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房子背面的圍欄外面,迅速閃過一個黑影,黃狗應聲而起,飛快蹿了過去。

牆外面堆放着成捆的幹草和木柴,黑影慌不擇路,撞了下,一陣嘩啦啦東西倒地的聲音傳來。

夜色漆黑,寒風陣陣,只有躲在雲層裏的月亮勉強照亮一點路。

周莞手機的光線直直往前照過去,邊沉着臉追過去:“誰?”

對面那頭是圍牆,黑影逃過之後又折返,漆黑的院子裏,周莞就看着對方朝他過來!

沒等她反應,外面屋子大門嘩一聲打開,魏坤手撐着護欄跳過去,“周莞?!”

一個黑影蹿過來,用力在她身上推了下,黑漆漆的,她看不清,往後踉跄了下絆倒木柴,好在及時伸手在牆上撐了下,穩住身形。

魏坤已經跑了過來,低吼:“幹什麽的!”

黑影跳出圍欄,往樹林中逃去。

“媽的!”魏坤追了幾步,沒追上,只好掉頭回來。

一陣喧嘩,上了年紀睡眠淺,屋裏的兩個老人都醒了。院子的燈被打開,昏黃的燈光照亮,周莞才發現自己摔一堆木柴上,她默了半晌,伸手撐地,使勁了半天都沒站起來。

老人過來連連問有沒有事。

她屁股着地坐着,身上還掉了好幾捆稻草,狼狽又滑稽。

魏坤走過去,看了眼,忍住笑,繃着嘴角,伸手扶住周莞的胳膊把人攙起來:“還好吧?”

周莞拍拍衣服,皮衣外套被劃出了好幾道刮痕:“沒事。”

魏坤就着燈光,低頭查看人,裹在外套裏的小臉有點白,但是看着沒大礙,“大半夜不睡覺,你起來幹什麽?”

周莞擡頭看他一眼,拍了拍手:“我上廁所。”

“條件不好你事兒還挺多。”魏坤叨叨着說了一句,轉頭朝那人逃走的方向望了眼,“這三更半夜的,什麽人啊?”

老人說:“可能是小偷,最近村子裏老有人丢只雞丢只鴨的,你們穿得太好的,盯上了。”

魏坤收回視線,眼神在周莞身上轉了一圈,那意思在說“誰叫你穿這麽高調”。

周莞直接無視。

好在虛驚一場,這小偷也是個膽小的,沒受什麽傷。

魏坤讓兩老人以後記得把門關嚴實,睡去睡覺,這才轉身,把目光投向周莞,嘴角提着:“以後還敢不敢穿這麽招搖了?”

周莞轉身走人:“關我什麽事。”

“嘿,你還嘴硬。”

回去房間檢查東西,果然,房間窗戶開着,放在床邊的背包被勾開,衣服散出來,錢包裏的現金都不見了。

老房子沒防盜,她睡覺也沒有檢查,要不是剛好出去上廁所,恐怕要是醒過來碰上,少不得要遭殃。

好在錢包現金不多,只剩下幾百塊,對方沒拿走卡,只是匆匆拿走了剩下的錢。

算是破財消災。

周莞合上錢包,扔一邊,眉心微蹙。手指微微蜷着,虛握着,微白的小臉臉色也不是特別好。

倒不是因為錢,那點錢,她無所謂。

擡頭看人,她問:“你怎麽還不走?”

魏坤抱臂靠在門邊,揚着眉毛,似笑非笑看着她。

周莞一見他那樣子,就知道又要嘲諷她,要不是睡遲,非不坐車,要不是非得作,現在哪至于弄得這麽狼狽。

抿着唇,垂眸:“你走吧,我要睡了。”

“睡什麽睡。”魏坤朝前走了兩步,停在她床邊,低身就去捉她的手。

“幹什麽……”

魏坤輕輕捏着她的手腕,果然,掌心蹭破了一大塊皮,隐隐冒着血絲,“睡覺?藥不抹了?”

