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笑意算不上是禮節性的招呼, 但你要說是炫耀, 好像也談不上。

戚曉亞找了段孟很久,不論是短信電話還是實地圍堵都不下數次, 但段孟的反應始終平平。

有幾次她自己都覺得挺可悲的,但你要說就這麽放任這個男人了,好像也做不太到。

她總忍不住想去彌補些什麽, 或者想跟這個人有着這樣或那樣的交集, 她不願就到此結束了,哪怕某種可能性已經很小。

直到這次,培訓班即将關閉的消息, 終于讓段孟對她有了點反應。

“原因是什麽?”他這麽問。

戚曉亞說:“見面談吧。”

段孟答應了,他直覺這事也是那個男人的傑作,不管如何戚曉亞都是被牽連的。

他們就約在了培訓班附近,段孟本沒想着要找地方坐着長聊, 奈何戚曉亞狀态太差,又直接言明還沒用飯,段孟也就妥協了。

去了那個不算遠的小弄堂, 進了味千拉面。

兩人面對面坐着,戚曉亞一時沒有開口的打算。

段孟等了會, 催促說:“說說具體情況吧。”

“挺一言難盡的。”戚曉亞苦笑了下,“你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果然……

段孟轉了轉淺綠色陶瓷水杯, 說:“稱不上得罪什麽人,不過最近确實總有人鬧事。”

“你的水果店開不下去也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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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指哪個?”段孟擡眼看她。

戚曉亞局促的勾了下頭發,說:“照理說以前的事這邊幾乎沒人知道。”

段孟點頭。

“但是現在似乎不是這樣。”戚曉亞說, “明顯有人特意調查過,然後惡意散播着,源頭是在哪呢?”

源頭在哪段孟當然知道,但要他放棄何遇,想都別想。

“段孟!”戚曉亞着急的叫了他一聲,然後試探着說,“是不是你那個女朋友……”

“你走吧,”段孟打斷她說,“換個地方生活,別再跟我聯絡,生活也就不會有影響。”

“我是怕生活有影響嗎?”戚曉亞被他說的有點受傷,撇了下頭,“我是覺的大家都不容易,現在好不容易有點起色,能安穩過日子,就盡量選擇安穩點。”

然而就段孟現下的選擇,離安穩有點遠。

他懶得解釋,尤其是對着戚曉亞。

“你虧損了多少?”段孟問。

戚曉亞看着他:“怎麽?”

“你的部分虧損我願意負責,之後便再跟我無關。”

“你要跟我劃清界限?”戚曉亞睜大眼,“你真這麽想的?”

“戚老師。”

戚曉亞愣了下,下一秒眼眶開始微微泛紅。

段孟喝了口服務員之前給倒的大麥茶,說:“有些事都過去那麽多年了,就別去計較了,又不可能重頭再來過,放過別人,也放過自己。”

原本已經淺淡的舊事,一重提就又變得濃墨重彩,這并不是什麽讓人覺得愉悅的事情。

段孟說:“吃完這一頓,就走吧。”

“再說吧。”戚曉亞轉頭按了下眼睛,保持着最後那份尊嚴,“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想,就能去做的。”

段孟不吭聲。

沒多久,之前點的湯面便上來了。

戚曉亞象征性的扒了兩口便停手。

段孟也不勸,只說:“好了?”

戚曉亞被他的态度弄得一陣來氣,近乎于自虐的“嗯”了一聲。

段孟便直接起身去結了帳。

戚曉亞突然發現,一個人對你不在乎的時候,你不管再怎麽作死,對方會做的也不過就是冷眼看着。

她又感覺可悲,又覺得委屈。

她見識過這個男人在大男孩時期的溫柔,那麽年輕的時候都能如此體貼,随着年長,這份入骨的柔情必然更加炙熱。

她承認,她嫉妒何遇,這個男人本該是她的。

“走吧。”段孟回來叫她。

戚曉亞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

在女性群體中,戚曉亞算高挑的,身姿纖瘦,很有禦姐氣場,然而一旦到了段孟身側,有個陪襯之後,就多了點小女人的味道。

兩人前後往外走,走出弄堂,朝着培訓班的方向。

過了一個紅綠燈之後,戚曉亞看着前方頭也不回的背影,陡然開口:“等一下。”

段孟轉頭看她。

戚曉亞低下頭說:“走慢點,上次腳扭傷後一直沒怎麽好。”

“這麽久都沒好?”

