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布丁忘了, 還有這一茬,此刻看着紀燃陰霾滿布的臉……“你鎖我是犯法的。”

還有理?還頂嘴?紀燃火冒三丈,扯了她朝前走。

布丁掰他的手, “紀燃!”

紀燃攥的緊, 卻也沒有那麽緊,經歷上次抓疼她,他不敢再用力, 但也不會讓她輕易逃脫。

布丁手不疼, 那也不想被他抓着,“你放開我!”

紀燃不放, “除了‘你放開我’‘你幹什麽’‘你還要不要臉’, 你有別的可說嗎?”

有,有的是,可都不适合他, 他只适合這幾句。

布丁被他拉着走,不小心腳踢到一塊兒石頭,人朝前傾, 撲上紀燃。

還是那一截琴鍵一般的脊柱。

紀燃長得好看, 而布丁認為,他最迷人的,還是脊梁這一截脊柱。

“要是你情願的。”他說。

布丁從他身上起來,可惜不是, 她是被絆倒的。

紀燃轉過身來,沒有松開布丁的手, 而是執起,細致的揉,那麽高的個子,突然乖的不行,“你別考驗我對你的心思,你要是出事,我會讓他們每一個都來償命。”

布丁心一抖。一動也不敢再動,任紀燃輕按她的手腕。

如果是別人講這種話,她一定會覺得可笑,法治社會,除非不怕身陷囹圄,不怕死,否則哪兒來那麽多‘要你償命’?可紀燃說這話,她就信,打心眼兒裏信。

不遠處的闫笑、盧盛一直看着紀燃他們,盧盛問闫笑,“你說他倆成了嗎?”

闫笑搖頭,“不知道,我就知道她特矛盾,一定要跟紀燃劃分的一清二楚,不想欠他什麽,也不想他欠她什麽。說她喜歡紀燃吧,那感覺又不對,說她不喜歡吧,她的一些舉動,包括在接觸到關于紀燃的事的反應,又都有點值得琢磨。”

盧盛看,“我覺得是成了,看見布丁那眼神兒沒有?都是燃,沒一個旁的。”

闫笑看過去,是嗎?她什麽也沒看出來,只看到他們站在一起,還挺般配。

後半夜,他們在紀燃給布丁訂那家酒店過的,本來說一人一間,盧盛非說四人一間,反正也無困意,不如湊在一塊兒聊聊天兒,說說話兒。闫笑同意,布丁不置可否。

紀燃一人也不見得能睡着,就默許了,四個人聚在布丁房間。

說好的聊天兒,結果沒說兩句,就都陸續打哈欠了。

闫笑趴在沙發上,“不行了……我一看見沙發……床……上下眼皮就打架……”

紀燃拉拉布丁的胳膊,“去床上睡。”

布丁其實還好,不過想到第二天還要上課,就乖乖去睡了。

剩下紀燃跟盧盛在外廳,不知道幹點什麽。

盧盛瞥一眼裏間,“你現在這境界真牛逼,都這份兒了,還不碰?”

紀燃是個俗人,那檔子事兒,他早想過,但那就把本來對他就有意見的布丁,推更遠了。還是像現在這樣,就親親小嘴,拉拉小手得了。反正,只要布丁沒那麽抗拒,遲早有一天,他會弄髒她的身體,把她一輩子占為己有。

倆人又捱了一個小時,各自睡了。

清晨,還不到六點,布丁就醒了,洗漱完,到陽臺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起那麽早?”盧盛在她身後說。

布丁扭頭,“我也想問你。”

盧盛晃晃手機,一臉苦相,“我媽天天晨練,起來發現我沒跟家,給我打了個電話。”

他看布丁笑了,手肘抵在陽臺圍擋,手撐着腦袋,“你是那種越相處越喜歡的人。”

布丁還有點受寵若驚,看他,“你沒事兒吧?”

盧盛咂咂嘴,嘆口氣,“可惜了,我沒有紀燃毒辣的眼光,一眼看中你是個潛力股。”

布丁覺得他可能是還沒睡醒,不準備理他了。

盧盛越是早上,越話多,而且思維跳躍性越強。“你喜歡紀燃嗎?”

布丁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盧盛沒等她說話,又說:“很難回答嗎?還是不想承認,又不想說謊?”

布丁睫毛顫了一下,原來,早已經那麽明顯了。

盧盛用一種看透一切的口吻,繼續說:“你不想答應他,但又沒法兒斬殺自己那份兒心動。你特別矛盾,一面想着跟他互不相欠,各不相幹,又一面想着就靠近一點,就一小點,一小點又沒什麽關系。你之所以沒橫了心直面自己的感情,不過是因為你身上背負着責任,你覺得你的人生不屬于你,所以你沒有權利把自己交出去。”

布丁心髒猛地一抽,全是她的不敢面對,盧盛一針見血,血來自她心尖。

突然,盧盛哈哈大笑,“不是吧?真蒙對了?你真這麽想的?我能開個讀心坊了!”

