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話
奚原趁着調休回了家一趟,方用鑰匙開門進去,客廳裏坐着的奚沫聽到動靜,目光立刻從手中捧着的ipad挪開,往玄關那看去,脆生生地喊了聲:“哥,你回來啦。”
奚母聽到她的話,沒顧得上鍋裏的湯,轉身就從廚房裏走出來,先是上下打量了下奚原後說:“回來啦。”
“嗯。”奚原點了下頭,問道,“爸呢?”
“我讓他去超市買醬油去了。”
奚原聞言看向奚沫,後者一臉無辜地辯駁道:“我說我下去買的,可老爸非要自己去,這可不是我偷懶。”
奚原見她忙着摘清自己反而笑了。
過了會兒奚父回來,奚母做好飯菜喊一家人吃飯。
飯桌上,奚父問道:“最近醫院忙嗎?”
奚原答道:“還挺忙,仲夏季病人比較多。”
醫生從來就是個不得閑的職業,一年到頭總有人生病,到了夏季,吃的東西多了,消化科的病人也跟着多了。
奚母聞言,關切道:“那你也要注意休息啊,別忙過頭了,治病的別把自己給病着了。”
“好。”
奚母觑了他一眼,狀若無意地随口道:“個人問題也要注意。”
這就是催着他脫單了,奚原有些無奈,不想接母親這茬,轉眼看到奚沫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他。
奚沫比奚原小個十歲,是個鬼精靈,兩人年歲相差較大,可是并沒有多少代溝,奚沫從小就愛跟在奚原後邊,到這麽大了,還愛和他打鬧。她是早産兒,被生下時還沒有足斤重,從小到大身體一直不太好,奚原也很寵讓她,凡是她想要的合理的要求他都會滿足。
“暑假都在幹什麽?”奚原看着奚沫問道。
“她還能幹什麽呢,整天呆在家,不是睡覺就是抱着ipad在玩,讓她去上補習班也不去,提前預習一下高二的課程也不願意。”奚母碎碎念了一番。
眼見着奚母的火力一下子轉移到了自己這,奚沫不滿地瞪了眼自家哥哥。
奚原達到了目的後,反而好心地幫着奚沫說話:“暑假就讓她放松一下,不用太緊張。”
“就是就是。”奚沫忙不疊地點頭。
“她就沒緊張過。”奚母皺眉道,“上學期的期末考成績也不是很理想,哪像你讀高中的時候,學習成績都不需要我操心。”
奚父這時看着奚沫補了句:“小沫,你要跟你哥哥學習。”
奚沫努努嘴:“家裏有一個學霸一個學渣才能平衡。”
“瞎說,你就是想偷懶不學習。”奚母斥道。
奚沫預感母親接下來又要開始一番說教了,一旦開始沒個十幾二十分鐘是停不下來,因此她當機立斷,把碗裏最後一口飯吃了,沒等咽下去就站起身含糊地說了句:“我吃飽了。”
說完她就往客廳迅速撤離,坐在沙發上重新抱起了ipad。
“阿原,你看看你看看……”奚母不滿地搖頭,“整天就知道玩,你一會兒說說她,你的話她多少聽點。”
奚原往客廳那看了眼,應了聲‘好’。
……
奚原坐在飯桌上和父母敘談了幾句,無非是近期的狀況,然後又是絮叨了些家長裏短。市一院離家遠,他在醫院附近租了套公寓住着,平時工作忙不常回來,偶爾休假回來一次也是匆匆停個一天兩天,因此,即使是閑談,他也會花點時間陪父母坐坐。
和父母聊完天,奚原往客廳去,奚沫捧着ipad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麽,十分專注。
“君上這般說來,倒是妾身之罪了……”
奚原走近,忽聽到這一句臺詞,只覺得聲音有些耳熟,細細一辨,好像又不曾聽過。
“在看什麽?”奚原坐到奚沫邊上問了句。
“喏。”奚沫和他打小親近,因此即使剛剛他那般‘利用’她,她也過眼即忘,“最近在追的一部國漫,今天更新了。”
奚原低頭去看屏幕,是一部3d動漫,畫面上是一個衣着袞冕的帝王正和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對話。剛才他聽到的那句臺詞就是出自這個女子之口,他又再聽了幾句,總覺得分外熟悉,仿佛今天剛聽過似的。
“這個聲音……”奚原略一皺眉。
“很好聽是吧,禦姐音。”奚沫在一旁介紹道,“我就是沖着這部動漫的配音陣容去看的,這個女妃的cv就是我最喜歡的配音演員。”
奚原問了句:“是誰?”
