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4

單家航推開門走進寝室的時候,只有卓辰海一個人戴着耳機坐在電腦前津津有味地看美劇《生活大爆炸》,不時笑上幾聲,心情明顯頗為輕快。

他走過去,不輕不重拍了下室友的後背,卓辰海驚詫回頭,見是他,立馬摘下耳機,嬉皮笑臉地說:“你回來啦,今天多謝你啊。”

“你叫我替你上課,自己卻在這裏玩地這麽開心。”他斜靠在儲物櫃上,似笑非笑。

“我這不剛回來嘛,前腳進你後腳就進來了。你以為我願意看什麽無聊透頂的話劇啊,這不是沒辦法才讓你幫忙嗎?”

“你嘴上倒是會說,女朋友一說風,你就下雨,跑得腳下生風,還說自己不情願。”

他走到自己的位子,拉開椅子坐下,卓辰海轉身趴在椅背上:“你這酸溜溜的語氣可過了啊,明明你自己不願意搭理別人女孩兒,你要是想談女朋友,鐵定一談一個準。說到這兒,我真想問問你,從大一到現在,跟你表白的女生少說也有五個了吧,漂亮的也不少,作為男人,你是怎麽做到狠心拒絕的?”

單家航失笑,并不作什麽解釋,他一向不與人談自己的感□□,本來就沒和哪個女孩子親密往來過,根本無從說起,別人問到,他也只淡淡一笑作為回應。

有時想想,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二十歲的男孩,應當正是享受戀愛的年紀,就算沒喜歡一個人到癡迷的程度,至少也憧憬和異性來一場暧昧不明的拉鋸戰,可他對此全無興趣,不是說他對別人要求太高,對誰都瞧不上眼。高中時候,他也是特別注意過班上某個女孩子的。

他認真回憶一下,那女孩子坐他左前方,兩人中間隔着一個過道,她長相不出衆,頂多算清秀,成績不差也不好,人出奇地安靜,總是低着頭看書學習,手中的筆不停在紙頁上刷刷寫着,是特別容易被視線忽略的那一類女孩子。

某一次,他正對着窗外凝神發呆,餘光裏,那女孩子忽然側頭對她的同桌笑了下,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大大的眼睛隔着朝陽,看在他眼中,靈動而鮮活。

說不清為什麽,後來他總是有意無意朝她的方向看,大多數時候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和小巧的耳朵,偶爾才能看到她轉頭淺淺地笑,每次看到這樣寧靜的微笑,他就覺得心情非常好。直到某一天,好事的同桌抓到他放肆的目光,于是壞笑着撞他的胳膊:“單家航,你莫不是喜歡她吧?沒事老看她幹嘛?”

他臉上并沒有被抓到現行的尴尬之意,但也沒打算承認,很自然地收回目光,直接無視同桌。

不過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意識到,也許自己真的喜歡上別人了也說不定。但這點連他自己也無法肯定的喜歡沒到讓他攔住人家表白的程度,慢慢地,時間久了,再看到那女生的笑容,心裏倒一點波動也沒了。

上大學後,偶爾也會有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孩子發匿名短信給他,說喜歡他,他總是笑一笑,從來不花心思回複。也有個別大膽的女孩子會找到他,當面向他告白,碰到這種情況,他會笑着對別人的喜歡表達感謝,再然後,笑着說“對不起”。

漸漸地,大家都以為他性子冷淡,挑女友的眼光高到讓人無法想象,令那些蠢蠢欲動的女生望而卻步,有那心也沒那勇氣往前撞了。

卓辰海以前總恨鐵不成鋼地當他面講:“單家航!你白長了這樣一張臉,你現在這麽殘忍的拒絕人家小姑娘的真心,以後總會有人收拾你的,到時候你就知道痛苦了。”

單家航不覺得自己長得多麽帥,況且真正決定一個男人是否優秀的标準從來不是皮囊,而是內在的看不見的東西。但要讓他說自己是不是優秀,他又判斷不了,反正他沒有不良嗜好,不抽煙、不喝酒,學習不錯,人緣也可以,一個女友沒交過,算相當潔身自好了。可用這些事來評判自己的優秀程度,好像又膚淺了些。

他想來想去,覺得導致他對愛情沒有向往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來自于他母親。

他父親在他幾歲時生病去世,撫養他的重擔就落到柔弱的母親身上,這其中的辛苦酸楚可想而知。母親對他的教育十分嚴厲,從他上初中開始,就耳提面命給他敲警鐘:“上學時就該一心一意學習,千萬別學別人早戀,這樣不僅會害了自己,也會禍害別人。你要向媽媽保證,絕不會和女孩子牽扯不清。”

最初聽到這樣的話,他會羞澀,還會臉紅,後來聽多了,也就麻木了。他知道母親一手養大自己不容易,當然不會忤逆她的教誨。上了大學,母親照樣在戀愛問題上管他管地緊,每次回到家,都會變着方式打探他的情感狀态,得到否定答案後,再敲打他一番。

上次回家,臨走時,母親還說:“家航,大學時的戀情絕大多數是不靠譜的,大學裏的情侶,十對有九對會在畢業時分手,還有一對沒分的,後來也會因為各種現實問題分道揚镳,真正能走到結婚的少之又少。等到你學業有成了,有了自己的事業,才會有相對穩定的感情生活,那樣的情感投入才是值得的。當然了,媽媽不是老古董,絕對不反對你喜歡誰,媽媽只是希望你在做決定時慎重些,好好考慮清楚你們是否能有把握一直走下去,否則還是不要開始為好。”

單家航對媽媽正經嚴肅的腔調頗有點招架不了的無力感,明明什麽事也沒有,被她說得好像他偷偷瞞着她和女孩子往來似的,他只好乖乖讨饒:“好媽媽,我都記住了。”

要說不煩是假的,但他只能耐性子聽着,反正他又沒碰到不得不愛的人,實在犯不着和含辛茹苦養育他的母親唱反調,讓她傷心。

兩個星期後的周四晚上,單家航來到校圖書館二樓的自習室看書,因為來得比較早,圖書館空位很多,他像往常一樣,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看了十幾分鐘的書,他一直有點浮躁,難以集中注意力,索性放下筆,閉上眼,輕輕揉着太陽穴,再一睜眼,随意一瞥,竟再次看到那個短發女生。

她坐在他前面一張桌子靠近過道的位置,面對他的方向,正低着頭,筆在草稿紙上寫寫劃劃,嘴唇張張合合,不知道在默念什麽。然後她突然扔掉筆,蹙眉往後一靠,明亮白織燈光下的女孩兩眼呆滞,顯得很洩氣,似乎遇到難以解答的煩惱。不過幾秒鐘,她又重新拿起筆,深吐一口氣,繼續剛才的動作。

他莫名想笑,她這麽不淡定的表情倒是和初見時的鎮靜大為不同,卻讓他感到一種莫可明狀的……可愛。鬼使神差地,他撕下一張稿紙,揉成一團,走到她的座位旁,彎腰把紙團扔進垃圾簍裏,在直起身的兩秒鐘裏,順勢瞟了一眼她的草稿紙和她桌上翻開的書本,這才知道,原來她苦惱的是某個德語單詞的詞性。

他面不改色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又擡頭盯着女孩的短發看了一小會兒,然後拿起被擱在一邊的黑色水筆,在草稿紙上飛快地寫起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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