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沒有好運, 何遇不知道。
往年年尾時候一關賬, 徹底空閑下來之後,何遇大部分時間就是窩在家裏。
餘一洋在最開始還會試着拉何遇去參加各種飯局, 然而幾次下來都鬧的不愉快後,也就只能作罷。
今年何遇自然有地方去了。
水果店最近生意好的離譜,逢年過節是送禮的最佳時間, 店裏的各種進口水果賣的最為暢銷。
幾人從早忙到晚都有點來不及, 段孟只能寫了一張招聘廣告,準備招兩個臨時工。
結果臨時工還沒招到,陳薇自發的過來幫忙了。
“在家閑着也是閑着, 過來這邊打發時間。”她這麽說。
何遇說:“你女兒呢?”
“送我爸媽那邊去了,難得去一趟又吵了一架,過年都不消停。”
何遇看她臉色不太好,又問:“現在身體沒什麽吧?”
“挺好。”
有人來幫忙是最好的, 段孟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每天按着比臨時工高一點的薪資給陳薇算時間。
某天中午來了一個熟客。
培訓班的那位老板娘走了進來,幾人都挺驚訝。
她說:“真是巧了, 這家店是你們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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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指了指外面的段孟,說:“那位是老板, 我們過來幫忙。”
她笑着點了點頭,又把目光調到何遇身上。
何遇說:“買點什麽?”
“車厘子和山竹, 我爸媽喜歡。”
陳薇聽完,馬上使喚小柯去拿。
何遇又說:“老師不是這邊人?”
“嗯,”她點點頭, 笑說,“不過就在隔壁市,離的也不算遠。”
小柯很快把她要的水果搬了過來,何遇給她結賬的時候,特意去了零頭。
對方很感謝,掏了一張名片出來,笑說:“大家也都是熟人了,以後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
何遇接過看了眼,對方姓戚,叫戚曉亞。
對方很快拎着東西走了,她穿了白色長款羽絨服,腳上套着雪地靴,但看過去依舊高挑纖瘦,一點都不顯得臃腫。
段孟在外面開榴蓮剝果肉,戚曉亞看到了,在他旁邊停了停。
“這個榴蓮看起來不錯,怎麽賣?”
段孟剝榴蓮的手頓了下,說:“活動款,60一斤。”
“是嗎?”戚曉亞伸手在外殼上戳了戳,“這個怎麽挑?”
“你如果有需要,可以讓我們的店員幫你選。”
戚曉亞笑說:“我感覺我比較信任你。”
段孟終于轉頭看向她,眸底湧動着點說不明的情緒。
戚曉亞的笑容突然多了點悲戚,低聲說:“畢竟你是老板!”
“阿達!”段孟突然吼了聲,等店員匆匆跑到跟前,他說,“給這位女士去挑個榴蓮,速度!”
阿達“噢”了聲,又匆匆跑了進去。
段孟往旁邊讓了點,跟戚曉亞拉出一點距離,接着低頭幹自己的活。
戚曉亞站在邊上看他,倒是沒再多說什麽,好一會等人來喊了,才又一次進去付了錢,之後沒再多做停留。
幾天後到了大年三十,何遇白天就接到了餘一洋的電話,她從來沒去過餘家過過年,當然今年也不會例外。
餘一洋也不逼她,只是說晚上必須過去他那邊。
何遇便拉陳薇出來當槍。
“陳薇沒回家,我得陪她。”
“她不是還有那小孩嗎?”
“小孩送她爸媽那邊去了。”
餘一洋在那邊沉默了會,說:“那好吧,好好玩。”
通話結束後,何遇獨自去了趟鳴溪療養院,在那個房間離陪了梅惠安兩個小時。
再回來後,店裏幾人一起去了市區的火鍋店吃年夜飯。
今年收益不錯,段孟不是吝啬的老板,飯桌上每人發了一個大紅包。
小柯和阿達笑得眼珠子都快看不到了。
陳薇忍不住低聲埋汰,說:“整的跟沒見過錢似的。”
小柯聽到了,愣了下,微微有點尴尬,他說:“我們是打打工的,領紅包當然高興了。”
說完,夾了塊肥牛到陳薇碗裏,又說:“跟你們當然不一樣啦。”
陳薇盯着那塊肥牛看了兩秒,說:“沒沾醬料。”
小柯很有眼力見的夾起來,在碟子裏翻轉了一圈,再放回陳薇碗裏。
陳薇低頭吃了進去,說:“沾太多了,下次少點。”
“噢。”
大年三十,火鍋店老板應景的播放着喜慶的歌曲,這邊居然也不少人。
因為日子特殊,段孟叫了幾瓶啤酒。
“我們意思意思的喝點,千萬別喝多,不然回去不安全。”段孟說完,開了酒瓶給幾人都倒上。
何遇暗地裏戳了戳他:“這是不讓我開車了?”