布丁并不覺得好笑,轉身朝裏走。

盧盛又叫住她,“別別別!再聊聊,我現在才思泉湧,不找人說話我會憋死的。”

布丁頭也沒回,也沒糾正他的用詞錯誤,“那你就憋死吧。”

她出了房間,到酒店餐廳吃早餐,盧盛又追出來,接着說:“你可能還不了解紀燃。”

布丁以為,她跟紀燃目前這種了解程度就可以了,不用再深入了。

盧盛不這樣以為,跟她說:“我老覺得,你對紀燃有所誤解,而且是那種根深蒂固的誤解。我有必要給你重新科普一下,關于紀燃。好讓你對他有一個全新認識。”

布丁恍若未聞,專心吃她的早餐,胡蘿蔔粥,嗯,真好吃。

盧盛說:“紀燃知道我跟你講這些一定會把我卸了,但作為一個跟他那麽多交情的兄弟,見他被這麽誤解,真看不過去。”

布丁也聽不下去了,“你要講就快點,不要有那麽多……廢話。”

盧盛蘋果肌抽搐了兩下,終于切入正題,“紀燃性格不太好,脾氣不太好,人也缺德,惡劣,挑不出好的地方,說實話,根本就怪不着他。”

布丁從盧盛這句,覺得聽他講紀燃,就是一個笑話。他那麽崇拜他。

“他從小生活在英國,只有一個外公相依為命,外公很疼他,但他在英國學校被霸淩,外公并不知道,也從沒看出來過他有什麽異常。後來他小學沒上完,外公要顧他,又要顧農場,實在分身乏術,就送他回了中國,我們也在那時候認識。”

布丁身形微微一頓,不喝粥了,臉朝粥碗,別人看來,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他不跟我講這些,是他在英國唯一的朋友,凱瑟夫過來看他,跟我說的。我們三個一起瘋玩兒了一個暑假,他跟我講了很多紀燃在英國的遭遇,講他那時候又瘦又小,幹巴巴的,一巴掌能扇他一個跟頭,講他被欺負折磨的多慘。我那時候還煽情的跟他說‘紀燃你放心,有兄弟我在,誰也不能動你一根手指頭’,結果反而是他瞬間崛起,在汀江慢慢揚了名號。現在半個汀江都知道,六中有個紀燃,紀仲良的兒子,下手特黑,特狠,不見血都不叫打架。”盧盛說最後這句話話時,頗有點得意。

布丁還維持着望進粥碗的姿勢,紋絲不動。

盧盛又說:“紀仲良你應該知道吧?有一家上市的建築公司,紀燃他爸。他媽叫秦笙,文化人,出了好多本圍繞着獨立女人的書,全世界各地開講座。他爸媽就是名義上的夫妻,之所以沒離婚,不是為了紀燃,是為了他們各自的事業。其實他們一家三口彼此都心照不宣,可他們夫妻卻偏偏要在紀燃面前裝成琴瑟調和、伉俪情深……”

說到最後,盧盛聲音越發低沉,語調越發厚重。

“你不能怪紀燃沒教養,因為他本來也沒人教、養,什麽道理都是他自己理解,理解對了,就對了,不對,也就那樣了。你知道,我有多慶幸,他至少還是一個善良的人,沒存過害人的心思。”他說完頓了下,“其實有時候,我看他那兩股眉毛,怎麽也展不平時,也會想,去他媽的善良,我只要他痛快的活着。”

布丁不想聽了,她站起來,走出餐廳,走向電梯,上樓,回到房間。

紀燃不在,只有闫笑還在睡。她叫醒他,“闫笑,該起床了,要遲到了。”

闫笑惺忪着睡眼,撐着半個身子起來,“幾點了?”

布丁看一眼表,“七點五分。”

闫笑咕嚕一聲爬起來,“我去洗個澡。”

她跑進浴室,紀燃進門了,他換了身衣服,換了雙鞋。回家了?

布丁沒跟他打招呼,紀燃朝她走過去,“吃飽了?”

他怎麽知道她去吃飯了?他也去了?那盧盛的話……

“走吧,我送你回學校。”他說。

布丁對‘送你’兩個字有點敏感,“你不去?”

紀燃喜歡她這個問題,唇角揚了下,“去。”

然後,布丁就這樣跟紀燃走了,沒管盧盛,也……沒管闫笑。

到學校,她才意識到她把闫笑忘了,趕緊給她打電話,結果卻得到她說:“嗷,你們走時候紀燃給我發微信了,告訴我他把你帶走了。我等會兒跟盧盛一起去。”

紀燃,竟然提前替她跟闫笑說了。布丁臉偏向窗外,想起不久前,跟她那番話。

他說的沒錯,她布丁确實是自以為是,尤其是說什麽‘你考不上大學還有無數種出路這種話’簡直是自以為是到了極點。每人每個人生都是一條別人無法複制的路,自己所在意的,不見得別人也在意,拿自己的取舍去妄斷別人的取舍,确實好讨厭。

紀燃說的,一點錯都沒有。

布丁望向一個方向,愣了神,直了眼,突然不知道哪兒來了一陣風,吹的她眼淚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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