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粉絲
下午三點，誇誇群內，第二個原本空置的客戶位置突然被常黎的頭像占據。
來了。
姚瑤放下水杯，開始行動。
常黎：什麽群？
姚瑤OS：冤家路窄呵呵噠。
笙笙1號：你們看啊！我捕捉到了歡笙本笙了！有生之年啊啊啊啊啊啊！！
笙笙2號：我一直在等這一刻，沒想到它真的來的時候，我卻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笙笙3號：我可以！你們讓開！歡笙啊！我們是你的粉絲啊！嗚嗚嗚，我們分開了整整八個月啦，想死我啦！
笙笙4號：笙笙你去了哪兒啊……自從你離開我天天登錄“樂趣”一千遍試圖刷出你的動态，你好狠的心吶！！
……
姚瑤打完了這坨對話，自己先被惡寒哆嗦了一下。
常黎：[語音]你，你們是怎麽知道我的微信號的？
姚瑤聽了兩遍，基本上确定常黎的情緒是激動的，但是這份激動掩飾在了強裝的冷漠之下。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姚瑤沒有立刻回複常黎的消息。對于一個播主網紅來說，除了那張臉，她本人的聲音也是能迅速被粉絲記憶的特點。常黎說了話，等于某種程度上變相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她處在了被動的地位上。
隔了幾分鐘，常黎追了一個符號過來：？
笙笙5號：女神，是“樂趣”平臺搞周年紀念活動弄得粉絲酬答會呢。只有充值打賞滿一定金額的粉絲才能進來哦……[可憐巴巴.jpg]
笙笙6號：是呢，不過為了再次見到歡笙就算我用光了自己的學費生活費也沒有關系，嗚嗚嗚……你怎麽就不回來看看我們呢？
常黎的語氣明顯松緩了一些：額，謝謝你們的等待但是……我已經和樂趣解約了。之前的經紀人也沒有通知我有這個活動……說實話我已經很久不做直播了，呵呵。
姚瑤打完了這段話，掃了一眼紅色與黃色的氣球，顏色并沒有明顯的加深。姚瑤感覺得到常黎依然是心存戒備的。
再這樣下去，尬聊沒幾句她就會跑路了，再拉回來就難了。
姚瑤咬了咬嘴唇，想着辦法。
聊天群內氣氛尴尬。
阿屁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開了口：“主人，你有沒有看到那兩個透明的氣球搖搖欲墜啦。”
姚瑤瞥了一眼：“嗯，怎麽了。”
“如果氣球在變色前就飄走，那麽表示客戶不願意留在群裏哦，她可能分分鐘跑路，就算直接攻略失敗了呢。”
姚瑤很想知道為什麽每次這種事後阿屁的聲音隐隐暗含着興高采烈？？？
“放心，我這種智商不會讓她有跑路的機會！”
“那什麽！能變聲麽？”
“這種初級功能阿屁是有的啦~”
“我給她發一段錄音，你幫我變個聲！”
“沒問題！唔，阿屁的聲庫裏有浪漫的、可愛的、搞怪的、變态的聲音，主人想要哪個！”
“磁性的，男人的聲音，年紀三十歲以下，沉穩有魅力……”
阿屁拿着小筆記本“刷刷刷”的記着，末了，姚瑤追問了一句“懂了麽？”
筆記本被阿屁丢遠：“完全無法想象那是一種什麽聲音呢……真是讓人腦闊疼。”
那你記什麽記啊戲精！
“就傅亦城那種啊！把我的聲音變成他的那種！”姚瑤忍無可忍。
“油~~~~這麽說阿屁不就知道主人的心意啦~”彩虹屁相當八卦的揶揄了一聲，又爽快的打了個響指，“好嘞！”
姚瑤的臉莫名的紅了紅。
笙笙2號：歡笙，不管你在哪裏，不管你是不是願意留下來聽大家夥兒的心意，我想占用五分鐘的時間，只要兩分鐘就可以。
常黎倒是沒擺架子，幾乎沒有遲疑就答應了粉絲的要求。
兩分鐘以後，來自笙笙2號的一段語音發去了群裏。是一首歌。
姚瑤的先天嗓音條件不錯，因為總是一個人悶在家裏，沒少對浴室水龍頭和自己的抱枕唱歌。她飛快的搜了一首現在網上流行的情歌，試了一小段後立刻錄制了最戳心的一段給常黎發了個過去——
“願我會揸火箭帶你到天空去
在太空中兩人住
活到一千歲 都一般心醉
有你在身邊多樂趣……”
這是一首溫柔的粵語歌，語音發送成功後，姚瑤自己點開來聽了一下，虎軀一震。她真是低估了彩虹屁系統變聲的能力。如果不是自己親自錄制，她幾乎要以為這就是傅亦城唱的歌。
托着腮聽着，姚瑤越聽越有些沉醉。
也不知道傅亦城真的唱這首歌會怎麽樣……哼，他還是更适合讀財報……不，适合說教……
“主人主人你清醒一點啊！不要色令智昏啊！擦擦你的口水先攻略客戶啊！”
阿屁在姚瑤的腦子裏上蹿下跳的喊着。
姚瑤伸手就去擦嘴角——一滴口水都沒有擦到。又中計了。
彩虹屁毫不留情面：“噗。”
姚瑤：……
常黎：這，這是你的聲音？
笙笙2號：對，喜歡嗎？你離開了“樂趣”以後，我每天都在練習這首歌，想着如果你哪天回來，我和你連麥的時候可以唱給你聽。可惜，沒有機會了。