她點頭“嗯”了一聲:“年紀大了,傷筋動骨好的慢。”

段孟皺眉看了她一會,最終放緩了腳步。

明明不遠的路程,硬是多用了一倍的時間。

段孟完成任務一般将人送到培訓班入口,說:“很晚了,我先走了。”

戚曉亞剛張嘴。

他便扭身快步走了,高大的身影迅速融進夜色裏。

那股迫不及待的心情,隔得這麽遠都能感受到。

難道真的是晚了嗎?

段孟打車回了何遇的住所,這邊的小區都很老了,跟他住的那套相差無幾。

沒電梯,全靠腿,樓道照明燈倒是長時間亮着的。

何遇住三樓,她還沒回來,段孟便在門口坐着。

他也沒去消息,反正人遲早得回來,等一會也無妨。

情侶之間,謊言最要不得,這一點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只是一開始下意識選擇了隐瞞自己跟戚曉亞的關系,現在又沒預兆的跟她見面,說出來實在讓人浮想聯翩,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還是選擇撒謊。

撒謊是個圈,只能這麽圓着。

段孟煩躁的掏了根煙出來抽上,誰能想到在這裏還能遇上戚曉亞呢?又誰能知道還會産生些不必要的牽扯呢?

一支煙很快抽完,何遇還沒回來。

段孟已經找不出東西來打發時間了,身上就剩了一只香煙殼子。

他把這殼子給拆了,又一片一片的手動在那裁,等亂七八糟落了一地的時候,何遇終于回來了。

她手上撈着鑰匙,見到段孟挺驚訝的樣子。

“什麽時候到的?”

段孟将手裏的東西一扔:“稍微有一會了。”

“我以為你回的不會這麽早。”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就回來了。”

何遇淡淡的勾了下嘴角,“噢”了一聲,越過他開了門。

“進來吧。”她說。

何遇現在沒去公司,她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家裏,出門的時候也有,但具體做了什麽段孟不是很了解。

他之前問過一次,但何遇并不是很想談的樣子,他也就識相的沒多說。

何遇去倒了杯水過來,問段孟:“你要嗎?”

“我自己來。”

他走到何遇邊上,跟着倒了一杯。

兩人用的情侶杯,何遇搬家那會去附近超市買回來的,當時在打折,兩個杯子,十八塊。

這麽大年紀了,現在想來這十幾二十來歲人玩的東西,感覺自個還是挺幼稚的。

但幼稚的東西,難免顯得單純些。

何遇看着段孟的側臉,想到不久前看到的畫面,忍不住就去思考那份單純到底來的值不值得,臉上神色複雜了些。

段孟轉頭望過來,何遇連忙又低頭喝了口水,很好的掩飾住了。

“你媽媽情況怎麽樣?”她問。

自上次去水果店大鬧了一次之後,杜金娣的狀态便一直不太好,用藥又開始不配合起來,已經穩住的傷勢又有些要發作的意思。

“老樣子,”段孟搖搖頭,“随便吧,走一步看一步,身體是她的,到最後吃苦的也是自己。”

何遇點頭。

她其實挺想問段孟今天為什麽會去跟戚曉亞碰面,又不知道該從何入口。

一起回到了客廳,這個房子裏的東西更少,連組沙發都沒有,只有一張小圓桌,附帶兩把椅子。

兩人面對面坐了,何遇裝作随意的開口:“我今天跟陳薇碰面了,稍微聊了會。”

段孟點頭:“挺好的,有陣子沒聯系了吧?”

“還行,”何遇喝了口水,“晚上還陪着她去接了小孩。”

段孟愣了下:“去接陳藍天了?”

“嗯,那邊人都快沒了,聽說馬上要關了。”

段孟:“為什麽要關?”

“房東不打算出租了,臨時毀了合同。”

段孟:“還有呢?”

