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轟炎司坐了下來,然後太宰治就站了起來。她起來就想跑。
“你就那麽不想見到我?”
“因為你辣眼睛。”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太宰治當場翻出手機,撥打了緊急撥號鍵。
好不容易把高鶴編輯送走的中島敦口袋裏響起了讓人手忙腳亂的鈴聲。只聽得電話那頭老師壓低了聲音喊道:“我遇到在我最讨厭排行榜上的No.1了。敦,只能由你來對付他。”
憑借多年的相處經驗,中島敦讀出了對方此刻內心的真義。
[我搞不了他,你幫我搞他。]
不過居然是那個No.1啊……前段時間遇到八木先生的時候他還在想老師最讨厭的家夥是誰呢。
她怎麽上了趟街就遇到了這回事?
在老師的催促下,中島敦匆匆出門了。
幸虧手機有定位。他感慨道。否則根本就找不到老師在哪裏。
正當中島敦匆忙趕去的時候,轟炎司正處于低氣壓當中。他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身材有什麽問題,歐爾麥特比他長得還不像個日本人。人家那是地地道道的美式巨漢,他只不過是比平常人更加強壯了些而已。
喜歡肌肉有什麽錯?
太宰治抱着胸,“好吧說實話,我覺得沒必要再見面了。都結束了。” 她偏了偏頭,努力使自己的口氣聽上去是一個心平氣和的人講出來的。
她讨厭處理情感糾葛問題。
“焦凍十五歲了,他今年去了雄英。” 轟炎司換了個話題,企圖打親情牌讓對方回心轉意。
“我以為十五年前我把他放在你家門口那一刻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太宰治扯了扯嘴唇,“他姓轟,個性是火焰,紅發是紅色的。”每一個都繼承了轟炎司的特點,誰看得出來那個叫作轟焦凍的孩子和她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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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津島家的白發,冰的個性。”
“哦真是抱歉,我可沒有繼承到那些東西。”太宰治冷笑了一聲,把一卷頭發纏在手指上。她覺得這場談話毫無營養,只會浪費時間。
津島家的孩子們多數有着白色的頭發,冰的個性。轟炎司記得多年前見過津島家的小女兒——修治的妹妹——津島冷,她就是那樣子的一個美人。
但修治和她是不一樣的。
轟炎司的目光淌過那頭黑發和深棕色的瞳孔;她的個性也和冰一點關系也沒有。
“你既然關注着他,就該知道他是多麽地渴望見到你。”
“想見我?你覺得一個從未見過母親的男孩會對他這個女人産生多少情感?”
“至少超越見我的意願。”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個當父親的料。” 她的牙齒尖尖的,像根針一樣刺破言語之間的空洞,“我想……你一定疏離他,讓這個可憐的小男孩只能将向往愛的願望寄托在素未謀面的母親身上。”
“我有我的守則。怎樣教導小孩子每個人的方法都不一樣。” 他原本是想談和的,可太宰治總是說一些讓人生氣的話。“還有,不要用這樣尖酸刻薄的嘴臉。”
太宰治沒理他,又自顧自的說着。
“愛只不過是一種欺騙小男孩,會讓他們的腦子裏充滿廢料的東西。”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上去傲慢極了,每一絲傲慢都順着她的脊背向上爬,最後蔓延在那張臉上。
她青春依舊的臉。
路人會想,這是一對在吵架的父女。
十五年前轟炎司二十三歲,津島修治二十三歲。
十五年後轟炎司快四十歲,津島修治二十三歲。
她仍然擁有那美麗到變态的皮囊。多年前的那場談話的記憶在腦子裏變得鮮明了起來。
「若你踏入墳墓,而我依舊青春年少,你會怎樣想?」
他當時心想,修治的腦子壞掉了吧。
女人裝腔作勢的模樣讓他無端懷念從前直率的模樣。說的好聽點叫做直率,說的難聽點就叫野蠻,目中無人。她就像不知何處跑出的野貓,弓起身子,伸出爪子。利爪撓人。
轟炎司決定換個話題。
“我看過你寫的小說了。我以前從來不知道你在文學上有這樣高的造詣。”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就像你從來不知道我的衣櫃裏有一瓶紅酒。”
“……”
太宰治自覺的終止了直男的話題。
她仍在等待。
“老師!” 白發的男孩在街口望了望,終于發現了太宰治。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那片火紅。
他的語調轉了個彎,奇妙的弱了下去。
見鬼,老師是被追債的找到了嗎?這樣一想,中島敦就有點不想再靠近對方了。畢竟他是如此的可憐無助又弱小,和那個紅發的巨漢比起來宛如一朵容易被風吹歪的小野菊。
中島敦嘗試用眼神和對方交流。
[老師,這個我真的搞不過。]
[你。給我。搞他。]對方命令道。
白發。
轟炎司用那種複雜的目光打量着小跑過來的男孩,泛青的眼睛裏閃爍着一些不明的光澤。
白發。
津島家的白發。
中島敦背後冷汗涔涔,但是在無良老師的逼迫之下,他還是緩緩的走了過來。
接下來他要怎麽做?中島敦只感覺有一百個問號在他腦袋上蹦噠。
“這位先生——”他的話才說了一半,那個紅發的男人就站了起來。對方巨碩的身形所落下的龐大陰影将他完完全全的遮蓋了起來。
老師,我真的搞不動。
轟炎司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嘴唇輕輕扇動。
“這孩子長得跟你很像啊。”
中島敦陷入了困惑。
“我?” 他口中發出了一個疑問詞。