冒充直男深情表白女主播，姚瑤覺得自己真的離變态舔狗不遠了。
接受完了這句話後，常黎的黃色氣球陡然變得鮮豔了一些。
有效果！
姚瑤再接再厲，用溫柔的男聲追了一句：“歡笙，你的粉絲們，包括我，都想讓你回來。”
笙笙3號：2號小哥哥說道我心坎裏去了！女神看了你的直播後，別人的都不過如此！我們真的都在等你回來！
笙笙1號：暴風哭泣+附議一萬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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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瑤第一次聽到傅亦城說話的時候，似乎是在十五歲。大她三歲的傅亦城盛大的成年禮上，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第一次當衆對着姚瑤的父母說了感謝。
感謝他們的撫養之恩，感謝他們的栽培之恩，只字未提姚萬年的女兒，那個見不得光的姑娘，姚瑤。
姚瑤躲在二樓的客廳看着直播，只覺得滑稽。她盯着大蛋糕前面的男孩，心裏陡然滋生出了強烈的妒意。
家庭的分崩離析已經初現端倪，邁入青春期的姚瑤感受到了來自傅亦城的新的危機。人人都說，因為姚家的女兒有某種不可言說的疾病，所以姚氏夫婦才從孤兒院裏把這個孩子接了出來，當接班人養着。
他分走了父親的關注，分走了母親的慈愛，以後也會分走本來屬于她的財産和她的人生。
這是彼時的姚瑤在第一次清楚的聽到傅亦城說話時最強烈的刺激與心理感受。
并不是讓人愉快的回憶。
記憶抽回現實，常黎那邊有了更大動容。
常黎：謝謝……謝謝大家。我沒有想到自己離開那麽久，還有人想着我。說實話，我一直覺得自己挺失敗的。作為主播，我的節目缺乏新意，老粉們都知道我的那些黑歷史，作為女人，我也只敢躲在直播間的濾鏡後頭……笙笙2號的歌，我曾經在一萬粉絲福利的時候唱過，一恍然過了那麽久。有時候覺得歲月像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姚瑤反複看了看那幾句話，突然心裏頭冒出了別樣的滋味。
她一直覺得常黎是個只會跟風抄襲的low 貨，可是讀着讀着，怎麽還覺得詩情畫意，邏輯通順了起來呢。
姚瑤咬着牙，盯着那個依然透明的紅色的氣球發愣。幾秒後，她對彩虹屁下達了命令：“去幫我把常黎的個人愛好和學歷資料找出來。”
彩虹屁還在哼哼唧唧的重複着姚瑤剛剛唱的那首歌，一看來了活兒，激靈的就應道：“好勒！yes sir！”
聊天群不能冷，冷了就歇菜了。姚瑤繼續。
笙笙4號：女神你是中文系的吧！怎麽出口成章！不但物質富有還精神富有！
笙笙5號：你不是竹籃子，你是我的鏡花水月，是我的可望不可及！
笙笙6號：我不允許你們誇女神不帶我！歡笙是我的白月光，是我的心頭好！
群裏在一通狂誇，常黎有些開心的丢了兩個表情包：謝謝大家的喜歡。我會考慮重新聯系之前的經紀人，看看能不能重開直播。畢竟……我無業的狀态也有些久了[尴尬.jpg]
誇誇群裏的紅色的氣球漸漸泛起了顏色，那邊阿屁也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姚瑤翻動着常黎的簡歷：家政專業？愛好……打掃房間？？
姚瑤對着天花板鼓了鼓嘴，這TM 怎麽誇？
陳媽給自己擦桌子整理衣櫃吸塵的時候自己從來不誇的啊……
阿姨您的被子疊的真豆腐塊兒？還是室內的空氣清新的恰到好處？
“主人，想好了沒有~~不能硬誇哦~硬誇一時爽~”
姚瑤受不了阿屁的風涼話，打斷了它：“一直硬誇一直爽！就這麽定了！”
笙笙7號：歡笙！其實我一直覺得你的直播很單薄！一點個人特色都沒有！就算你有重新回來的打算，市場也不認可你了！
笙笙6號：你說什麽呢！
笙笙4號：你哪兒來的黑粉！這是粉絲們和笙笙敘舊展望未來的時候！你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笙笙2號：呵，你是不是隔壁粉絲群來的卧底？
……
在一片混亂的叫罵中，常黎發了一條消息：那7號，你告訴我，什麽才是個人特色？我怎麽也才能被市場認可？
姚瑤瞅了瞅常黎的簡歷，果斷的打出了一行字——我覺得你很有做保潔員的天賦。要不直播定位就是家政知心姐姐吧。
常黎發了一段語音過來，聲音聽起來冰冷而不悅：你再說一遍？讓我去做家政大姐？
那一瞬間，彩虹屁和姚瑤同時覺得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黃色的氣球和紅色的氣球同時鮮豔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