何遇挑眉,看着他笑了笑,說:“你覺得還會有什麽?”

段孟噎了下,之後倉促找了個借口:“好像突然毀租賃合同的極少,所以有點好奇。”

何遇看了他一會,點頭:“我也好奇。”

都到這個地步了,段孟還是沒有要交代的想法,其中原由,何遇不打算去探究,當然她對段孟的信任也不至于脆弱到現下就碎,他們還有時間,她準備再等等。

天氣預報明明沒有雨,下午卻突然烏雲聚集,風雨來前的征兆。

會議室內氣氛有點緊張。

餘一洋坐在主位上,臉色很不好看,底下兩側的人個個埋頭明哲保身的窩囊樣。

“現在誰來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這批結構材料又出問題了?”餘一洋等了會,直接點名,“工程部。”

“我們也是在送檢的時候才發現的,具體材料購入,還是得問采購。”

“張部,這鍋讓我們背還是有點冤的,供應商可是你點名要的,口口聲聲保證了材料質量,現在出了問題又推我們這?”

“我點名那也是随口一提,畢竟這個單位也不是第一次合作,我以為你們會把關好的,哪知道,你們問都不問,這能怪我?”

“張部,你做人是不是太缺德了?”

“我們就事論事,事實勝于雄辯是不是,你攻擊人做什麽?”

餘一洋直接将文件夾狠狠往桌上一甩:“全部革職,人事部,人員調動通知馬上下發。”

回到辦公室後,餘一洋煩躁的扯了扯領帶,窗外烏雲翻湧,響過一聲悶雷。

內線響了,好一會餘一洋才按了免提。

“餘總,老餘總找。”

不等餘一洋回應,辦公室門直接被推開了,餘建中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他環顧一圈,說:“環境倒是搞得挺舒服。”

“找我有事?”

餘建中皺眉“啧”了聲:“還會不會喊‘爸’了?”

餘一洋轉身坐到辦公椅上開始看電腦。

秘書這時端來一杯茶,又很快退出去。

餘建中一看親兒子那欠揍的模樣,就氣不打一出來,但現在是自己送上門的,加之也知道餘一洋最近一堆事,便不跟他計較。

坐到沙發上,說:“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就說,你老爹多少還是能出點力的。”

“不需要。”餘一洋迅速回絕。

餘建中臉一拉,過後吐了口氣,繼續忍着:“你這些事現在鬧的挺大,項目一擱置,資金鏈就容易出問題,沒必要這時候再逞強。”

餘一洋擡眼看不遠處窩着的中年男人,彎着背脊,肉墩墩的身形縮着,或許真的是年紀大了,從側臉看去不知道怎麽的,居然有點可憐。

“沒事,現在運行還正常。”餘一洋終于稍稍放軟了語氣說。

餘建中也聽出來了,立馬順杆子往上爬,說:“我過來的時候聽到不少版本,但每一個都沒離開何遇,怎麽着?你護了這麽多年的人,現在直接被反咬一口了?”

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餘一洋臉色更沉了。

何遇!

對這個人,他現在都搞不清到底是愛,還是恨了!

等着吧,等他把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馬上就會去找她的!

餘建中火上澆油的繼續說:“我早告訴過你,何遇跟你不合适,她的格局太小了,眼界也有限,站在你身邊的伴侶理應跟你類似出身,同等高度,才不至于出大的差錯。”

“你要沒別的事就走吧,我這邊還忙。”餘一洋直接下了逐客令。

餘建中皺眉,提高音量:“我說的都是為你好,你上點心,何遇這種人滿大街一大把,在這種人身上花大把時間,簡直是拉低自己檔次。”

餘一洋将鍵盤往前一推,停了手邊工作,冷淡的跟餘建中對望,他說:“我今天把話放這,何遇,我要定了!”

人的執念沒那麽容易消,尤其是持續了十年的執念,這已經跟他的命一樣,融入骨血,抽離不掉。

他是絕對不會放何遇走的,現在的放任,也不過是何遇這輩子唯一的自由。

等事情全部解決,等他再次找到何遇,他會把那個人直接給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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