“你在做夢吧。” 太宰治聽罷,心想這個人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她的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嫌棄表情,眉毛、鼻子和嘴唇拼湊起來看了叫人生氣。
當轟炎司認定了一件事情之後,即使外界因素再怎麽強大,他基本上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他也需要一個兄弟。”
“多年不見想到你腦子裏的坑洞越來越多了,是在下認輸。” 太宰治發現整場談話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對方把腦子長在了肌肉上。
“還有,請停止你糟糕的幻想。”
也許是那頭白發讓對方弄錯了。
太宰治露出一個惹人讨厭的假笑,“再見了您。”
她攏過自己的助手,壓低了聲音跟他說道:“我教過你的,不要和傻子說話。”
“老師,你的聲音太大了……”
轟炎司明白對方是故意的。多年來,她真是死性不改。
“我已經等了很多年了,無所謂再等一會兒。” 當二人的身影愈發遠的時候,這個已經踏入了中年的男人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那你就等一輩子吧。” 太宰治頭也沒回,随後便與自己的小助手咬起了耳朵。
“老師,他是——那位先生看上去和你很熟。”
“你得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 太宰治摸摸他柔軟的白發,“我們有仇。”
“可我覺得你們兩個人剛才似乎是在談論私人問題。關于情感方面的私人問題。” 以他對老師的熟悉程度來說,絕對是老師先甩的對方。随後,他想到對方那句“他也需要一個兄弟”。
“老師,那位先生是不是把我認成誰了?”他隐約感覺到二人之間的關系并非老師口上所說的那般簡單。
——雖然老師一般都是出口成謊。
太宰治啧了一聲,“不該記住的東西別記那麽多。”在中島敦的一聲尖叫裏,她從男孩的口袋裏摸出了錢包。
“我有正事要去忙,你自己回家去吧。” 她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看上去真的是衣服要去做正經事的嚴肅模樣。
中島敦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企圖。
“老師,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的。” 在他記憶裏,每當遇到煩心事,老師就會去借酒消愁。
難道她沒聽說過借酒消愁愁更愁嗎?
“小孩子家家知道些什麽。” 她用力拍了拍男孩的腦袋,“不要忘記做晚飯。”
太宰治拎着錢包上的那根帶子,搖搖晃晃的走開了。
中島敦在原地停留了一小會兒,琢磨起一件他剛才怎麽也想不透的事情。
既然那麽讨厭的對方的話,老師為什麽還要跟他講那麽久的話呢?
他着實想不明白。又或許老師講得不錯,小孩子家家懂什麽呢。
中島敦哀嘆一聲,走上了那條熟悉的,通往冬青路4號的小路。
他被浪費的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來去的路程上了。
中島敦低着頭,思考着今天晚上要做些什麽菜。
一道纖細的影子橫亘在他地面上的影子裏;一條直線;截開了兩個世界。
白發的男孩擡起了頭。
“噢……” 他努力使自己的思想從晚上的菜譜裏擺脫出來,“轟同學也住在這附近嗎?” 那道纖細的影子屬于他的同學,同為雄英英雄科——A班的學生。
轟焦凍沉默地看着他,看得中島敦有些心慌。
“轟同學?”
“我不住這兒。” 少年嘴裏硬邦邦的蹦出一句話,同時,他的眼仁像是受了刺激般的放大了。“我走了。” 不知為何,他的腳步看上去有些慌亂。
中島敦不明白平時一向以冷漠著稱(他的交流對象只有綠谷同學一人)的轟焦凍為何今日會流露出這般奇怪的姿态。
還是說今天所有的人都中了一種奇怪的個性,都會變得和平時不同呢?
他搖了搖頭,決定還是好好思考一下菜譜更有意義些。
高鶴編輯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他的崗位上。作為多年的同事,知道他的處境的橘川編輯假惺惺的為他流淚了幾秒。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你可閉嘴吧,不就比我多學兩句詩。” 高鶴編輯怒瞪了他一眼,“我告訴你,如果我活不下去了,你也別想有好下場。”
“你這可是公報私仇。” 橘川編輯無所謂的聳聳肩,“嗨,你猜老大會不會換個人——比如說我——來負責太宰治老師,畢竟你工作效率那麽差不是嗎?”
“說的好像你工作效率高一樣。” 高鶴編輯試圖用他手邊的一刀A4稿件砸死那個試圖想要私吞他手下作者的無恥混蛋。
一封郵件的聲音讓他不得不把注意力分給他的電腦。
From望月:
這是老師這個月的稿子。下次我一定會催她的!
高鶴編輯大聲地抽噎了一聲。
“幹嘛?收到辭退通知了?”
高鶴編輯拿紙巾擦了擦鼻子,“我覺得以後對望月君好一點。” 畢竟救命之恩擺在這裏。
“他一定會覺得你別有所圖的——糟糕有個變态大叔纏住我了!” 橘川編輯用嬰兒般的假嗓子小聲地尖叫道。
高鶴編輯:“……你滾。”
在征得老師同意後,中島敦把她文件夾裏的《野犬》第一章 通過郵箱發給了高鶴編輯。
不過老師居然是一個擁有存稿的女人。
真是神奇。
作者有話要說: /津島家私設,嗯,轟冷被我搞成津島冷了。轟爹原著四十五來着,這裏就只有四十了。
/沒想到你們居然願意磕我的鬼cp,我太感動了噫嗚嗚噫。不推薦代入文豪野犬的太宰治……我不是很喜歡那邊那個(。)這章裏挺無賴的吧……就《秋風記》(是這篇嗎)裏的形象叭。而且我每次一想到敦敦就想到紐特。
鄧布利多:你幫我搞!
紐特:不行我搞不動真的搞不動。
小劇場:
轟炎司內心os:我居然還有一個兒子!
轟焦凍:準備給弟弟打錢
中島敦:???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