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容氏因着祁氏的冷心無情,胸悶無言了好一會兒,才又板着臉說道:“如此,咱們且先說說嫁妝的事情。”又故意埋汰祁氏:“這嫁妝總該和你有關了吧!”也不理祁氏瞬時間難看到極致的臉,自顧自的說道:“擇日不若撞日,明個兒,我便讓雲娘拿出了嫁妝單子,咱們來把嫁妝給盤點盤點了!”

這卻是捅着了祁氏的馬蜂窩。

祁氏原本打算着,雖說那事兒鬧出來,榕哥兒那裏,短時間是指望不上了。可那洪家女到底和榕哥兒已經有了孩子,假以時日,必然是會和解的。到時候銀子一拿過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但是銀子若是被蕭氏要了回去,指望着林家的破銅爛鐵,如何能夠。

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祁氏又一次站起身來,惱羞成怒地瞪着容氏:“嫂子,你可是林家的媳婦兒,咱們可是親妯娌。你教唆着我的兒媳婦鬧和離,就不怕折了你的壽!”

見得祁氏又一次撒潑,容氏眼中輕蔑更甚,冷笑道:“折我的壽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且只管把嫁妝拿出來便是!”

祁氏“呸”的一聲,掐了腰,撒潑道:“想得美,這是我的銀子,想從我的手裏頭摳了回去,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

容氏簡直要被祁氏的厚臉皮氣暈了過去,渾身打着輕顫,不可思議地看着祁氏:“那是你的銀子嗎?那是雲娘的銀子!你霸占了兒媳婦的嫁妝,如今還恬不知恥。我可告訴你,你還了便罷,若是不還,咱們衙門裏頭見!”

祁氏怒氣沖沖道:“憑什麽,給了她,我家松哥兒以後往上升遷又要往哪裏湊銀子去。”指頭飛速地虛點着蕭淑雲,眼睛瞪得溜圓,惡狠狠看着容氏,惱怒道:“就為了這麽個想要和離的女人,你就斷了自己子侄的前程?你好歹是松哥兒的大伯娘,卻是裏外不分,親疏不論,你好糊塗的心腸!”

蕭淑雲到了此時方知,她這個狠毒的婆婆,又長着一顆如何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胡攪蠻纏的毒嘴。一時間真真是嘆為觀止,吃驚到啞口無言。

事到如今,容氏曉得,和這祁氏私底下是說不攏了,氣得大喘了幾口氣兒,冰冷了臉色站起身道:“來人,送二太太出門!”

祁氏卻不肯,繼續掐着腰叫嚣道:“我不走,今個兒這事兒你必須給我個了結,你得答應了我,以後我們二房的事情,你不得插手,不然,就叫你家辰哥兒,死無葬身之地!”

容氏只得兩個兒子,小兒子林志出走至今,不知生死,只餘大兒子林辰,那便如命根子一般,被得祁氏如此咒罵,容氏豈會善罷甘休,上前一巴掌打在了祁氏的臉上,而後尖聲喊道:“來人,把二太太給我拉出去,以後,再不許她來大房半步,只要見得她的面,一律趕了出去!”

祁氏被打,頓時瘋了一般撲将上去,撕扯住了容氏的前襟,頭抵在容氏的懷裏頭拼了命往前頂,嘴裏哭喊道:“你打吧,打死我吧,你個當嫂子的欺人太甚,仗着你是大房,便插手我們二房的事情,教唆了我們二房不和睦,你好狠毒的心腸!”

蕭淑雲眼見容氏吃了虧,立時撲了上去拉扯那祁氏,心裏頭雖是恨得不行,卻還帶着一絲竊喜,可算是找到了光明正大下狠手的機會。手指頭扣在了祁氏的胳膊上,使勁兒的掐,然後還去惡狠狠地踩那祁氏的腳,她都是用足了勁兒的,一出手,就叫祁氏哭爹喊娘,真個兒哭喪起來。

祁氏忙丢開了容氏,往後退,可蕭淑雲不肯,左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往前使着勁兒,右手手指頭捏住了一團子肉,使勁兒的轉了個圈兒,腳下又是連續好幾下,往那祁氏的腳背上踩了過去。

祁氏終于受疼不住,發了狠,從蕭淑雲手裏頭退了出去,隔着衣服揉着那團子肉,惡狠狠地瞪着蕭淑雲,喉管裏頭尖利地咆哮了一聲,就要撲将過去,和蕭淑雲拼個你死我活。卻是被趕來的下人們左右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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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跌坐在椅子裏,面色蒼白喘着粗氣,一疊聲喊道:“快,把她弄出去!”

