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8

布丁把腦子裏的構圖用粗線條,簡單幾筆勾勒出草案,擱置一旁,拿起另一張紙,動筆之前,問:“有誰有現成的元素嗎?”

幾人面面相觑,他們的大腦一片空白。

布丁早知道,也沒抱什麽期望,先寫下一個熱門元素‘夜空’。

這幫人,閑散慣了,出主意頂不上去,拆臺倒是十分熱衷,“這個元素用爛了吧?”

布丁把遞給她,“你來。”

說話的人立馬閉嘴了,心裏還不服氣:不就是拿過獎嗎?牛逼什麽。

布丁繼續問:“主題。”

負責人說話了,“這期是七夕的主題啊,學校定的,用牛郎織女。”

布丁不信,“學校說了,用牛郎織女?”

負責人底氣略顯不足,“七夕還有什麽?不都是牛郎織女?”

布丁寫上七夕兩個字,“七夕又叫乞巧節,七姐誕,不知道百度一下。原文是:農歷七月七日夜或七月六日夜婦女在庭院向織女星乞求智巧,故稱為‘乞巧’,是後來被賦予牛郎織女的神話故事,讓它有一定傳播度和可被現代人推崇的一種意義。”

有人提出質疑,“那不還是牛郎織女嗎?時代變化都淘汰了原本含義,可想沒了牛郎織女的故事做腳本,确實也沒什麽影響力,那我們在原義上花心思,不是浪費時間嗎?我覺得,我們可以在牛郎織女的主題上作出創意,這樣肯定能避免同一個梗爛大街的情況,你覺得呢?”

布丁點頭,“我認可一部分,但我想問,牛郎織女的主題,你有創意嗎?”

那人頓住了,悄悄朝後退兩步。他沒有創意,有也是在別人創意上轉變,加工。

布丁擺手,“沒有。什麽東西都是第一口最好吃,牛郎織女主題上的所有價值,早在你們動腦之前,就已經被無數人榨幹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有個別人早想到這一點,但礙于懶惰,從沒發表過意見。

布丁繼續,“我知道,這期板報是要評選市裏最佳校園板報,會被納入汀江文化節代表款項裏,所以負責這一塊的老師,同學,才會焦頭爛額,但要是焦頭爛額都落選了,你們對得起自己的焦頭爛額嗎?”

最後一句,分量十足,“你們還想要投機取巧、糊弄自己糊弄別人嗎?”

現場環境阒靜一片,除了布丁擲地有聲的話,沒有一絲雜音。

布丁在草紙上寫下幾個字,“穿針乞巧、祭月之儀。”

那個主動跟布丁搭話的女孩兒,把這番話聽進去,再看向布丁的眼神,多了一抹崇拜。

她看得出來,布丁并不是一個擅長上課的人,可她卻具備醍醐灌頂的能耐,在別人搞不清現狀時,她的價值顯而易見。而他們的團隊,缺少的就是這樣一股力量。

“那我們現在是畫圖,還是先刷板報?”她問布丁,态度上已經表明,她聽布丁的。

布丁想了下,“我跟你去刷板報,再叫幾個人,剩下的,找兩個主題的資料。”

原負責人問:“還沒想好板塊,比例這些東西也得提前計算好吧?”

布丁拿上三角尺,直尺,“我更喜歡到現場去做這些事情。”

原負責人還是堅持自己,“可那樣太耽誤時間了,而且外邊那麽曬。”

布丁看向她,“你計算一遍,到現場比一遍,不合适再計算,再比一遍,這樣不浪費時間?”

