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祁氏這麽一想,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難安起來。

她之所以敢肆無忌憚的吞占那蕭氏的嫁妝,不過就是因着蕭氏這個憨貨,也不知道為了何故,竟是一嫁進了林家後,就和娘家斷了來往。

據她所知,嵩陽城那裏起先還是有書信送來的,可蕭氏總不見回音,許是也傷了心,慢慢的,也就不再送了。她這才起了吞占她嫁妝的心思。不過是個沒了娘家做依仗的蠢人,欺負也就欺負了!

後來又鬧崩了蕭氏和容氏的關系,動起蕭氏的嫁妝來,她的心裏就更是從容了。反正這是個憨貨,沒了容氏的鼓動,必定是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

只是如今——

祁氏已經把外頭疑似被打了耳刮子的高嬷嬷給忘了,她滿心驚疑,只覺得蕭氏這些日子的所有反常,必定都是受了容氏的蠱惑。

不管是忽然間礙眼起來的穿戴,還是今個兒這蕭氏明目張膽的不敬,必然都和那容氏脫不得關系。

祁氏抿着唇,悄無聲息地打量着蕭氏。

這蕭氏自來腦子蠢笨,性子又執拗,她若是被容氏哄騙了去,以後只聽容氏的話,和她對着幹,怕是以後頭疼的事情,就不止穿戴和不敬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祁氏忽然想起了,容氏以前就很是留意蕭氏嫁妝的事情,不由得立時心驚膽戰起來。若是這蕭氏聽了容氏的話,回頭兒問她要嫁妝可怎麽辦。

只是祁氏到底是看慣了蕭淑雲素日裏的蠢傻乖順,她深覺蕭氏就是個憨的,既能被容氏哄得和她離心,也能被她三言兩語就給哄得回心轉意。

于是笑了笑,祁氏松緩了臉上繃緊的皮子,笑問:“卻也不知道,親家得了信後,可有回信捎回來?”

常言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門的水,她并不相信,這蕭氏和娘家斷來往了那麽久,蕭氏如今起了想親近的念頭,她那娘家,就一定會理會她。

若是蕭家不肯理會這個早就沒了聯系的女兒,便是容氏後頭搗鬼,這蕭氏又能掀起什麽風浪來。一個隔房的大伯母,若膽敢明目張膽攪和二房的事,看她怎麽一盆污水淹死她!

蕭淑雲笑眯眯回道:“當然有回信捎回來的,我父母信中很是訴說了一番思念之情,說是過陣子,我弟弟便會來看我。”

竟還真回了信!祁氏并不曾懷疑,這蕭淑雲會欺騙她。心裏只覺果然是商門戶,只當情分是兒戲,說生疏就生疏,說要親近,這馬不停蹄就要往家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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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聽到蕭家要來人了,祁氏有些不安。若是蕭氏聽了容氏的話,等着蕭家的人來了,在蕭家人跟前說了嫁妝的事,鬧将出來,卻是不好收拾了。

她這些時日還打算再出些銀子,叫榕哥兒求了他那岳丈幫忙打點打點,再讓松哥兒的位置往上挪一挪的,若是鬧将出嫁妝的事情來,豈不是要壞事情。

林松自來便是祁氏的命根子,事關林松的前途,祁氏本是三分的不安,立時變成了七分。

蕭淑雲瞟了一眼祁氏神色不寧的模樣,直起身拍拍手,将碟子裏頭剝好的瓜子仁兒推了過去,笑道:“說來還有一件事要和母親商議呢!兒媳以往渾渾噩噩多年,甚事也不管,便連兒媳陪嫁的那些鋪子莊子,還有那些田地,都扔給了母親打理,如今想想,實在是不孝的很。從此後,兒媳洗心革面,再不偷懶耍滑,叫母親受累了。兒媳的嫁妝,兒媳自己打理就可以了。”

雷。管終于炸了,祁氏悚然一驚,心中愈發的肯定了,這裏頭定是容氏賤人搞得鬼。不然依着蕭氏那憨傻的腦子,好端端的,哪裏會想到要回嫁妝。

嫁妝嫁妝,那容氏總是盯緊了蕭氏的嫁妝做什麽?這麽些年過去了,大家相安無事,她何苦總要和自己過不去。蕭氏又不是她什麽人,總管他們西院兒的閑事做什麽?

祁氏笑了起來,看向蕭淑雲的眼神忽然間慈愛起來,柔聲說道:“我是做母親的,為兒女辛苦些也是理所應該的,你也不必自責,更不必因着我受累,就生出了把嫁妝要回去的心思。你的身子骨自來單薄,我可舍不得因着那黃白之物,就累壞了你。”

蕭淑雲也跟着笑了起來,這女人的臉皮,還真是厚得很!像這等不要臉的人,只怕大太太為人正直,便是肯幫她要嫁妝,也不一定就能順順利利要得回來。畢竟大太太并非她的娘家人,名不正言不順,只怕還要被說成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大太太畢竟是林家婦,不能叫她因着管了自己的事,就在林家污了名聲。

