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怎麽會在這個點回來?

何遇當下就出了一身冷汗, 心跳如鼓, 她回身跑到門口重新落鎖,然後在書櫃和牆壁隔出的一個凹陷處躲起來, 堪堪正好裝個人,面前就是厚實的落地窗簾,很好的做了遮蓋。

剩下的就是聽天由命了, 何遇死到臨頭一樣的閉上了眼。

過去很久, 也可能就幾分鐘,有人開了門。

來的不止餘一洋一個,身後還跟了魯成洲。

“你現在這邊情況怎麽樣?”魯成洲問。

“已經在好轉, 這兩次危機基本算過了。”

“何遇知道估計得氣死。”

餘一洋沒吭聲,拉開椅子坐下,開了電腦。

何遇打擊他的方法也不過就是依靠媒體,造勢效果是有的, 但是他們也有渠道将這些消息給壓下去。

至于民衆反應,在過了這一陣之後也會自然而然的降低。

魯成洲這時又說:“忙完這一陣後你準備怎麽做?”

餘一洋盯着電腦,好一會才說:“先把她帶回來。”

“既然約定時間就要到了, 你索性就放她走。”

餘一洋冷笑了聲:“這做的是什麽神仙夢。”

魯成洲突然急道:“我們在最開始曾說好的,時間一到, 何遇想走,你就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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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後的何遇皺了皺眉, 有點不太明白他們的對話了。

“我現在不想放了。”餘一洋說,“我找不到放她走的理由。”

“理由?有的是理由,你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理智點, 這麽逼迫她,對你們都沒什麽好處。”

“無所謂,已經十年了,她也理應習慣了。”

“你說的什麽鬼話!”魯成洲猛地拔高音量,“她這十年還不是你的傑作,怎麽從你口中說出來跟平常事似的。”

“不然呢?”餘一洋無動于衷,“既然已經習慣,就跟日常毫無差別。”

“餘一洋,你欠她夠多了。”

室內有片刻的沉默,緊接着餘一洋的聲音繼續響起:“梅惠安現在還活着。”

魯成洲說:“是,是活着,只是半死不活罷了,你有沒有想過,若當初你沒有拔了她的氧氣,現在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何遇垂在身側的手一顫,倏地握緊。

“說這些沒多大意義,又不可能重頭來過。”

魯成洲:“若你一意孤行,這件事我不會再幫你隐瞞。”

那個時候,何家的車禍對餘一洋來說是個靠近何遇的契機,只是梅惠安在前期穩住了傷勢,逐漸有了好轉的跡象,這男人腦子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他沒有用懷柔政策,铤而走險斷了梅惠安的氧氣。

幸好魯成洲發現的早,才沒有讓餘一洋成為真正的殺人兇手,只是梅惠安缺氧過度再沒清醒過來,而這件事被很好的隐瞞了下來,外人誰都不知道。

逼着何遇簽下的那十年,本就是餘一洋該做的,是他應該贖的罪。

“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我還有什麽好怕的?”餘一洋态度毫無松動,“你以為你不說,何遇就能學乖嗎?她永遠不會安安分分自覺的呆在我身邊。”

魯成洲簡直要被他氣的無語了,如果有可能,真應該撬開看看餘一洋的腦子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明明在其他方面都很容易溝通,也表現的極為紳士,看起來不怎麽像神經病啊?

争論無果,魯成洲盡管憂心忡忡,卻也沒有別的辦法。

餘一洋處理完事情,拿上落家裏的一份文件,兩人很快又走了出去。

門重新被關上,車鳴過後,一切又寂靜下來。

過去很久何遇才從窗簾後挪出來,她的臉色非常差,雙目略有失焦,在原地站了會,陡然脫力般的跪坐到了地上,擡手捂住自己的臉,深深的彎了腰。

窗外暖色的光線鋪灑進來,正好落在她身上,溫馨奢華的室內,何遇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比之那時候遭遇家變更甚。

整整十年,她都做了些什麽?!

圍困在餘一洋身邊,自以為因着梅惠安而放棄自己的自由,不得不委身于他人,曾幾何時也默默怨恨過,為什麽要是她?

結果呢?梅惠安成了現今這副模樣,只因着餘一洋對自己的那份肮髒的占有欲,自己成了間接的罪魁禍首,她還識人不清。

整整十年,浪費了十年。

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而活着?

何遇感覺自己難受的都要死過去了,但是眼眶卻是幹澀的,她想哭都哭不出來。

她在地上趴了很久,整個人都近乎失去知覺後才踉跄起身,行屍走肉般出了這幢房子。

暮色四合,路上都是匆匆歸家的人。

何遇漫無目的的走着,累了就在路牙子上休息會,發會呆,能走了,就接着起身。

華燈初上,天色越來越沉。

手機響了,何遇不說接,連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這天到家,已經過了晚上十點,段孟在她家門口等着,當下臉色也不太好。

看到人來,第一句便問:“你去哪了?”

“随便逛逛。”

“我打你電話怎麽沒接?”

何遇低頭掏鑰匙:“沒注意。”

段孟站在她身側,低頭看着她:“我打了那麽多個,你都沒聽到?”

門開了,何遇換鞋進屋,她現在完全沒心思去回答段孟的問題,口幹舌燥的厲害,她轉身去了廚房。

一杯水倒出來,剛要進口,段孟突然伸手截斷,杯裏的水晃出來不少。

何遇緩慢的扭過頭看段孟:“你做什麽?”