原負責人語塞,但立馬有人支援她,“外邊兒太曬了,萬一曬出個好歹……”

布丁旋轉腳尖,面向他,一字一句,“如果你現在退出板報小組,那你就不用去了。”

話畢,再沒有人高唱反調。

室外确實熱,保守估計也有三十度,可距離文化代表評選只有一個星期了,本身校方向文化局申請這個項目時,就被告知,跟牆體彩繪混成一項,是幾個中學聯合努力,争取下來的。

布丁在聽楊笛把其中關系道明之時,就知道,其他中學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如此,只要他們放松懈怠,那無外乎把一個為學校争光的機會拱手讓人,而如果在此時,還要計較天氣,不想挨曬,那是一定無緣評選的。既然接下這個任務,布丁就不會砸自己的招牌。

如此,聽話的,肯出力的,有一定才華的,留下,不能的,滾蛋。很公平。

學校選定參與評選的板報在小操場影壁牆,一塊1500*4500的水泥黑板。

跟校門口那種報欄樣式不同,是一整塊砂和水泥的黑板,直鋪,沒有依附在牆體上的邊框。不怎麽平整,也不怎麽細膩,還得在創作之前塗黑板漆,還得接受它掉色、掉砂的弊端。

在此基礎上繪制,就不能反複塗層。之前板報小組的板塊排版,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揚長避短,但只是掩蓋了黑板材質的短處,并不能讓整個作品出彩,所以,要想達到理想的版面效果,還是要另辟蹊徑。

早知道工程量大,布丁到現場一看,牆面龜裂,掉色嚴重……工程量比預想還要大。

女孩兒看到布丁微微蹙眉的小動作,尴尬的撓撓腦門,“不好意思啊,條件有點拙劣。”

布丁搖搖頭,沖她淺淺一笑,“沒事兒,時間還好,還夠把條件提升上來。”

女孩兒瞬間信誓旦旦,“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布丁把黑板漆攪勻和開,女孩兒眼飄向籃球場,正打半場的男生。

“校園建設那兒有石灰吧?”布丁一邊兒動作着,一邊兒問。

女孩兒神情專注,看籃球場看的一絲不茍,沒聽進去。

布丁擡頭,順着她眼神看向球場,那道白色的光影,是紀燃。

“校建處在哪兒?”布丁又問。

女孩兒回神,快速撇去眼底的心虛,“啊,那個,校建啊?在器材室旁邊兒那棟樓。”

布丁把攪拌棍給她,“順時針。”

女孩兒又不自覺瞄向紀燃,回答慢了三秒,“嗷,好。”

布丁擦擦手,走開,兩步又踅身,“專注一點。”

女孩兒知道布丁所指,紅了臉。

球場上的盧盛眼尖,一早看見布丁,胳膊肘杵紀燃,“诶,果凍。”

紀燃偏頭,布丁正歪着頭,聽人說話,那截白頸纖纖,要命的在他心室狂風亂作。

盧盛搭着紀燃肩膀,眼描着布丁身形,“咱們班狀元,真是有氣質,把校服穿那麽清新脫俗。”

紀燃聽不得他講布丁時的輕浮,“你閑得?”

盧盛立馬偃旗息鼓,他又忘了,布丁不能随便兒調戲。

紀燃見過那麽多人,一颦一笑就讓他方寸盡失的,僅此一個。

他瞧着她,無心籃球了,興致剛被吊起來的幾人埋怨他,“我說,咱們重色可以,也不能輕友啊?我們可比那小美女跟你時間長多了,你這厚此薄彼的真不地道。”

盧盛咯咯笑,肩膀一抖一抖,“要你們丫的廢話?咱們燃哥就是一重色輕友的人。”

球被扔過來。

紀燃伸手接住,動作一如既往的利落。

盧盛順順胸脯,瞪投球的人,“你撐的?吓死你爸爸了。”

此時,布丁離開,紀燃眼循着她的身影,待她徹底消失在視線,才回頭,把球扔回。

盧盛拍拍手,“來來來!繼續!等會兒我們狀元回來,咱們燃哥又當機了。”

幾人抓緊時間,風騷走位搶籃板,從紀燃手裏拿分不容易,他們可不敢放松懈怠。

布丁從校建處拎來個鐵桶,鐵桶裏是校建主任給的兩袋石灰粉。

板報前,一堆人正在井然有序的進行自己那一部分工作,很和諧,是布丁要的畫面。

她把鐵桶放下,石灰拆封,倒進去,女孩兒幫她擡到水池。

籃球場上幾個青春的身影已經不見,女孩兒還巴巴張望着。

布丁擰開水龍頭,擡眼,看女孩兒望眼欲穿,“其實我是有點懷疑你願意跟我挨曬的初衷的。”

女孩兒被她一句話拉回思緒,反應慢半拍,“啊?”

