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段孟從始至終就是認着何遇的, 從來沒有改變過。

這樣決絕的認知, 何遇并不知道。

兩人前一次鬧的很不愉快,何遇狠狠的落了段孟的面子, 把一個男人的尊嚴掃進了垃圾桶,她以為他們兩人的情分也在這一次耗盡了。

所以餐廳偶遇當不識,段孟也一段時間沒踏進過這家花店。

而今天過來, 态度卻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何遇被驚的回不過神, 只剩瞪着眼看他了。

段孟對何遇驚愕到回不過神的表情很滿意,笑了笑,說:“很驚訝?”

“你在胡扯什麽?”何遇勉強穩定住情緒, “說這些有意思?”

“那你覺得說什麽才有意思?”

何遇打開抽屜,将臺面的工具一股腦的收進去,邊說:“我要關門了,你不是誠心來買東西的就趕緊走。”

“你不是被退婚了嗎”段孟答非所問, “既然如此,我們再嘗試一次,又有什麽關系?”

“誰告訴你的?”何遇猛的擡頭, “這事誰跟你說的?”

“誰說的重要嗎?”

何遇不吭聲,臉色明顯變得不好看。

段孟盯着她:“不開心了?”

何遇轉身, 背對段孟開始解圍裙,動作失了節奏, 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

Advertisement

段孟盯着眼前這個女人到現在仍舊倔強的身影,聲音低了下去:“何遇,你……你願不願意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随着話音的結束, 段孟垂在身側的手緩慢收攏,握成了拳。

何遇将圍裙挂到挂鈎上,側身看向段孟。

變化來的太突然,沒有一點點防備,如此突兀的問題,以及若随口答應下來又要不得不改變的生活狀态,讓何遇忍不住怯步。

她一時沒有作聲。

然而沉默的時間越長,段孟的情緒越是往下掉,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何遇還是不願意。

為什麽呢?

段孟沒有等來他要的答案,他都沒敢再繼續等下去,去接受一個被否決的答案也是需要勇氣的。

他陡然轉身,近乎落荒而逃的離開了這家花店。

室內瞬時又靜了下來,除了櫃臺上那束鮮豔欲滴的玫瑰花,好似段孟就沒來過一樣。

何遇一個人站了會,拿出手機給花拍照,準備發朋友圈搞活動賣掉。

她又不是神經病,自己開花店,自己包花,最後還送自己,真是閑的。

但編輯到一半,還是停了動作。

算了,她想,就放着吧,也不怕浪費這麽一束。

被退婚的事情到底是誰說漏嘴的,何遇也沒特地去查,知道就知道了,反正是事實,謊言這個東西,本來就脆弱的厲害。

這之後趙夢找段孟就沒那麽順利了,有一次她特地親自過來,身上帶着兩張電影票。

兩人站在收貨區後面的廣場上,聽了這位姑娘的來意,段孟稍作沉默後還是搖頭選擇了拒絕。

趙夢有點尴尬,掩飾一般的在那咧了咧嘴:“我早該想到的,畢竟之前幾次你都沒出來,還以為是自己不夠真誠。”

“不,”段孟連忙說,“是我的問題,怪我提前沒跟你說清楚。”

趙夢抿着嘴,臉上表情更加勉強,她對段孟印象挺好的,年紀大了,遇到個合适的不容易,這也是她為什麽想再争取一下的理由。

“你……有喜歡的人了?”她問。

段孟點頭,又一次道歉:“對不起。”

“沒事,”趙夢擺手,“正常的,再說我們認識也沒多久,之前謝謝你照顧啦。”

“應該的。”

氣氛尴尬的讓人想原地爆炸,兩人也沒多的話可以說了,趙夢便打算走。

段孟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大白天的,我自己打個車就好。”

段孟還要說什麽,趙夢先一步說:“既然不行,就別對人那麽好,免得又讓人有想法。”

段孟愣了下,随後便站在原地看着身形嬌小的姑娘走遠。

之後的生活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段孟跑花店的頻率高了很多,到後面甚至每天都會去一趟。

他沒再跟何遇提過多的要求,大部分都是沉默的在那幫忙幹活,鮮花到時有人搬了,玫瑰花也有人幫着打刺了,段孟也慢慢知道桶裏換水是有定量的,修剪枝幹需要剪出斜角,天氣熱時每日換水要一到兩次。

他懂得越多,何遇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少。

何遇在最開始是拒絕過的,段孟卻跟沒聽見一樣,人照常來,她也不可能關門停業,久而久之也就随他了。

段孟在店裏呆的時間一長,部分常客對他也熟識了,有幾次過來沒看到人甚至還會詢問上一聲。

何遇有時候會把工作的照片傳到朋友圈,陸續的連帶段孟也出鏡了幾張,穿着白T,破洞牛仔,身姿高大挺拔的男人,加上那秀氣到無可挑剔的側顏,瞬間捕獲一堆少女粉。

在校學生慕名而來的多了起來,然而段孟性子冷,哪怕與人交流也是不茍言笑的狀态,高冷禁、欲的氣息又把她們迷得一塌糊塗,花店的生意莫名其妙比之前好了一倍不止。

何遇簡直被搞得哭笑不得。

他們的中飯基本都是外賣,吃來吃去就那些,何遇平時吃的并不多。

段孟注意到了,就沒讓她再繼續買,直接從店裏搬了個微波爐來,大早上準備好中午的飯菜,到點了做個加熱就行。

距離上一次吃段孟做的菜,已經過去了好幾年,物是人非的現在,熟悉的菜肴入口的時候,何遇心裏感慨萬千。

外頭日光正好,門開着,隐隐的也有暖洋洋的感覺。

何遇扒了兩口便停了手,看對面沉默進食的男人。

重逢這麽久,何遇好像是第一次這麽仔細的看段孟,幾年的時候在這個人身上留下的歲月痕跡幾乎沒有,或許是現在事業做的不錯的問題,他看起來比那時候有自信很多,身上的氣質也變得雅致了起來。

誰能想到,眼前這個超市老板,曾經僅僅是個生活所迫的搬磚工?

