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宰治與黑暗時代-3
噩夢做的越來越頻繁。津島望月快要分不清他所處的世界究竟是真實存在的, 還是只不過是一場清醒夢。
綠眼睛飄忽不定。
“你好!我們是不是在書店裏見過?”名為深村泷的黑發青年問道。他有一張清秀的臉蛋, 綠眼睛閃閃發光, 額角有一塊醜陋的傷疤。
津島望月瑟縮了一下。
“啊……啊。”他發出無意義的詞來。
津島望月經常去一個叫作[島上書店]的地方,那裏有着橫濱最多的書籍。而在那裏, 他經常和這名叫作深村泷的青年碰上。對方的笑容相當腼腆, 看上去是個非常好相處的小夥子。
但是津島望月卻非常害怕他。那種害怕深入骨髓, 像是植根于靈魂深處。
他顫抖着移開腳步。
“請等一下!我想請問你上次閱讀的人間失格是那位作者寫的?”深村泷喊道。他的手打在津島望月的手背上,然後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深村泷熱愛文學。
而且……這個男孩和孤兒院裏的中島長得真的好像。
津島望月幾乎下一秒就要癱倒。他猛地抽開手腕, 向前跑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過去了多少時間。等到津島望月跑到幾乎要喘不過氣的時候他才停下腳步。他站在河岸邊上, 夕陽的餘光落在他的身上。
這一天晚上他去lupin酒吧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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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欺騙了人家的感情吧?”人家指的是山崎家的小姐山崎元子。
“沒吧。”太宰治看了看自己漂亮的手型, “心甘情願地在一起怎麽能夠叫作欺騙呢?”
他擺弄着自己的手機,“啊, 元子小姐今天邀請我去她家過夜。”
“那你可不要對別人動手動腳。”長着一張好看皮囊的情報科人員坂口安吾嘆氣, “我怎麽覺得你是不懷好意才跟人家确定關系的呢?”
“如果織田作在這裏絕對會對你進行一頓說教的。”
“噫。才不會。”
“今天!不醉不歸啦!
坂口安吾道:“誰要跟你不醉不歸?我還要回去工作呢。誰讓你們一個兩個全都壓榨我們情報科,你知道我們情報科有幾個人嗎?幾乎所有的工作都是我在做啊!”
太宰治假哭, “安吾突然變得好暴躁哦。果、果然!是被什麽外星人入侵了吧。”
津島望月把客人定的酒送到那桌去。他沒想到,那位客人正是分別不久的深村泷。
綠眼睛。
綠眼睛和月光光。心也慌慌。
“你好,我不是很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害怕我?”人總是很好奇的。深村泷像是嗅到了什麽秘密,如同跟随氣味而來的貓兒一般。
但對于津島望月來說, 他就是猛獸。
他放下酒杯就跑。
“诶, 望月君,那是誰啊?”太宰治問。
津島望月搖了搖頭,“我不認識他。”
“感覺像是變态呢。”
“請不要随意發表這樣人身攻擊的言論啊太宰。”坂口安吾皺了皺眉。
“我看人眼神超準的!”太宰治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他褐色的眼睛裏, 倒映出男孩發白的瘦削面孔來。
像是抹了一層粉。
[太宰治說:]
“多謝款待。”我對那個女人說道。女人都是液體,無論是充滿了肉脂的乳-房和臀部,在做-愛這一過程之中都會變成很奇怪的形狀。
她們的叫聲也很奇怪。
死變态首領所謂的性教育,簡直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
山崎元子從一旁扯過外套,披在了身上。
好不知羞恥的女人。
山崎家的小姐用還沾着淡淡墨漬的手指撩開自己耳際的黑發,她說:“感覺太宰君對情情愛愛這種事情意外地抗拒嘛……呀,請不要這麽愛我,我也是第一次。”
處-男與處-女的組合。
這很好笑诶。
我百無聊賴地看着這個女人坐在鏡子面前打理自己,那些細長的發絲,泛紅的皮膚……女人的身體散發出一股如同水蜜桃糜爛了般的、吸引色狼的氣味來。
現在是早上七點鐘。
“唔……不想去工作。”我趴在榻榻米上面,“反正中也都會自己搞定的。”
“随意抛棄同伴的話可是會被中原先生找上門來的。”山崎元子攏起自己漆黑的長發,把它高高地挽在了頭上。
“無所謂。”
我問到房間裏的氣息。濁液的腥臭味。
男人為什麽要和女人結合?
