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6-5

專四考試如期而至,家羨一向認真,根本沒有緊張和擔心的感覺。往常遇到考試總是抱着只要不挂科就無所謂态度的潘莉,這次反而緊張了。在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後,家羨時常給她鼓勵,周末會花更多時間和她一起待在學校,要不就幹脆帶她回家裏。家羨做的這一切,潘莉看在眼裏,感動之餘,唯有表現地開朗些,在學習上更用心些,才算不辜負她的好意。也正因為如此,潘莉才怕自己這次考砸了,讓家羨失望。

“明天考完試,我們就能暫時松懈一陣了。”家羨一邊搓洗着剛剛洗澡換下來的髒衣服,一邊說。

初夏的夜晚,外面下着點小雨,六月上旬的天還沒那麽熱,綿綿雨絲挾着一股涼氣從公共洗手池的窗戶飄進來,吹在兩人裸*露在外的小臂上,着實有幾分冷意。

潘莉把剛洗幹淨的一條毛巾擰成一團扔到一邊的臉盆裏,走到窗邊,踮腳關上窗戶,往回走的時候說:“是啊,就這麽一場考試,整個年級的人都緊張兮兮的,每個人都像憋着一股氣等着明天發洩。要不是有你做我學習的楷模和精神支柱,我估計自己早就會被這陣子的氣氛整瘋掉。”

家羨笑了,喟嘆一聲:“是挺累的,不過沒辦法,我們做學生的不就是這些事嗎?考過去了就好了。”

“可我還是有點緊張,擔心自己考不好。以前反正六十分就萬事大吉,可這次不一樣,你為了我,做了這麽多,我要是考得太差,那就太對不起你了。老師也說了,僅僅考個六十分,其實和五十九分、五十八分沒多大區別,只是運氣稍微好點罷了。”

“我哪有為你做什麽,你現在是怎麽了,動不動就把感激的話放在嘴上,你說着不煩,我聽着都快不耐了,”家羨無奈地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不管結果如何,這一關總是要過的,還不如像平常一樣,該怎樣就怎樣。再說了,誰告訴你你一定只考六十分,放輕松,別杞人憂天。”

“不想了不想了,想再多也沒用。”潘莉說着,又旋開一點水龍頭,嘩嘩的水沖進盆裏,濺起一陣水花。

家羨低頭看着一小塊一小塊緊貼在皮膚上的睡衣,好氣又好笑:“你能不能別每次都這樣濺我一身水,誰擰水龍頭像你這樣毛躁。”

潘莉忙不疊關了水龍頭,縮縮脖子,賠笑:“我錯了。”

“算了,真是說不聽。”家羨拿起剛洗好的毛巾,擦掉臉上的水,正準備抱着盆走人,突然脖子上一涼,她還沒反應過來,臉上也跟着一涼。她瞪大眼睛朝潘莉看過去。這家夥竟然還再往她身上彈水珠,臉上挂着得逞後的小人得志樣。她被氣笑了,丢下盆,也把手伸進水裏,一不做二不休,拿出濕漉漉的手,對着潘莉一通亂彈。

“啊,你們能不能有點公德心,搞得我一身水!”

兩人玩得正樂,突然聽到有人不滿地大聲抱怨,語氣沖地不像話。她們朝來人看過去,見是楊丹韻,都一下止了笑聲,不再言語。

楊丹韻又狠狠翻了她們一個白眼,才咕哝着走了出去。

家羨看着狼狽的潘莉,撲哧一聲,咧開嘴抑制不了地大笑,潘莉也笑了:“要說當人不存在的本事,我就服你。”

家羨擦幹淨手,端起盆,笑道:“彼此彼此。”

笑過以後,她轉身先走,潘莉卻叫住她:“先別走,我跟你說件事。”

她把臉湊過去,挑一挑眉,等着潘莉說下去,潘莉湊近她耳朵:“是關于楊丹韻的八卦,不過......她的八卦裏牽扯到某個你不想提起的人,嗯,是一個男生。”

家羨看着好友想說又不敢說的模樣,忽然有不好的預感,她不敢表現出來,只當沒事似地問:“什麽事?”