心思一轉,蕭淑雲正要說話,高嬷嬷便是這時候,哭嚎着沖了進來。

蕭淑雲見得高嬷嬷沖了進來,唇角一勾,冷冷地笑了。這婆子果然如她所願的,鬧将起來了,且進來的正是時候。眼神涼涼地看向了祁氏,蕭淑雲肯定,這祁氏已然起了拉攏哄騙她的心思,卻看這當口,她要怎麽辦了。

卻見高嬷嬷捂着臉,哭倒在了祁氏的面前,跪在地上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嚎道:“太太啊,太太,老奴可是活不下去了,到了這歲數,太太護着,下頭的人敬着,便是四少爺,見得老奴也是頗為敬重的。不成想,卻是被大奶奶賞了一巴掌。如今面子沒了,裏子也沒了,老奴以後,可還怎麽活啊!”

打高嬷嬷的臉,就是打她的臉,祁氏一聽蕭淑雲還真打了高嬷嬷的臉,當下就氣得渾身直打哆嗦,嘴裏說了一句:“這是要反天了啊——”腦子裏突地電光一閃,卻是又想到了,那即将要來家裏的蕭家人,還有東院兒裏頭那位,虎視眈眈,等着戳她一刀的賤人。

祁氏滿臉的怒容一瞬間退了個幹幹淨淨,轉眼就又換成了溫和的慈笑,轉過臉看着蕭淑雲,柔聲問道:“雲娘啊,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呢?這好端端的,你素日裏又是個懂事知禮的好孩子,怎麽就忽然間打了高嬷嬷?你難道不知道,她是我的乳母。此等忤逆不孝的事情,莫不是哪個居心叵測的,教壞了你不成?”

蕭淑雲驚詫于祁氏變臉之快,然而她的臉上,也很快就浮出了悲憤的表情來,恨恨瞪着高嬷嬷看,恍似那就是她的仇人一般。

“并沒有人教壞了我,實乃是高嬷嬷她太過分了。她雖是母親的乳母,可說到底,也是個下人!主仆有別,尊卑有別,她冒犯了我,侮辱了大爺,她就是該打!”

高嬷嬷簡直比窦娥還要冤枉了,她是罵了這位大奶奶沒教養,出身不好,可她哪裏侮辱過大爺了?

“她胡說八道!”高嬷嬷激憤地叫了起來。

蕭淑雲立時指着高嬷嬷,憤怒地看向祁氏:“母親你看,當着您的面兒,她還敢如此跋扈,竟敢出言不遜,說我胡說八道。沒上沒下的,如此的沒規矩!”

見得蕭淑雲竟是颠倒黑白,一派胡言,高嬷嬷哪裏受得了這種窩囊氣,立時怒氣沖沖地瞪着蕭淑雲,怒喝道:“你這不孝的婦人,你辱罵毆打婆母的乳母,如此不敬長輩,你的教養規矩何在!”

高嬷嬷是素來不把蕭淑雲看在眼裏的,也知道祁氏并不在意她,可她卻是不曾想到,就在她被打後,因着過度憤怒,而緩不過氣兒的那會兒功夫,她的主子,二太太祁氏,卻已然改變了對蕭淑雲的态度。

祁氏這會兒不想也不敢随着高嬷嬷的脾性,去責罵呵斥蕭淑雲,怕得這女子萬一執拗起來,和那容氏愈發的一條心,那以後可要怎麽辦。

想到此處,祁氏心裏不禁愈發厭惡起林榕來。

那孩子,除了得了洪家千金的青眼,有幸成了洪家的上門女婿,能在松兒的前途上有些用途外,可真是沒一處叫她看順眼的。偏還是個癡情種子,若不是當初對他有言在先,她早就暗地裏解決了蕭氏。若是蕭氏死了,這時候幹幹淨淨的,哪裏還有這等煩惱。

無奈之下,祁氏只得呵斥高嬷嬷:“放肆,這是林府的大奶奶,你身為下人,怎好數落起主子的不是來?”

高嬷嬷先是一怔,而後驟然就嚎哭了起來。她真是傷心壞了,她一片真心為了太太,太太不護她便罷了,還反過來當着這個小媳婦的面兒,呵斥責罵她。

丢了臉面,卻自來看重臉面的高嬷嬷越哭越傷心,祁氏見她哭得難過,自然很是心疼,心中也着實怨恨着蕭淑雲忽然間對她的不尊不敬,于是便轉過頭,面露不悅,埋怨道:“你說你這孩子素日裏也是個溫和有禮的性子,高嬷嬷年歲頗高,便是有些言語上的沖撞,你瞧着我的面子,也該容忍她的冒犯。着實不該打她。”

然而祁氏終究還是有所忌諱,這番話,雖是埋怨,卻語氣輕柔。

可蕭淑雲并不領情,立時将帕子捂在臉上,抽抽噎噎就哭起了林榕:“我可憐的大爺啊,不成想這人死如燈滅,一見着你去了,便是母親,也任憑着下人去辱罵你。為妻替你鳴不平,母親還偏向着那些糟踐你的人!難不成你并非親生,故而母親才會偏袒下人,而不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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