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眼見林榕如此在意蕭氏的生死,祁氏一怒之下将信撕得粉碎,心裏頭卻是無可奈何的,放棄了想要直接下。毒,害死蕭淑雲的念頭。

祁氏心裏想得明白,死了個蕭氏不當緊,便是蕭家來了人,她也有準備好的說辭。畢竟一個沒了丈夫的年輕女人,熬不住守寡的日子,想不開一時尋了短見,也是常有的事情。

便是東院兒那女人起了疑心也不當緊,所謂是捉奸捉雙,擒賊拿贓,沒有證據,也不過是白起了疑心,白費了功夫罷了。

只可惜榕哥兒還對蕭氏留戀不忘,她卻是怕得弄死了蕭氏,榕哥兒受不住,再鬧騰出來。他被洪家厭棄,得罪了洪家不要緊,可松哥兒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只等着銀子湊足了,就叫榕哥兒和他那岳丈讨個人情,升遷那事兒說話間不就成了。

祁氏無奈何,只得又寫了封信,說是那蕭氏已然緩過了那口氣兒,郎中說了,只要好生将養,以後必能長命百歲,叫林榕無需回朝和縣來,雖是莊子隐蔽,萬一露出了馬腳叫人看見,只怕鬧出來,叫洪家聽得了風聲去。

見得小厮拿着信馬不停蹄得走了,祁氏這裏才剛歪在榻上喘了口氣兒,卻是不曾想,丫頭竟是來報,說是東院兒的大太太來了。

這卻是鐵樹開花,難得一見的事情了。

祁氏先是一怔,随即面露不善,冷冷道:“把她引到敞廳裏去。”心裏疑惑着容氏的來意,卻是叫丫頭重新挽了頭發,把妝匣裏頭最貴重的寶石金步搖,碧玉金簪子簪了一頭,又換了身兒新衣裳,這才往敞廳裏去了。

容氏已是很多年不曾來過西院兒了,進得屋裏,瞅見這房舍中的擺件兒,還是一如既往的祁氏風格,金光閃閃,金碧輝煌,不覺勾起唇角,輕蔑一笑。果然小戶的出身,便是如今尊貴了,也是改不得那骨子裏頭的窮酸。

這容氏确實有些假清高的毛病,但真正叫她看不起祁氏的,倒也并非是祁氏的出身,實在是她嫌惡祁氏為人,故而祁氏貪好金銀的毛病,到她眼裏頭,就更加誇大不堪了。

等着祁氏終于收拾完,一身兒金燦耀眼的進得了屋裏來,容氏心裏的譏嘲就更盛了。這女人,不會把匣子裏頭的值錢首飾都戴到頭上了吧!瞧這滿身的璀璨,倒不似個人兒了,倒是似個能走揮動的首飾盒子了。

打從祁氏進得屋子裏,一雙眼睛就精光閃爍地死盯着容氏瞧,自然的,就不曾錯過了容氏眼中那抹稍縱即逝的譏笑,心中立時就憤恨上了。

她這個妯娌,打從她嫁進林家開始,那雙眼睛就長在了頭頂上。自诩書香門第,大家閨秀,每每瞅見她,都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死樣子。

祁氏心裏清楚得很,便是那容氏的嘴巴裏,從來沒有說出過一句刻薄她的話,可容氏的心裏頭,卻也從來沒看得起她。

說來講去,不過是嫌棄她娘家是小戶,比不得他們高門大戶,尊貴又體面。祁氏臉上的皮肉情不自禁地就抖了抖,心中暗自憤恨,便是大戶人家又如何,還不和是她一樣,都做了林家婦。

便是她嫁得的那個丈夫,雖是不好女色,卻是和那些下九流的戲子成日裏攪合在一處。說是只為戲癡,誰曉得暗地裏,是不是和那些比女子還要妖嬈的男戲子,滾到了床上去。她跟了這樣的男人,又比自己尊貴到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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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才不在意祁氏眼中的那點子惱恨,見得祁氏板着臉在椅子上坐定,睨了她一眼,冷冷道:“我有話要和你密談,叫丫頭婆子們都下去。”

祁氏見得容氏毫不客氣的模樣,心中愈發惱恨,只是也曉得這無事不登三寶殿,容氏此人從不來虛的,既是不叫留人,只怕說的話,卻是當真不能外傳的。于是和高嬷嬷使眼色,低聲道:“去外頭守着。”

見得屋子裏人都退了下去,門也被高嬷嬷小心關了,容氏也不樂意和那祁氏兜圈子,轉過臉便說道:“我今個兒來,只為了給雲娘那丫頭讨一張和離書,你且痛快些,我也好收了和離書,早早家去。”

祁氏被得容氏的嚣張氣得牙根兒都要咬出了血來,冷冷一笑:“這倒怪了,好端端的,你一個隔房的大伯娘,跑來替我的兒媳婦要和離書,你不會是撞破了腦袋,傻了不成?”