“我在問你話。”段孟說,“你回答我。”

“我說了我就是随便逛逛,你還要我回答什麽?”

段孟說:“我不信。”

“你不信拉倒!”何遇不耐煩的用力掙脫開。

段孟伸手又要去攔,何遇煩的直接将水杯用力往地上一砸,吼道:“你夠了沒有?到底想聽我說什麽?說我是在跟其他男人鬼混你才滿意嗎?”

玻璃碎了一地,濺出的部分水濕了兩人的褲腳。

段孟死死的盯着她:“我就是想要你一句真話。”

“我每句都是真話,奈何你不信,我也沒辦法。”何遇搖頭,“其他我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你随便晃悠一趟,能沒法接我電話?”

“我說我懶得接,你信嗎?”何遇逼近他一步,劍拔弩張的對視着,“誰來的電話我都不在乎,我壓根就是不想接。”

“為什麽?”

“不想就是不想,沒有為什麽。”

段孟一把掐住何遇的下巴,迫的她不得不擡頭,他說:“你知道什麽叫尊重嗎?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兩人自相識到現在已經一起經歷了不少,段孟自一開始略倨傲的态度,到現在近乎惟命是從的模樣,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他一直在為眼前的女人妥協,改變,但不知道為什麽,段孟仍舊有一種走不近何遇的感覺,橫亘在彼此中間的距離依舊是那麽的明顯。

他總是猜不透何遇在想什麽,也不太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麽,也始終感受不到她對自己的在乎。

段孟太厭惡這種感覺了,把自己也變得扭扭捏捏跟個女人一樣。

何遇說:“你說的結論不知道是從哪得出來的,我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嗎?”

這個問題段孟居然回答不出來,他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會,最終沉默的松了手。

何遇的下巴紅了一片,她也不在乎,只是就那麽平靜又淡漠的看着段孟。

“跟我在一起,你有沒有後悔過?”她問。

段孟搖頭:“沒有。”

真是可惜了。

何遇想,她後悔了,是她腦子太簡單,把事情想的太容易,現實給了她狠狠的一個巴掌,讓她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她走不了了,餘一洋不會就這麽讓她走,而何遇自己也已經不打算走了。

不可能就這樣算了的,這筆帳她一定要讨回來。

“你想說什麽?”段孟聲音沉沉的說,“你後悔了?”

何遇沒有馬上回答,半晌後才開口:“我在想,如果你沒遇見我,是不是過的會好很多。”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會過的比現在更好,我只知道哪怕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跟現在一樣的選擇。”

何遇蒼白的笑了下:“挺好。”

就這樣吧,她也不可能現在跟段孟分手,說出來算個什麽事,簡直就是場鬧劇了,就憑現在段孟堅決的狀态,他豈不是得瘋了。

何遇轉身朝外走,邊說:“我今天有點累,準備早點睡,有什麽事過後再談。”

段孟在她身後開口:“我給戚曉亞轉了一筆錢。”

何遇腳步頓了一下,接着往前走。

段孟接着解釋:“她的培訓班損失畢竟有我們的責任。”

何遇點頭:“知道了。”

後面的幾天,何遇一直在公寓裏窩着,一日三餐都點的外賣,或者段孟過來燒了吃。

她的精神始終都不太好,段孟建議她飯後去樓下走走。

何遇沒什麽反應,最後是被他硬拖下去的。

她受不了的說:“我之前出門你不樂意,現在不出門了,你又非得拽我下來。”

“情況不一樣,”段孟給她穿上鞋,把人拉出門,“飯後散步有益身心健康,适量運動是必要的。”

小區樓上光禿禿一片,談不上什麽綠化。

兩人出去,沿街晃了圈,那邊有個面積很小,時間很久了的老公園。

這裏倒是還有些人,幾個大媽在跳廣場舞,一邊也有年輕人帶着小孩玩耍的。

他們進去,坐在花壇邊上看了會,覺得沒勁了,便沿路返回。

沿着馬路邊,段孟牽着何遇,兩人的步伐并不快。

何遇轉頭看向對面,那邊停了幾輛私家車,其中一輛低調又名貴,對她來說甚至一點都不陌生。

她冷眼望着,緊緊的盯着那扇閉的嚴實的車窗,企圖透過這薄薄的玻璃跟裏面的人對峙。

“怎麽了?”段孟說。

他順着何遇的目光往那邊看了眼,并沒有瞧出什麽異樣。

“沒什麽,”何遇收回視線,“我随便看看。”

這天晚上何遇想吃烏冬面,家裏有備着的材料,段孟給她下了一碗。

何遇吃的挺滿足的,露了這些天來難得的笑容,說:“未來實在沒辦法,也可以去開家面館,生意也不會差。”

“你想吃,我沒辦法,只能給你做,其他人就算了。”他說。

“這麽好的手藝,就我吃到了,難免有點可惜。”

“可惜什麽,你應該慶幸。”

何遇想了想:“也對。”

吃了面,段孟收拾完,便走了。

半小時後,敲門聲響起。

何遇剛洗完澡出來,她盯着那深色的防盜門看了好一會,将毛巾随手扔到邊上,過去開了門。

門外站着西裝革履的餘一洋,矜貴的氣質與這個狹小簡陋的地方非常的格格不入。

他沖着何遇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真是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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