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高鶴編輯?”新來的小編輯伊林壽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是個非常可靠的前輩。”
一旁辦公的橘川編輯很假地嘔了一下。
早上八點鐘——這是一個很讓人覺得舒服的時間——高鶴編輯便帶着自己的文件夾沖出了編輯部,代替他留在崗位上的是一張潦草的請假單。
橘川編輯看見那種紙啧啧了兩聲。
這個時代居然還有人用紙筆寫請假條的嗎?
此時小編輯伊林壽剛好取了咖啡走過,只見她的前輩語重心長地呼喚她過去。于是她就屁颠屁颠地跑過去了。
“橘川前輩?”
仗着自己有幾年經驗,在這個辦公室裏算是個老人。橘川問:“你看這字,你看見了什麽?”
小編輯伊林壽只看見了一行淩亂的像是要暈厥過去的字體。
她說:“……有點醜。像是隔天蔫掉的菠菜。”
“我還以為你會昧着良心把這個字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伊林壽的腦袋上冒出了幾個問號。
橘川編輯拍拍小編輯的肩膀,“你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在對方疑惑的眼神下,他露出了老媽子般關懷的微笑,“你看見的不僅僅是一張請教條,而是你的前輩——高鶴編輯舍身為業績勤勤懇懇工作的精神品質。”
小編輯伊林壽呃了一下。
“明白了,我會學習的!” 她昧着良心說道。
高鶴編輯在走出編輯部的時候看上去可以說是人模狗樣,典型的業界精英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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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就要去冬青路4號,也即是作者太宰治的家裏催稿。
現在敢到作者家催稿的編輯已經不多了。一是因為在網絡發達的現代,一切交流都可以在網上進行;但有的時候談不攏了就會出現A方call了B方八百次B方也不會搭理的情況。這種時候,上門就有效的多。
但是為了應付是生活上的各種問題以及拖稿,絕大多數的作者都不會向自己的編輯公開自家的住址——事實上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随随便便把自己家的門牌號告訴別人的。
對于太宰治來說,編輯是一種置于陌生人和沒多大用處但是不存在就不行這兩個境界之間的一個神奇生物。四退五返一下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不可以告訴別人自家門牌號的人。
所以在剛剛接管太宰治這個作者的那段時間裏,高鶴編輯和這個作者的所有交流都是在網上進行的。
編輯與作者之間十分尋常的交流……直到這個作者的稿子從一開始的準時上交到後來幾個月都不交,且有好幾個大佬指名道姓想要捧紅對方這樣的場面出現後,高鶴編輯便感覺自己落入了地獄。
對方死也不回短訊。
死。都。不。回。
老大說了,要是要不到稿,第二天他就要看到某即将地中海的中青年男性的項上人頭擺在他辦公室的桌子上。
——當然是誇張的說法。
但高鶴編輯的确慌了。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總是眷顧像他一樣勤勉工作的人。
七月的一天,蟬噪林逾靜。正當高鶴編輯趴在桌子上苦苦思索怎樣的苦情計才能打動那名拖稿作者的時候,一個實習助理進入了他的視線。
“聽說是靠關系走進來的。” 橘川編輯轉過椅子對他說,“不過未成年也只能在辦公室裏打打下手。”
那時高鶴編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能要到稿子這方面上了,完全沒有一丁點想要關注對方的意思。
黃昏從他那空白的大腦裏悄悄流走。高鶴編輯只感覺自己浪費了一天的年華。
他已經失去了一天的生命。
某位領導說了,勞動者最光榮。
高鶴編輯只覺得自己愧對這句話的精神內涵。
他泡了咖啡,打算做點正事。路過了那個未成年·一看就十分不可靠·走後門進來的·實習助理的辦公桌。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對方桌子上擺着一疊亂七八糟的複印紙,A4大的紙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字體,而落在紙堆最上面的那一張上則有着黑色的加粗标題:《斜陽》
《斜陽》?
就是那個以女性為第一人稱的獨白作品??
就是他最近幾天拼死拼活在催的那個???
“啊……望月君。”
走後門進來的這個小鬼叫作望月。高鶴編輯覺得那估計是個假名。
但對方的發色的确如月光般皎潔明亮。明亮到他一度認為對方染了頭還抛了光。
白發的男孩子聽見呼喚,便轉過頭來了。那雙金紫色的眼睛在燈光下漾成了湖泊。
“高鶴先生?”