布丁不喜歡八卦別人,但很奇怪,她竟然問了一個八卦問題。“你一直看籃球場,你喜歡誰?”

女孩兒紅了臉,抿抿嘴,眼波溫柔,“紀燃……啊,還有誰不喜歡紀燃嗎?”

“當然有!”一個聲音突兀的迸出來。

布丁認得,那屬于盧盛。

盧盛過來洗手,呲牙咧嘴,“喲,這不咱們狀元嗎?和泥呢?用幫忙嗎?”

紀燃和其餘幾人在他腳後,有人打了個哨子,“快給我跟狀元照個相。”

盧盛瞥他,“燃還在這兒呢。你丫活膩歪了?”

那人嘿嘿兩聲,瞅着紀燃的眼神格外懇摯,“開玩笑嘛,開玩笑。”

女孩兒從沒這麽近距離看過紀燃,他果然比照片好看。原來這就是神顏。

布丁和自己的石灰,對盧盛的招呼、調侃,恍若未聞。

紀燃走到布丁身旁,擰開水龍頭,洗手,“砌牆得用混凝土,或者矽酸鹽。”

布丁知道,但學校沒有了,而她時間緊急,只能拿石灰将就一下了。

女孩兒知道布丁跟紀燃一個班,而且學校也有他倆風言風語,但一直認為,女朋友在關穎、闫笑那類型之間徘徊的人,不會喜歡上與她們天差地別的布丁,卻沒想到,此時看紀燃溫柔的說話,自己會顯得那麽格格不入。

盧盛跟同行幾人擠眉弄眼,“看見沒,咱們燃還懂蓋房。”

有人說了,“蓋房算個屁?狀元要是想要星星,燃哥還能上天呢。”

一堆人笑作一團,女孩兒更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了。

紀燃懶得搭理他們,他看布丁和的費力,把攪拌棍拿過來,幫她和。

盧盛開始打口哨,“诶诶诶,嘛呢?剛才那一通出汗,還沒體力不支呢?還有力氣和泥?”

“走吧走吧,咱們長點眼力見兒,別耽誤燃哥搞對象了。”有人說。

盧盛也同意,勾着兩人脖子,往回走,“走了啊燃,你丫就死在溫柔鄉吧。”

女孩兒突然覺得,自己也,挺多餘的?沒等紀燃轟人,她也乖乖撤了。

紀燃比布丁力道大,和泥這種事兒,他幹确實比布丁幹,看起來和諧。

布丁看差不多了,手伸過去,“給我吧。”

紀燃瞥一眼她伸過來的手,一把攥住。

布丁一慌,下意識朝四周看,看有沒有人注意到。

紀燃嘴角噙着笑,“給你什麽?”

布丁用力抽手,壓低聲音,“你松開我!”

紀燃胳膊用了力,把她拽向自己,她身上薄荷的洗衣液味道,鑽入鼻孔。

布丁差點又撞上紀燃胸膛,耳朵燙了三分。

紀燃松開她的手,摸上她的耳朵,“你讓我跟你保持同學距離,是言不由衷。”

布丁打掉他的手,退開,“不是!我是真心話。”

紀燃把攪拌棍放下,後腰靠在池沿,看她,“你的反應告訴我,你在說謊。”

布丁不想跟他說話了,提起鐵桶,準備走,走出沒兩步,提手折了,鐵桶哐叽一聲掉下。

紀燃反應極快,當下把布丁扯進自己懷裏,避免鐵桶砸了她的腳。

布丁有一秒驚吓,然後用一秒恢複神志,推開紀燃,卻又一腳踩進水坑,整個人失重,一屁股坐下去。

紀燃對考驗他反應能力的這兩道題很滿意,完成度百分之二百——他雙手托住布丁屁股,又避免了她坐進水坑裏。

布丁屁股上傳來紀燃掌心的溫熱,耳朵再燙三分,連帶着臉也紅了。

她忙起身,氣急敗壞的瞪着紀燃,她多想罵一句,“你還要不要臉。”

但她沒有,因為她知道,紀燃只會雲淡風輕的回一句,“我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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