相融,何遇說:“我只會是你的。”
何遇前段時間拼命的反常,現在恢複過來,又按着往常的工作時間上下班。
餘一洋看在眼裏,中午吃飯時提了句:“精神頭好像變好了。”
他們在公司食堂,另外開辟的包間內,私廚給他們做特制。
何遇聽了,只說:“這不是好事嗎?你難道喜歡員工沒精打采的?”
餘一洋笑了笑:“只是胃口還是不見你有多好,太瘦了。”
“我吃不慣西餐。”
“那另外做幾個,你要什麽?”
何遇拿刀在牛排上戳了戳,搖頭:“算了,麻煩。”
餘一洋說:“飲食喜好不同是正常,你想吃什麽都可以,除了那些重口味的垃圾食品,我依舊不贊成。”
何遇沒吭聲,類似說教已經聽的太多了,餘一洋很多方面都比較固執,在那豎了很多條條框框,範圍外的東西,不論怎麽樣他都不會去接受,也不會為任何人妥協。
說好聽了是有自己原則,難聽了就是自私。
他的人生中只有他自己是最重要的,旁人的感受永遠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何遇有時候對着這個人會非常的不耐煩,哪怕他有着一張令人垂涎的臉。
餘一洋這麽說了一通,何遇就更加難以下咽了,吃了一朵沾着沙拉的花菜,便停了動作。
餘一洋稍稍擡了下眼,繼續慢條斯理的進食。
“吃這麽少,不知道的得以為我虐待你了。”
“精神虐待倒是真的。”何遇笑着說。
餘一洋挑眉:“你這态度不行啊,最近好似對我意見挺大。”
“不敢,畢竟是領導,哪敢對你有意見。”
“那最好是,”餘一洋或真或假的說,“不然我又要以為你有什麽別的想法了。”
“男人多疑起來比女人更可怕,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人。”
“很久沒喝你泡的咖啡了。”他突然轉了話題,“等會幫我端一杯過來。”
“你知道我沒什麽手藝的,泡的咖啡絕沒有你秘書泡的來的正宗。”
餘一洋也停了手,撈過一旁的毛巾擦了擦,笑道:“正宗與否是其次,誰泡的比較重要,有時候喝東西,喝的都是感情。”
對于如此謬論,何遇并沒有發表意見。
回了辦公室,何遇認命的去給他泡咖啡,茶水間有磨好的咖啡粉,也有過濾器。
讓何遇花時間特意去煮,她是懶得去的,現成沖泡過濾下,勉強還可以。
餘一洋不愛放糖,但他喜歡放奶,何遇按着他的喜好泡完後給端進去,往桌上一放,便準備走人。
“等一下。”餘一洋說,“還沒到時間,再坐會。”
“我還有工作要忙。”
餘一洋端起咖啡喝了口:“坐。”
何遇看了他一會,最終在他對面坐下了。
“如果累的話也可以睡會。”
“不用。”何遇往後一靠,拿出手機玩游戲。
她玩的都是很簡單,減壓類游戲,室內充斥着歡快的游戲音效。
餘一洋中途觀察了她一下,何遇微微撅着嘴,目光鎖着屏幕,看過去非常專心,姿态也是難得的輕松。
她的嘴唇薄而紅豔,帶着點水潤。
餘一洋目光一深,垂眸暗暗将咖啡杯傾斜。
“咖啡灑了。”
何遇擡頭,便看到餘一洋胸前沾了一大片。
她說:“你嘴是漏的?”
餘一洋将咖啡杯一放,站起身:“過來,幫我換衣服。”
牆上有道暗門,裏面是個很小的隔間,一直都放着幾套衣服,以備不時之需,緊挨着的還有一張極為舒适的躺椅。
餘一洋低頭解襯衣扣子,一邊囑咐何遇:“幫我拿最裏面那套。”
何遇猶豫了下,過去,站到他身前,開櫃門,擡手去拿。
腰間驀然多出一雙胳膊,緩慢收緊,後背緊貼着一堵胸牆,她聽到餘一洋在自己耳邊重重呼吸的聲音。
何遇諷刺的勾了勾嘴角,将衣服拿下來丢到躺椅上,随後拉過他一只手直接往下。
“摸到沒?”
餘一洋愣了下。
何遇說:“我今天例假。”
好半晌,餘一洋才站直身體,放開了她。
“出去吧。”他背對着何遇開始穿衣服。
等一切穿戴妥當,出了小隔間,已經沒了何遇的身影。
何遇現在每天五點下班,會在公司附近稍微吃點東西,或者跟同事去附近逛一圈,之後再回家,到晚上七八點的時候繼續出門,去段孟的水果店。
第一次跟段孟一起進去的時候,小柯就跟見鬼了一樣,顯然對她還有印象。
“你是老板娘啊!”私下裏,小柯悄咪咪的說了句。
何遇沖他挑了挑眉:“不算正式的。”
“我說那會你來的時候怎麽怪怪的呢,幸虧我們都有好好幹活。”
何遇說:“我怎麽怪了?”
“就像在視察一樣。”
何遇笑了笑:“第一次來,覺得新鮮,所以看的仔細了些。”
晚間客人比較多,這邊沒有女員工,連收銀都是誰抽空過來一下,交替着在做。
現在何遇來了,自然而然的接下了這個活。
她脫了外套,換上這邊防髒的迷彩大褂,站在收銀臺後,倒也顯得有模有樣。
段孟原本沒想着讓她幫忙,但架不住客人多,以及其他人忙不過來眼巴巴的模樣,只得應允。
但又怕何遇累,另外找了凳子過來給她坐。
晚上十點,員工都下了班,何遇陪着段孟将店內打掃幹淨。
“累不累?”段孟問她。
何遇穿上自己的外套,搖頭:“就坐着收收錢,又沒幹嘛。”
“以後晚上別來了,白天上班,晚上又往這跑,這樣身體容易吃不消。”
何遇“呦”了聲,沖他說:“這是關心我啊。”
“很奇怪?”段孟反問,“難不成我還去關心別人?”
何遇笑了:“也對,但我晚上不來,白天又見不到面,你覺得這能行?”
段孟說:“周末。”
“這麽近的距離,一周見一次,似乎不太合适。”
段孟說:“你不是要求我低調嗎?”
何遇愣了下,随即明白過來,點了點頭。
之後她每周休息的時候就往這邊跑,其他時間只跟段孟手機聯系,聯系記錄也會在當天睡前徹底清掉。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以防萬一。
周日下午,何遇坐在收銀臺後,一邊曬太陽,一邊給客人稱重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公司同事,說是餘一洋在工地受了傷,現在被送去了醫院。
何遇倒是有聽說餘一洋今天去了工地,原本她也是被安排着前往的,只是後來被另外一個人替了。
何遇問清是哪個醫院,叫來小柯接替,從店裏走出來。
段孟跟貨車司機一起在下貨。
何遇跟他說了一聲有事得走。
段孟下意識問了句:“出什麽事了?”
兩人現在是知根知底的狀态,何遇也不願隐瞞他什麽,說:“他受傷了,我得去趟醫院看看。”
段孟将塑料筐放到地上,撐着邊沿停了停,頭也沒擡的應了聲。
何遇說:“如果不嚴重,我馬上回來。”
段孟沒吭聲,只叫司機把裏面的往外推。
“要是……”
“可以了!”段孟冷聲打斷她,“你沒必要跟我說的這麽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