男人為什麽一定要和女人結合?
我尚未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手機上存着八通中也打過來的電話,我想了想,十分愉快地把他的電話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新的黑風衣被疊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旁,褲子也是,襪子也是。黑色的皮鞋上端被擦得油光發亮。
沒想到居然是高檔皮鞋啊……
我想起中也的工資卡還在我這裏下次……幹脆去帽子店訂購一百頂高檔帽子然後扔着玩吧!
就這麽決定了!
山崎元子走了。
她走後我才冷汗涔涔。
女人真是可怕。女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真是叫人畏懼啊……世界創造女人就是為了壓制男人嗎?
完全感受不到快樂。
只有痛苦。只有痛楚。
我被羞恥心被完完全全地打敗了。
真奇怪,明明提出要做-愛的也是我,到最後害怕地也是我。
這一定是羞恥心在作怪的緣故。
……洗澡。
我得洗澡去。
我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死變态首領打電話過來問我要不要吃紅豆飯。
他心裏還沒有點數嗎?就算是要吃紅豆飯,那也必須是織田作親手做的才行。
“望月君嘛……我迷路了,附近有一個超醜的公園,你快點過來找我啊。”說出了根本就讓人無法得知有效信息的話語。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靜靜等待。
天黑了他也沒有來。
難道是因為我身上的惡臭已經散播了千萬米遠之外的地方了嗎?
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這個意思的話……那豈不是沒一個路過的人都會問到這種味道嗎?
我沒想到世人竟然有這麽靈敏的嗅覺。明明那條狗走過我身旁時也沒有做出什麽奇怪的動作。
世人的嗅覺什麽時候蓋過了動物?還是說……我身上的臭味是只有人類這個物種才能聞到的味道。
“喂,你聞見了嗎?”我問路過這裏一只花貓。它和lupin酒吧裏那只被大家親切地叫作[老師]的貓咪挺像的。
啊……過分,它居然對我翻白眼。
冬天的天黑得特別早。早早的,路燈就開始閃爍了。
我決定把漆黑小矮子的電話從黑名單裏拉出來。并且開了個視頻通話。
“混-蛋太宰!你又跑到哪裏去了?”
我感慨了一句“中也要是天天都這麽暴躁的話就永遠長不高”之後,中原中也反而冷靜了下來。
“首領說他昨天給你安排了一次特別任務,是真的嗎?”中原中也問道。
“诶呀真是的,都說了是特別任務怎麽能夠被中也知道呢。我可是超敬業的呀。”
“喂喂?喂喂?我這邊信號不好!中——也——你——聽——見——了——嗎?”
“死青花魚你背後有人走過,你這個死騙子!” 中原中也原地爆炸以後立馬關掉了視頻通話。
“望月君你怎麽到現在才來,我肚子都餓扁了。”
說謊。我其實是個不太明白饑餓是什麽的人。不是說我不愁吃穿,而是指胃部似乎喪失了饑餓這一感覺。
望月君看上去是跑過來的。
“對不起……描述太模糊了,之前跑到西邊去了。”
哎呀,不愧是蠢笨的望月君。我所在的公園可是在整條大道的東面啊。
“好餓……我快餓死了。”
“路上買一點吃吧……我今天得工作到晚上十二點。”
“加班麽?”
“明天是聖誕節了,大家都有些興奮,客人自然也多些。”
“原來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啊。”
“聖誕老師會從煙囪裏爬出來給我的襪子裏裝上禮物嗎?”
“額……估計沒有吧。”
我猜望月君一定是在想要不要自己扮個聖誕老師。
“你可不要偷偷溜進我房間把中也的帽子放進來啊。”
望月君臉上全是窘迫之色。
“為什麽要放中原先生的帽子啊?這已經算是偷竊了吧。”
“未成年之間的事怎麽能叫作偷呢!這分明是借。”
“诶。”
回去的路上,我一路提着無理的要求。
“我想吃青口組的蟹肉罐頭。”青口組是橫濱的一個黑手黨組織,他們的副業是販賣海鮮的罐頭加工物。
“我想要去箱根七湯泡溫泉啊。”箱根在神奈川那邊呢。
……
“我想買那本超酷的《完全自殺手冊》。”我每次提,這個願望總是會被望月君一口否決掉。
但是望月君只是不停地點頭。無論聽到什麽,他的都機械地點頭。
“望月君你今天發燒了麽?”我懷疑是他的腦子出了些什麽問題。
望月君擡起臉看着我,眼睛邊上帶着一圈的青黑。
他似乎很久沒有睡好過覺了。
噩夢害人。
“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豈止是有點不舒服,簡直是非常不舒服。
暗沉沉的眼睛裏帶着大片的血絲,他似乎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
“安啦~夢境和現實都是相反的。你看我夢見了那麽多次我被中也弄死,現在還是活得好好的啊。”
望月君別過頭,小聲地說:“那都是騙小孩子的話。”
“诶,太宰。”他呼喚道。
“如果你最親近的人突然死了,你會怎麽樣呢?”