“等會叫車。”段孟笑着,臉上有着鮮有的明朗表情,“畢竟難得幾人這麽圍着吃一頓。”
陳薇插話:“老板大方點,以後多請客。”
段孟說:“時間上允許的話,當然可以。”
阿達比小柯會來事,倒上酒後就先敬了一圈,說了幾句新年好話。
陳薇點着小柯讓他跟人學着點。
小夥子便有模有樣的也來了一輪。
火鍋吃的熱熱鬧鬧,火鍋店老板還每桌送了一份蝦滑。
結束時堪堪十點,陳薇感覺時間還早,還想着找地方浪,可惜剩下的幾人都沒太大興趣。
小柯囑咐說:“太晚了,還是回去吧,我們明天還得上班呢。”
他們的水果店全年無休。
陳薇說:“你們回去家裏都有人,我回去等着的也不過就是間空屋子。”
小柯搓了搓手,好似明白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外面氣溫低,不遠處幾對情侶在玩煙花,歡笑聲傳播的異常遠。
何遇凍得有些受不住,說:“別等了,就這樣吧,明天再見。”
她說完招了一輛車過來,打開門,看向陳薇。
陳薇嘴巴一撇,還是坐了上去,小柯和阿達緊随其後。
車子駛遠了,何遇才看向段孟。
段孟伸手過來牽住她的,觸手冰涼,他幫她搓了搓,說:“很冷?”
“有點,”何遇轉頭打了個噴嚏,“室內外溫差太大了。”
“回去吧。”
何遇搖頭:“我還不想回家。”
“那你想去哪?”
何遇稍微沉默了下,說:“我想去上香。”
她本不是個迷信的人,燒香祈福這類事做的少之又少,只是今年總歸要有些不同,她也想借助神明讓自己有點安慰。
他們打車去了附近的廟宇,建在一坐小山上,說是山,其實非常矮,更接近巨型土坡。
廟宇規模小歸小,但香火非常旺,附近上了年紀的老人時常組織着來這邊念佛。
今天這邊燈火通明,出入口擺了不少香火攤,段孟買了一把,陪何遇上去。
穿着橙黃僧衣的和尚在門口做引薦,何遇不太懂上香規則,秉着心誠則靈的原則在每一尊菩薩那邊都拜了拜。
出來時段孟問她求的是什麽。
何遇說:“國泰民安。”
段孟只是笑。
何遇想,她求人生順遂,安康喜樂,聽着挺簡單的事情,對他們而言都有一定難度。
大殿門口還有一個解簽的攤子,何遇去求了一支。
大師問她:“求什麽?”
何遇想了想,說:“事業。”
大師擡起褶皺的眼皮,看了她一眼,說:“萬事多磨難,是中下簽,所求之事不是不可達,而達成之日必有傷,安于眼下方是良策。”
何遇從大師手中接過簽文,道了聲謝,跟段孟一起離開了這間廟宇。
“你信這個?”段孟問。
“沒,抽着玩的,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旁邊有個垃圾桶,何遇随手就将那張簽文給丢了進去。
山下有塊空地,此時站了不少人,老老小小都有,每人手上都拿着煙花。
“他們都在等時間。”何遇擡腕看表,“還有半小時。”
段孟為她擋了點風,說:“想等嗎?”
“想。”
“那我們也等吧。”
段孟自後環住何遇,說:“這樣是不是稍微暖和點?”
何遇點頭,眼睛望着遠處,她回憶着說:“我很久沒在過年時候出來了,往年的今天,在家看幾部電影就是我的全部流程。”
段孟說:“那你比我好。”
何遇擡頭,但看不全段孟的臉,入目的只有那分明的下巴線條。
段孟把她的頭扭回去,下巴頂在她的腦袋上,說:“我都是在外面打零工,沒法回家。”
團圓的日子,是杜金娣情緒最敏感的時間,也是最不願見到段孟的時候。
他話沒說透,何遇也已經明白了。
她沒說什麽,安慰的詞其實是最表面的,有些痛只有靠自己硬忍,過着過着也就過來了。
他們兩個都一樣。
半小時很短,很快有鐘聲從遠處傳來,帶着悠遠的味道。
新年進入倒計時,廣場上陸續有人點燃煙花。
空中開出大朵大朵的彩光團,空氣裏開始彌漫硫磺的味道。
零點一到,煙花盛開的聲音密密麻麻的圍繞在四周,雙瞳中都是迷離的色彩,這個時間連說話都開始變得費力,剩下的都只有喜悅的尖叫聲。
新年新氣象,這又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等這個高、潮稍稍過去,兩人開始往下走,外面的大馬路上停了不少的車,還有部分出租車。
他們叫來一輛坐上去。
段孟這時掏出手機看了眼,上面有條來自陌生號碼的新年祝福。
“怎麽了?”何遇張望過來。
“沒事,”段孟将手機一收,“可能是顧客發來的。”
“不回一個?”
“不用,又不認識。”
何遇說他:“老板這麽冷清,小心被投訴。”
段孟固着她的腰,低聲說:“在你這熱情不就夠了。”
車外的光線不停掠過,兩人對視着,眼底都帶着點莫名的光。
何遇伸手輕輕搭上他的膝蓋,緩慢往上至大腿,緊接着再往裏。
段孟扶着她腰的手瞬時一緊。
何遇笑着挑了挑眉,說:“嗯,你說的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