男孩在走進這間辦公室之後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在場的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住了。
要和同事打好關系,這是一條真理。
高鶴編輯努力使自己露出寬厚的笑容來,“望月君,你手裏拿的是太宰治老師的稿子吧。”
“是老師的小說。”
高鶴編輯一聽有點不對味,對方的稱呼看上去比他要親昵一點。
“是在校對前七章嗎?” 到目前為止,《斜陽》已經連載到第七章 了。
男孩臉上露出了相當困惑的表情。
“前七章早就校對好了,老師讓我核實一下第九章 和前面有沒有沖突。她突然忘記自己之前有沒有寫過美枝這個人了。”
“是沒有這個人物。第九章 ……第九章?!!” 高鶴編輯的腦筋變得遲鈍,“不是第七章,也不是第八章,是第九章?”
難道是他記錯了《斜陽》的連載嗎?
“呃,” 面對前輩突然的瘋狂,男孩瑟縮了一下,“老師剛剛想起來自己好久沒交稿子了,所以——”
高鶴編輯簡直想呵呵他一臉。
剛剛想起來?難道他每天的例行一催是不存在的東西嗎?
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特別是那種背後站着好幾個土豪的大佬。
就是從那天起,高鶴編輯意識到這個男孩是個很好的切入口。
畢竟對方拿的到連他都拿不到的稿子。
憑借他在業內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其中必然有貓膩。
在其猛追不舍或是對方嘴碎之下,白發男孩蹦出了一句“畢竟我得回去給老師做飯啊。”
高鶴編輯當時的問題是:“加班的話可以漲薪資,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對方當下就拒絕了,說道:“畢竟我得回去給老師做飯啊。”
高鶴編輯的腦內風暴開始了。
太宰治老師居然使役一個未成年,這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于是當天,高鶴編輯就十分熱情地提出要送對方回家。
理由十分充分:電車停了;打的要花很多錢;他們可以促進同事情誼。
新來的小同事可還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話,願意讓高鶴編輯送他回家。
也即是那一天,高鶴編輯找到了催稿的新途徑——上門式。
中島敦托着下巴等太宰治吃完了早飯。
不用火急火燎地洗盤子或是把碗碟堆起來晚上回來再洗。
他愛周末。
門鈴聲突然響了。
“記得先看看是不是八木俊典那個麻煩鬼。” 太宰治順勢打了個哈欠。
八木俊典是前些天過來拜訪過的客人。那是一個金發的瘦弱男子,皮膚凹進骨頭裏,中島敦時常擔心對方會在自己家裏倒下去。
八木俊典第一次在他家裏吐血的時候,他可是吓了個半死。可是老師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一丁點兒驚恐的表情都沒露出來過。
老師把八木先生成為一生當中遇到過的最麻煩的人No.2。
至于位列第一的……抱歉,他到現在還沒有見到過,或是聽老師提起過。
中島敦打開一小條門縫,那張已經進入了更年期的老臉差點就塞了進來。
“高鶴前輩!”他下意識尖叫出聲。
高鶴編輯恬着張臉(他有确保自己的着裝沒有任何問題),“早上好,望月君。太宰治老師在家嗎?”
中島敦立馬把自己的狀态切換成了實習助理望月。
這個實誠孩子不由地回頭看了一眼飯桌。
“笨蛋嗎?這樣子傻子都知道我在家了。”太宰治嚷嚷了一聲。
中島敦現在尴尬的要死,臉龐有點燒。
“嗯……”
他知道高鶴編輯來的目的。
“老師說她最近沒什麽靈感。”
——作者拖稿的一大(虛假)原因之一。
“可這次已經三個月了,太宰治老師已經從周更作者變成月更作者了。”
“季、季更作者?” 中島敦有些顫巍巍的說出了這句話。
高鶴編輯呈八爪魚狀态扒住了他們家的門,這讓中島敦進退兩難。
“老師……”他只好向太宰治求助。
然而當他再一次轉頭的時候,黑發的女性早已不見了蹤影。
溜之大吉了。
他覺得自己相當的絕望。
高鶴編輯也十分絕望。
“我要是明天還不能把稿子交到菊永先生(老大)手裏,我就可以提頭去見他了。”
這可是最後的期限了。
前幾天由于中島敦就讀于雄英,太宰治又天天不出門,他只得碰壁。
今天可是唯一的機會了。
中島敦顯得十分的為難。
為難的手指頭都快打成一個蝴蝶結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裏的(太宰治老師三次元的)作品發表順序和它原本的發表順序不一樣。
/為什麽高鶴編輯是全場最佳???還有歐叔出場了,歐叔致力于調節夫妻兩人的關系。
/這文請別提雙黑,愛你們
/球作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