“哎——真可惜,我十一歲的時候家人就全部都死光了。”我說的,可是真話啊。
望月君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抱、抱歉……我忘了。”
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這回事情了。這個惡棍住進我家的房子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一點了。
好笨啊……果然麽,是笨蛋。
“那,是誰死了呢?沒有指定對象的話,可是連胡話都講不出來的啊。”憑空捏造的東西根本就不能當真。那些隔着網絡展現關心的人都是一群騙子,他們又不知道你的真實情況,卻一定要拿自己的經驗往別人身上套。
讨厭!讨厭!讨厭的家夥們!
望月君展露出了世人的躊躇與遲疑。
“我可沒有強迫你說哦。”我盯着他的側臉。
說實話我也猜到是誰啦。這個謎語的謎底完完全全寫在問題後邊。
望月君露出了非常疲憊的表情。
啊……我也想要能夠這麽輕松地露出這種表情來啊。但一定會被別人嚼舌根的吧。
到底是誰給我貼上了搞笑藝人這個标簽。哈?我嗎?竟然是我自己嗎?真正的搞笑藝人是不會自己給自己貼上标簽的。
不合格!未完成!
“我一直以為老師在某個地方……在某個地方生活着。可是我覺得她可能已經不在了。”望月君開始向我這個第二親近的人哭訴了。其實吧,我覺得那個老師也應該是死掉了才對。雖然沒有證據……啊啊,直覺嘛。
那個老師,絕對是死掉了。就算是沒死,離死也不遠了。
“為什麽這麽想呢?”
露出了可憐的表情來。
“因為最近一直在做老師死掉的夢。”
“我其實啊,完全不懂望月君為什麽對老師的執念那麽深呢。”到底有什麽故事啊,有什麽故事連接起了密不可分的你和她嗎?總是老師老師老師老師老師的——到底是怎樣的故事。
哎,告訴我吧。
作為世人,我也是有那粗鄙的好奇心的。
“我不知道。”
無論問什麽,都會拿一個“我不知道”來搪塞。
羞恥心在阻止你說出真相嗎?
“噢,那好吧。”
“那明天聖誕節聖誕老人會來嗎?”
“啊……大概,會的吧。”
……
聖誕老人不會來。
我還依稀記得去年的時候往我挂的大大的襪子裏面塞的糖果。不過如果吃到牙疼了……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吧。
我決定用喝酒來代替糖果。等到受不了了,再去抽煙吧。
反正效果都是一樣的……又不會有什麽香煙店的良子小姐來勸我戒酒。
“織田作為什麽還沒有回來啊?”我問安吾。這位極為憔悴的情報科人員半個頭都要塌在桌面上了。
“你已經問了十八遍了。光今天的份。你能讓我清靜一點嗎?”
“啧。”
“對了,你今天要和誰一起過聖誕節?首領不是給大家都放了假嘛。”雖說全部人員有些誇張了,但是基本人員還是給了他們一個短暫的假期。就算是再窮兇極惡的人也是要休息一下的啊。
……不過沒想到居然是以過洋節的方式。
“诶,如果有小姐願意陪我殉情的話,那我就陪她一起去過聖誕節吧。”
“誰會陪你這種敗類去過聖誕啊別想了!”
“望月君!你看安吾他吼我!”
不過就算是這樣撒嬌的話,望月君也會無動于衷的吧。
果然……
冷酷的家夥。
“我今天先回去了。”望月君對店長說。
“噢、今天有點忙啊。”店長看上去十分困惱。
“抱歉!”
“是出去和美麗的小姐約會嗎?”我問。不過這種情況約等于零啦。自從上過床以後,山崎元子就沒有出現過了。
……肯定是怕自己身上的臭味被別人聞見吧。
“我先回去了。”他又原模原樣地對我說了一遍。
有必要麽?