“這幾年你過的怎麽樣?”

段孟往嘴裏塞菜的動作瞬間頓住,擡眼看何遇。

這是何遇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也是首次擺出了對于那幾年沒有要避諱的态度。

段孟看了她一會,說:“談不上多好,但要說壞,好像也不對。”

“超市開的挺大的。”

段孟點頭:“也僅僅如此罷了,工作忙一點,其他事情就能少考慮一些。”

“比如說?”

“比如你在裏面的時候,為什麽不願意見我?”

在何遇拒絕那些不明來歷的饋贈之後,段孟也曾去探過監,他想看一看何遇在裏面過的好不好,有沒有缺什麽,有沒有出什麽問題,車禍後遺症有沒有等等。

但是何遇沒給他這個機會。

段孟對此,直到現在都耿耿于懷。

“那時候有人給我看了一段視頻,”何遇戳着碗裏的飯,一邊在那回憶,“裏面是你抱着戚曉亞進醫院的畫面,那時候我跟你已經分開了,想着不要有什麽別的誤會,索性就別有牽扯了。”

何遇說這話的時候特別平靜,一邊身子倚着牆,身後是或紅或粉的鮮花,整體畫面看過去美好而寧靜。

段孟喉結上下滑動了下,放了筷子,将手放到桌下,死死的交扣住。

他說:“她來找我,在我面前暈倒了,所以才送她去的醫院。現在已經結婚,上次在餐廳碰到的另一個男人便是她的丈夫。”

何遇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年紀大了,她現在記性不太好,但還是點了點頭。

之後轉了話題,她說:“你媽呢?也跟着你過來了?”

“沒,”段孟搖頭,“去世兩年了,生病走的。”

何遇愣了會,才說:“有點突然。”

“是有點,查出生病到去世就兩個月。”段孟沒什麽情緒的說,“也好的,這樣對她來說也是個解脫。”

其實對他們各自來說都是解脫,只要杜金娣在,段孟負罪的枷鎖也就脫不掉。

有客人來了,何遇起身迎接,這次的談話就此終結。

段孟一邊收拾餐具,一邊內心的一角悄悄松了些。

是個好現象不是嗎,不管怎麽樣,何遇的态度都松動了不少。

某天下午陳薇跟何遇通完電話,匆匆跑店裏來了。

沒有一點心裏準備,跟段孟碰了個正着,陳薇表情變得非常精彩,但她少有的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到了何遇跟前。

“我跟你說個事。”她表情看過去很嚴肅。

何遇點頭:“你說。”

“魯成洲給我打電話了。”

何遇的聯系方式換了,陳薇的沒換,然而這幾年也一直挺消停的。

陳薇看着她:“你可能得回去一趟,你媽媽身體有點不對。”

何遇皺了皺眉,這幾年她沒回去過,陳薇節假日去接陳藍天時會替她去療養院看一下,一直以來都沒什麽問題。

陳薇說:“什麽時候走?”

“明天吧,我這邊收拾一下。”

“等不了,”陳薇說,“不然來不及,馬上就得走。”

這話一出來,何遇立刻知道了其中的嚴重性。

陳薇看着傻住了的何遇,說:“要快!”

“我送你們。”段孟突然插進來一句。

兩人擡頭,看到他拎着水桶就在門口站着,剛才的談話被他聽了個七七八八。

自己開車總歸方便靈活點,何遇都沒來得及回去收拾兩件衣服,關了店門就坐上車朝着C市的方向出發。

陳薇說:“估計要在那邊住幾天,換洗衣服在當地買吧。”

何遇靠着車窗沒出聲。

陳薇看了她一眼,視線下滑到她膝蓋上搭着的手,伸手過去握了握,一片冰冷。

“心放寬。”陳薇說。

何遇點了點頭。

人固有一死,梅惠安在那個小小的房間毫無知覺的躺了十多年,最開始的時候都說她撐不了多久,結果撐到了現在,何遇更是為此放棄了一切。

她能經歷的都經歷了,盡管現在是自己的母親,但是何遇也生不出太多的感覺來,只是心裏有點空落落的而已。

到療養院門口已經是四小時後的事情,時間到了傍晚,何遇從車上下來,不遠處就站着等待的魯成洲。

“進去吧。”現在也不是寒暄的時候,魯成洲一見到人便這麽說。

何遇看了他一眼,魯成洲變化不大,只有着裝上沒再那麽騷裏騷氣。

“療養院的人通知你的?”一邊往裏走,何遇一邊問了句。

為了跟這邊的人徹底脫離,何遇後來的聯系方式也沒在療養院做登記,今天魯成洲能來消息實在匪夷所思。

“不是,”魯成洲停頓了下,“是通知的一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