等着林二爺林辰帶着他的媳婦蔡氏趕了過來的時候,祁氏已經被轟出門去,屋子裏,容氏正氣喘籲籲坐在椅子上,蕭淑雲立在一旁給她輕輕揉着胸。

見得林辰進了來,蕭淑雲滿臉愧色地上前福了福:“都是我的過錯,叫大伯娘受了這等氣。”

林辰早就對二房的嬸娘,霸占了蕭氏這個大嫂的嫁妝有所耳聞,他是容氏一手教導出來的,自然是站在蕭淑雲這一邊兒,忙回禮,笑道:“都是一家子親骨肉,大嫂不必客氣。”

容氏見得林辰來了,坐直了身子氣呼呼道:“辰哥兒,你去寫了狀紙,明個兒咱們就去縣衙裏頭告狀去。”

林辰不禁面露擔憂:“四弟他是縣衙裏的主簿,這鬧了過去,怕是咱們要吃虧。”

容氏一擺手,冷笑道:“不怕,我聽聞松哥兒在衙門裏很是不招人待見,你且再拿了你外祖父的名帖,包了銀子遞上去,那縣令不見得就會袒護了二房去。”

祁氏被轟出了大門,氣急敗壞瘋魔了一般把大門叩得“當啷”作響,高嬷嬷忙不疊地扯住了她的手,心疼道:“仔細手疼。”

被祁氏一用力拽了出來,氣喘如牛地立在那裏,惡狠狠道:“去,到宜春院裏,把二老爺給叫了回來。告訴他,大房兇殘,要斷了二房的活路,要把家中的銀子鋪子田地全都要折騰沒了,叫他趕緊回來!若是不肯回來,以後他眠花宿柳的銀子,就自己個兒去賺!”

祁氏已然在心裏打定了主意,既是要鬧,就往大處鬧,總是那蕭氏的嫁妝,誰也甭想從她手裏頭奪了去!

趕了一天的路,孔轍終于在天色完全黑沉的時候,到了宜賓縣蕭明山的住處。

蕭明山在這宜賓縣置辦了一座一進的院子,此時已然洗漱完畢換了一身裏衣,準備睡覺,聽聞孔家二爺來了,立時從屋中迎了出來,見得孔轍的面就開懷大笑道:“你這人好似狗皮膏藥一般,怎的我去哪裏,你都要跟了上來,甩也甩不掉,真真是叫人煩惱。”

孔轍上前就捶了蕭明山一拳,笑道:“少廢話,快些端些好酒好菜來,爺快餓死了。”

自有廚娘笑着應了一聲,轉身往廚房裏去了,蕭明山就和孔轍勾肩搭背的,大笑着往屋裏走去。

孔轍是常客,廚娘自然知道他的喜好,很快菜就做了出來,端上桌兒,孔轍就提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瞧着孔轍吃相不雅,蕭明山刻薄他:“瞧你這幅德行,活脫脫餓死鬼投胎來的,我說你家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幾代積累起來的書香,就養出了你這德行的後生?”

孔轍邊往嘴裏塞菜,一面翻了個白眼,口齒不清道:“我家什麽情況你不知道?我心裏苦着呢,你倒好,不說安慰我,還埋汰我,心腸何其狠毒也!”

蕭明山斂了笑意,目露同情地看着孔轍:“這麽說,你到底還是又認了你那二伯母做娘了?”

孔轍往嘴裏扒菜的動作一滞,随即抿緊了唇瓣慢慢咀嚼着嘴裏的飯菜,等着吃完咽下,才嘆了口氣,苦笑一聲:“一家子都逼着我,我能如何?”說着搖搖頭,夾起一筷頭兒的蔥爆兔肉喂進了嘴裏,吃得滿嘴流油,譏诮地笑:“家裏頭三個太太,唯獨親生的那個,我得叫嬸娘,另外兩個不是親生的,我倒都是要叫娘的,可真是可笑至極!”

蕭明山見得好夥伴如此情緒低沉,不忍他自苦,忙撐起臉皮笑道:“哎呦呦,這麽說,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兩房妻室了。別人都是一個老婆,偏你不一樣,兩個!”說着伸出兩個手指頭,笑嘻嘻地來回比劃了兩下。

孔轍正咬着一塊兒豬皮凍,聞言睨了那蕭明山一眼,齒縫裏頭迸出幾絲嗤笑:“色迷心竅的東西,瞧你那模樣,八成是想娶兩個老婆的,等着回頭我告訴弟妹聽,看她不罰你跪香灰才怪!”

蕭明山“籲”了一聲,冷笑道:“你這人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好心哄你開心,你卻要告我的黑狀,還想讓我媳婦兒罰我,你這心眼子真是壞透了,我怎麽就認識了你這麽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孔轍擱下筷子,沒好氣地瞪了蕭明山一眼:“我狼心狗肺?你和弟妹成婚已經三四年了,弟妹卻總不見有孕,你母親叫你納妾,你為何死扛着不納呢?”

蕭明山想起那件兒煩心事,不免也斂了眼中的神彩,提起筷子夾了一塊兒嫩豆腐,一面嚼着,一面搖頭晃腦地嘆道:“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哪——”

孔轍瞧他那德行不禁嗤之以鼻:“你願得一心人,到老共白頭,做個癡情種子,我便要因着能娶兩個大老婆開心啊?我也想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蕭明山眼神一亮,撂下筷子湊上前去:“我就知道,你小子心裏頭藏的有人。快說,你那一心人是哪個?”

孔轍臉上一臊,嘴上說着:“胡說八道什麽呢!”腦子裏卻是慢慢浮現了,那年盛夏之際,那女子婀娜纖腰,坐在荷塘邊兒的大石頭上,低垂着螓首,将一首《妝臺思秋》的洞簫吹得哀婉纏綿。便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那簫聲,依舊會在午夜夢回之際,缱绻不能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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