“關你什麽事。”

魏坤黑眸盯了她一秒,沒說什麽,轉身走了。

房門開着,夜風呼呼往裏灌,窗戶也沒關,對流風冷得很。

周莞覺得更煩躁了,踢開背包,要上床睡覺,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

她擡眼。

魏坤手裏拿着一管軟膏,一個小瓶子,絮絮叨叨過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麻煩事賊多……”越過人去關窗戶,啪嗒一聲拉下鎖扣鎖死,“門開着這麽大,不冷嗎?”

周莞坐在床上,聽着他跟老媽子一樣唠叨。

魏坤拉了張凳子,擺她面前坐着,手上的東西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手肘搭在膝蓋上,跟她平視:“手就不疼?”

周莞右手蓋在外套裏,一雙眼睛冒着隐隐的怒火,八成是因為方才追人摔倒磕傷的原因。上個廁所還能碰上賊,破財不算,還摔了一跤。

誰有她倒黴。

而這倒黴是源頭又跟着人有關,可若要追究,還是自己的原因。

結果一通氣也撒不出,只能憋着。

魏坤朝他伸出手。

周莞:“幹什麽。”

明知故問。

凳子太矮太小,魏坤不得不弓着背,膝蓋頂在床邊,跟她的腳離得很近。

半夜起來上廁所,她的頭發還有點亂,沒有畫上精致的妝容,素白的小臉幹淨溫和,眼睛很黑,眼尾下垂,仔細看,似乎還長了個小痦子。

與平日裏矜貴挑釁的妝容不同,現在顯得柔軟又安靜。

這倒稀奇。

魏坤沒跟她客氣,直接抓過她的手,随手擱在大腿上,“擦個藥,不然你明天得疼。”

擰開瓶子,用棉簽沾了酒精消毒,然後往她手心擠出一大坨藥膏,動作粗暴。

好在這人還算有良心,她氣消了一點。

周莞垂着眼:“哪裏來的?”

他丢開軟膏,“屋裏翻的。”

“……”

周莞淡淡說:“有你這樣的嗎?”

“我又不偷不搶。”

魏坤的動作簡單粗暴得很,擠出一大坨,拿棉簽化開,在她手心胡亂塗來塗去。

周莞看得眼角抽搐:“你能好好弄嗎?這是傷口,不是你的車座位。”

“多事,”魏坤瞥她一眼,“我可沒伺候過女人,能給你塗藥你得慶幸了。”

然而說是這麽說,手上動作還是輕了一點,但是這麽慢慢磨也難受,傷口蹭着藥膏,酥酥麻麻的。

“感覺怎麽樣?還成吧?”

“癢死了。”

魏坤不耐煩:“自己弄。”

他把棉簽丢給她。

好在傷口沒有很大,擦得差不多了,勉勉強強吧。周莞低頭盯着自己的手心看,片刻,收回視線,把棉簽扔垃圾桶:“就這樣吧。”

魏坤又問:“需要給你包一下嗎?”

周莞翻白眼:“包什麽包,你怕我好得不夠慢嗎?”

魏坤說:“這不是怕你這嬌滴滴的又磕着碰着嗎?”

周莞冷哼了一聲。

兩人靠得挺近,安靜的小房間,連外面風聲都聽不見了,兩人靜靜看了片刻,周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時沒有移開目光,就這麽盯着。

魏坤拿起東西,起身要走,“那你就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周莞眼神下意識追過去。

魏坤看見,無奈道:“睡吧,沒事。”

魏坤開門出去,關門。

周莞坐在床上。

不多時,她似乎聽見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房間門口,很近。

她像是猜到什麽,不過沒出聲。

很快,門那頭安靜下來,緊接着,輕微的鼾聲響起。

很吵,周莞覺得,不過好像也沒那麽讨厭了。

這一晚,周莞睡得很好。

早晨陽光從沒遮簾子的窗戶漏進來,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臉上,她睜開眼,躺了好一會兒。