奚沫說:“哥,你不混二次元,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奚原笑:“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奚沫見他難得對除了醫書之外的東西感興趣,本着把二次元文化發揚光大的精神,她興致勃勃地說道:“伊妍大大啊。”
奚原一愣,随即想起今天護士喊的那個名字,一時就把聲音對上了號,縱使怎麽變,音質總是還能聽出一二的。
“她的聲音超級好聽,我從初中開始就聽她配的廣播劇,她可厲害了,蘿莉,禦姐,病嬌……幾乎都能配。”奚沫說起崇拜的偶像就像是‘話布口袋破了口——說不完了’,她就跟個推銷員似的,伊妍的作品她如數家珍,一部部介紹給奚原聽。
“噢,她還有個掉馬的私人電臺,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更新節目,我去看看。”奚沫退出動漫,點進了電臺,找到了關注人,“哇,太巧了,剛剛更新,哥,你也聽聽。”
——
開學第一次月考是一次洗禮,對于元熹來說更是一次重創,她的總成績只能排在班級中後段,物理成績更是險些跌下及格線,只有語文和英語還堪堪保持了水平。初中時,她的成績雖說不是年級數一數二的,但也從未下過前十,現如今她卻落到了班級下游,心底的挫敗感不言而喻。
她開始明白了,考上市一中的人都有兩把刷子,高中的學習無論是從難度還是競争上都遠勝從前,還像以前那樣悠閑地學習怕是不能了。
在知道自己的成績前,元熹先知道了言弋的成績。因為早在班主任給他們發成績條前,年級的排名榜已經張貼出來了,只有前一百名同學才有這個榮譽上榜,而言弋的名字赫然就在榜上最頂端的位置。
元熹站在榜前盯着他的名字看了許久,他的總分比之第二名高出了十五分,這十五分對于成績平平的同學來說或許只要下次考試細心一些就能争取到,但是對于已經在頂峰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巨大的差距。
她意識到,她和他之間有着猶如天塹一般的距離,他的高度她無法望其項背,更難以企及。
月考之後,元熹卯足了勁兒開始學習,晨夕不辍。她想,盡管不能和他比肩,那麽,能多靠近一點就多靠近一點吧。
……
開學初學校就給他們新生量了身高體重定制校服,等到十月下旬,校服總算是踩着南方炎夏的尾巴發下來了。統共四套,兩套夏裝,兩套冬裝,夏裝的上衣還不一樣,一件是白色帶領t恤,一件是白色短袖襯衫。
校服是周五放學後發下來的,班主任發話了,下周起全班都要穿着校服上課,否則将會被扣操行分。
其實班主任這一點根本無須強調,對于新校服,全班都覺着新鮮,且校服左側胸口上的一中校徽對于剛考進的高一生來說就像是騎士勳章般,本就是一種亟于展現的榮耀,它标志着在人生的一次戰役中,他們是被選**的優勝者。因此校服雖然有着各種瑕疵,但是他們仍然期待穿着它上課的那天。
十月下旬,秋老虎橫行,太陽在南移的過程中不甘地發散着最後一次熱量,像是以它的方式做一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告別。
周日晚上,元熹手上拿着兩件夏裝上衣正在苦惱糾結着。
穿哪一件?他會穿哪一件?
當晚她并沒有做出選擇,直到第二天早上要去上學時她才決定先穿襯衫,畢竟比起t恤,襯衫看着更好看些。
或許,他也是這樣想的呢?
本是平常的日子,元熹心底卻隐隐有些期待,可是這期待最後落了空。她進了教室後第一眼就往言弋的方向看過去,他向來早到,今天也不例外,此時正坐在座位上和同桌聊天,身上穿的是白色t恤。
元熹有些失落,就這一點小事上看,她覺得他們大概是沒有緣分,就連高達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事件他們都碰不到一起。她沒想過,有百分之五十的幾率他們會穿同一款式的校服,那麽相對應的,他們穿不同款式校服的幾率也有百分之五十,同樣也是很高的。
因着這件事,元熹一整天都有些落落寡合,悶悶不樂。
晚上回家,元熹把汗濕了的襯衫換下,丢到洗衣籃裏時,她突然想到,他今天穿了t恤,明天總該是穿襯衫了吧,于是心情就像是陰霾被撥開了一道光,霎時間放亮了。
“小熹,你在幹什麽呢?”
“洗衣服。”元熹回頭看了眼母親,話裏還帶着笑意。
“衣服不用你洗,我明天早上一起放進洗衣機裏洗。”
“我明天要穿的。”
“你們學校不是發了兩套嗎?明天穿另外一套。”
元熹用水蕩了蕩襯衫,搖搖頭說:“我就要穿這一件。”
“這孩子。”
元熹把衣服烘幹了挂在陽臺上,晚風一拂,帶起的好像不只有衣袂,還有她心中的一汪清泉。
夜間悶熱,次日一早元熹去陽臺收衣服時,襯衫已經幹了,她滿心歡喜地換上,背着書包就去了學校。
甫一到教室門口迎面就走來一個人,言弋拿着一個水杯正要出去。
元熹看着他扣得一絲不茍的扣子,走路時被帶起的衣角輕輕地笑了,破天荒地主動打招呼:“早上好。”
言弋似乎愣了下,随即也對她笑了下:“早上好。”
那一天,元熹的心情格外地好,就連平常倍感枯燥的物理課也覺得有些樂趣。
喜歡一個人或許就是這樣,即使是刻意制造的巧合,也能心生歡喜,暗中偷笑,感謝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