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黑夜裏。
我才發現望月君今天換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過了一個小時。
“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加班了。”
放假都是假的,工作才是真實不欺的。
“切——拜拜~”
聖誕節的男人們都喝得醉醺醺的,“老板,請給我一瓶威士忌。打包哦!”
老板笑着說,“直接提回去就好了吧。”
我回到那幢房子的時候是晚上十一點。屋子裏黑漆漆的,沒有電燈。也沒有人氣。
我摸索着來到了廚房,想要找個杯子或者直接灌兩口冷水。
我在料理臺上摸到一個小瓶子。上面的标簽紙被摳掉了,但是摳的不完全,瓶壁留有一些黏噠噠的東西。
我打開電燈一看,才發現那是我經常用的安眠藥瓶子。雖然商标紙撕掉了但是顏色和大小是一模一樣的啊。
我打開蓋子聞了一下,果真。
因為老是去藥店裏買自殺用的安眠藥所以店員小姐早就把我拉黑了。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安眠藥了。
每次都會被人救回來的,而且要是吃安眠藥死掉的話到時候說不定會死後失禁的。我只要一想到我會以這樣的死的形态出現在大家面前,就羞愧難當,被羞恥這個惡魔擊倒。
在我聽到聲音轉過頭之後,我看見望月君站在門口。他把那件黑漆漆的外衣脫掉了,僅僅剩下用來睡覺的白色寝衣。
我朝着他搖了搖藥瓶。
“是要吃安眠藥自殺嗎?我數了一下,大概有四十多粒。”
望月君的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他很冷靜。
“嗯。”
“就這樣想不開了?”
“突然覺得還是死掉比較适合我。”對方繃着臉,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還買了上好的魚子和威士忌就,單單吃安眠藥死掉的話也太浪費了。”
望月君欲言又止。
我把安眠藥倒進了下水道。
他都沒有阻止我。
“今晚上好冷,出去多買些炭吧。”
“啊……好的。”他重新披好衣服,出門買炭去了。
我坐在客廳中央的地毯上,看着無聊的電視節目。過了半個小時,望月君提着一個大袋子回來了。家裏還有些炭,但是烤火盆已經很久不用了。
火星在盆裏噼裏啪啦響,人的臉被映得紅通通的。
望月君安安靜靜地往裏面加着炭。
“太宰,你才十七歲。”
這種時候倒想勸誡起我了嗎?
我……
我的十七歲……
面對望月君不曾露出過的真誠的微笑,我不禁潸然淚下。
我開始答非所問。
“我真的覺得望月君好勇敢,居然能夠直面死亡什麽的。”我自殺了好多好多次,可我正是因為死不掉所以才會一停不停地去自殺的。
“好勇敢,真的好有勇氣啊。”
我在真情吐露呢,懦弱的反義詞是勇敢,無所謂的反義詞是什麽都在乎。
望月君朝我搖了搖頭。火光在他的眼睛裏面閃爍。
炭火燒的太旺的話會造成一氧化碳中毒的。半個小時,就足夠去死了吧?
早知道就吃一點安眠藥了。好沉默啊,好沉默啊。這個世界的沉默都在火爐邊上了。
我有問題啊。為什麽膽小的人反而比我更加勇敢地面對死亡?
我想,我大概能從望月君身上找到答案吧。
淚水是奇怪的滋味。
屋子裏的熱度在不停上升,上升,上升到灼燒靈魂的程度。
我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來自于某不知名的漆黑的小矮子。
“太宰!!!”
作者有話要說: ooc專場。太難揣摩了,我頭都開始痛了。
安眠藥出自《人間失格》
我覺得能夠直面死亡的人真的好有勇氣,也不是所有自殺的人都是懦夫。我心中太宰就是那種不敢死的膽小鬼,如果沒有人引領他他絕對是不敢死的。但是因為體質原因又死不掉,就會變成殉情對象死掉了而他活着的那種狀态。
[太宰治]:
死了……沒了……死了死了死了!!!
這位年輕的幹部大人從醫院裏面醒來,面對一臉煩躁的中原中也,他低聲說:“別說。”
中原中也不明白了,這家夥到底是要搞什麽。
“別說。”少年頭一次卑微地懇求道,“別告訴織田作。”
每日求作收麽麽噠。晚安。今天遠足我表現除了最菜的一面:回程路上癱倒在路邊被老師送回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