外面傳來微微的說話聲,牛羊叫聲,還有車轱辘碾在砂石上的颠簸聲……有種溫馨古樸的熱鬧。

她又躺了一會兒,才起床換衣服。

拿衣服的時候,她抓着一件紅色的外套愣了下,片刻,又塞回去,重新換了一件。

開門出去的時候,門外果然沒有痕跡了。漱口完畢出去的時候,阿婆正在準備早飯,說馬上就可以吃了。

周莞點點頭,走出院子。

七點,山裏的空氣很清新,她很少這麽早起,遠山綠樹蒼翠,山林茂盛,雄鷹展翅,飛鳥盤旋,天空藍得透明。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視線在院子裏逡巡。

魏坤蹲地上跟狗玩得歡快,手裏拿着半塊饅頭在逗弄,短毛黃狗瘋狂吠叫,圍着他來回繞圈。

周莞看了半天,他就這麽玩了半天,無聊。

周莞呵呵一下,掉頭回去。

老人已經做好早飯,簡單的白粥鹹菜,鐵盆裏裝着好幾個饅頭,一瓶紅辣椒,厚厚的紅油貼在壁沿上。

周莞只看了一眼,便打斷了老人要給她饅頭裏賽辣椒的舉動,“謝謝,我不吃辣。”

簾子掀開,魏坤帶着一身涼風進來,他仍是一件短袖,繃着的胳膊肌肉結實,看見周莞,招呼:“哎,我以為你得睡幾點呢,差點沒叫阿婆準備你的份。”

周莞拿着碗正要打粥,聞言冷冷看他一眼。

魏坤笑:“沒想到起得還挺早。”

周莞低頭,撥了一點鹹菜,懶得搭理。

魏坤咬一口饅頭,吃一口鹹菜,嘴巴鼓着,鹹菜脆生生的,嚼得嘎吱響。

兩位老人是不會跟他們一起吃的,因此桌上只有他們。周莞垂眸安靜喝粥,魏坤岔着腿啃饅頭,周莞慢條斯理,魏坤狼吞虎咽,各吃各的,一時無話。

好半晌,她忽然出聲:“昨晚謝謝,”

魏坤顧着吃飯,也不在意,随口道:“你別穿得花枝招展的就沒問題。”

“……”

那點感激之情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涼涼地看一眼。

察覺視線,魏坤擡頭,細看反應過來:“啊,換衣服了啊,這不就對了。”

“閉嘴吃你的吧。”周莞簡直不想跟他說話。

離開旅店,兩人重新上路,拖拖拉拉耽擱了一天行程,不過周莞又不急,自然是無所謂。

出發的時候,魏坤終于找了輛能開的車,站在車門看她。

周莞瞥了一眼。

他撐着車門:“還成嗎?大小姐?”

周莞說:“勉勉強強吧。”

“随便問你一句你還端上了,走吧您。”

昨晚睡得不錯,周莞心情很好,寬宏大量不予計較。

車子重新上路。

離川水只有不到十公裏的距離。

周莞手搭在車窗上,側着頭,看着外面呼嘯而過的樹木,離得越近,越能感受這個地方的偏僻,完完全全是隔絕在山林裏面,只有盤山路能進出。路一頭是高聳的山壁,另一頭,則是萬丈陡崖。

開了半個多小時,車子終于停了下來。

周莞站在路邊,魏坤去寄存車輛。

她仰着頭,微眯着眼,望着前面看不到頭的路。

魏坤買了兩瓶水,扔給她一瓶,擰開,劈頭蓋臉給自己澆了一把,“接下去路太難走,不開車了,不遠,直接走進去。”

水滴從下颌滑進脖子,沒入T恤中,瞬間打濕一大片。

魏坤說完擡頭,猝不及防又撞見她那露骨的眼神,愣了下,扯了扯衣領,臉皮有點熱:“咱們商量下,你能不能別動不動這麽看我。”

周莞的眼神從領口,移向他的臉,跟他對視了一秒,轉開頭,走到前面去了。

“帶路。”

魏坤嘟囔了一句什麽,追上:“喂!我剛跟你說的聽見沒!”

“沒。”周莞懶懶應道。

“你再他媽瞎看我收錢了!”

“一千,夠嗎?”

“……”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