容氏就知道祁氏不會痛快答應,睨了她一眼,手臂擱在把手上,身子略往祁氏那裏傾了傾,低聲冷笑道:“我雖是隔房的大伯娘,可你兒媳婦要和離這事兒,我卻是管定了。我還告訴你,雲娘的嫁妝,你動用的那些,自己想法子,趕緊給添補了上去。等着雲娘離開林家,她的嫁妝,一兩銀子都不能短缺了她。”

祁氏驟然冷笑起來,譏諷地看着容氏,俨然跟看傻子一般:“我瞧你病得不輕,還是趕緊回去找個郎中瞧瞧身子,別的得了失心瘋,跟個瘋婆子一般,盡說些胡話。”

說着站起身,彈彈袖子,扶了扶鬓間的嵌紅寶石的石榴花金步搖,祁氏冷笑道:“行了,我可是忙了一日,才沒空和你在這兒浪費時間,你願意走就走,要是非得在我這兒撒潑,我瞧着你得了病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容你一次。只是下回,你再想來我東院兒,卻是不能夠了。”

容氏最是見不得祁氏張狂得意的模樣,然而她最喜歡做的,卻也是在祁氏正是春風滿面的時候,給她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她渾身狼狽不堪,才是快活!

于是容氏也站起了身,學着祁氏的模樣,彈了彈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再去扶了扶發髻上,根本不曾松散的荔枝金簪,亦是冷冷笑道:“你既是不願意,那得了,明個兒我就坐了馬車去碧溪鎮裏,去問問那洪縣令,這停妻再娶,可要如何處置才是。”說完了,一甩袖子,便揚長而去。

祁氏瞬時間便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小碎步攆了上去,拉扯住容氏衣袖,壓低了聲音吼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容氏順勢停下腳步,冷冷睨着祁氏譏諷地笑:“我這話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好好兒的孩子,都給你這作惡的娘給教壞了!”說完一把拽回了袖子,卻是搶在祁氏攔她之前,疾步就出了門去。

祁氏驚得渾身直哆嗦,等她緩了神兒來,再攆了出去,卻只見得那容氏背影匆匆,已經走了老遠。立時繃緊了臉皮,提起裙角便追了上去。

容氏聽得後頭的腳步聲,唇角勾起一抹譏笑,腳下卻是愈發的快了。祁氏見得自己攆不上,就喊道:“來人,攔下大太太。”

容氏豈會容許那些下人們在她跟前撒刁,冰起臉高聲喝道:“走開!”那些下人本就是一頭懵然,滿臉的茫然不知所措,被容氏這麽一喝,下意識便讓出了道兒來。

于是等着祁氏追出了大門去,卻見得容氏早就坐上了自家的馬車,走了老遠了。

高嬷嬷喘着氣趕了過來,才問了一句:“這是怎麽了?”便聽得祁氏氣急敗壞地喊道:“來人,備車,往東院兒裏去。”

只是馬車行至中途,心急火燎的祁氏忽然撩開了車簾子,沖着外頭跟着的小厮喊道:“去,把大奶奶給我找了來。”而後命趕車的人停下車,滿臉怒容地摔下了車簾子。

馬車裏頭懸挂了一盞昏暗的馬頭燈,高嬷嬷小心地看着滿身怒焰的祁氏,有心問一句,可看她如此模樣,卻又心生膽怯,怕得沒問出來有用的,倒碰得一鼻子灰來。

正是高嬷嬷心裏頭糾結着要不要問,外頭傳來了急速的奔跑聲,而後隔着車窗子,小厮說道:“太太,大奶奶去東院兒裏,如今還不曾回家來。”

祁氏心頭的怒火登時又往上蹿高了一截子,恨恨地拍着車壁,厲聲道:“趕車,去東院兒。”心裏頭把個蕭淑雲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賤人,果然是和東院的老虔婆搞在了一起。想要和離?還想要嫁妝?做她的春秋大夢吧!

高嬷嬷愈發不敢做聲了,這是她打小兒奶大的孩子,甚個性子她最是清楚,眼見着如今火冒三丈,頭發都要氣到冒煙兒的模樣,她最好還是當個啞巴,也省得将那一肚子的火氣,都引到了自家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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