“嗯,那我可說了。是關于她和單家航的,單家航你應該沒忘記吧,”潘莉撇撇嘴角,帶點譏諷意味地說,“我前幾天路過圖書館,看到楊丹韻和單家航在圖書館東側的休閑區坐着說話。楊丹韻笑得可……”

有人來了,潘莉适時止住話頭,沒說下去,拿起盆,拽着家羨走去走廊盡頭的陽臺,頂着略微濕冷的風,繼續說:“她笑得可嬌羞了,我透過玻璃都能看到她耳根子紅紅的,關鍵是什麽,你知道嗎?單家航居然也在笑,貌似還很溫柔的感覺。我當時差點感覺自己被雷劈了。”

家羨也有點被雷劈的感覺,雖然一男一女坐一起說話沒什麽可大驚小怪,但想到坐一起笑着聊天的,一個是她男朋友,一個是總和她不對盤的舍友,她就有些驚奇加反感了,這種感覺就好比一只亂竄的蒼蠅忽然跑進她嘴裏,隔應得緊。

“不過老實講,單家航的确是個不錯的男生,好久沒見了,沒想到越來越帥了,不過我怎麽也想不通,他們兩人怎麽會認識?”潘莉猶自說着,見家羨沒什麽反應,嘆了口氣,揮一揮手,“算了,跟你講也白講。不過我看到那一幕,怎麽看怎麽不舒服,但願單家航只是不幸地認識她而已,千萬別和她有什麽事,否則我真是三觀盡毀了。”

家羨回到宿舍,室友都在下面坐着翻書,誰都沒說話。她很快晾了衣服,又拿了件幹淨的睡衣到洗手間換了,然後坐下來,開始看之前做過的試卷。她努力讓自己沉下心學習,但潘莉描述地那一幕還是不可控制得在她腦袋裏打轉。

她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卻不能當真一點不介意。早從去年蘇雲生日那次,她就看出楊丹韻發現家航也在場時的驚喜和意外,吃飯時更是緊挨着他坐。也許單憑這一點判斷楊丹韻對家航有意是無中生有,但她的直覺卻十分強烈,再加上今天晚上聽到的,她更感覺自己的這位室友對她的男友存了一份不一樣的心思。

她想起剛剛過去的那個周末,幾乎可以斷定家航沒有任何反常,也沒有提到楊丹韻一個字。她當然知道,他沒義務向自己彙報他的生活,但說不清為什麽,她就是覺得十分在意這件事。

她煩惱地皺眉,控制着不回頭去看楊丹韻。她深知幾個月相處下來,家航在她心中已然占據了一個特別的位置,她越來越在乎他,越來越習慣他的陪伴和照顧。意識到這一點,她疲憊地笑了,原來這就是戀愛的感覺,為一個人胡思亂想到不得安寧,卻又偏偏不能不想。

這就是她想要的改變嗎?她第一次迷惑了。

她閉上眼,長長呼出一口氣,等到終于冷靜下來,十幾分鐘已經過去。手機響了,她拿起來一看,是家航的短信,只說了些鼓勵的話,叫她明天考試不要緊張,正常發揮,晚上早點休息,保證睡眠充足,照舊以“晚安”結尾。她怔怔看着,莫名覺得胸悶,索性把手機扔一邊,懶得回複。這一招不理不睬果然有效,小小發洩一番後,心靜了,很快就進入學習的狀态中去了。

第二天是周五,淅淅瀝瀝的雨在半夜停了。家羨和潘莉在食堂吃了早飯,慢慢走着去考場。早上的溫度不冷不熱,空氣也清爽,一場如絲夏雨過後,沿途的樹葉亮得越發翠綠,天空藍得沒一朵雲彩,這樣的天氣很能纾解人的情緒。家羨想,這樣好的天氣,她們沒理由會發揮不好。

兩人分在不同的考場,隔着一條走廊,一個在最左邊的教室,一個在最右邊。

将近三個小時的考試,家羨不疾不徐做着考題,盡管自認平時練習量足夠了,但寫起來還是會有緊迫感。整場考試下來,對答案的對錯完全沒一點感覺,反正她努力做到了沒留一個空白處,談不上解脫,但至少無驚無險地過去了一件大事,多少還是值得開心的。

跟随龐大的人流一步步挪動步子走出考場,外面已經陽光繁盛,有了幾分夏季獨有的炙熱感,只有花壇裏濕潤的泥土能看出昨夜以前雨水落下的痕跡。

家羨站在一邊,擡手擋住直照進眼裏的光,在簇擁的學生中間搜尋着潘莉的身影,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她慢吞吞往自己這邊走。

“走,去吃飯,餓死了。”她立刻眉開眼笑,上前捉住潘莉的手腕。

潘莉苦着臉:“家羨,怎麽辦?我感覺自己考砸了,聽寫有好幾句話沒聽懂,好幾個單詞都不會寫。”

“沒關系,我也有好幾個單詞不确定自己拼寫地對不對,”家羨安慰着,“不還有別的題目嗎?反正考都考完了,就忘記算了,又不會重來一次。”

潘莉唉聲嘆氣:“關鍵是我覺得其他的也不怎麽樣,沒一題感覺自己是可以确定答案的。”

“考試都會有這種感覺,沒關系的。”

“想考好點的分數恐怕不可能了。”

“別想了,感覺都是不靠譜的,很多時候你覺得自己考得不好,結果一出來,反倒好得很,聽我的,別再想這些了,先去吃飯要緊,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家羨怕她還要介懷,直接甩出一副餓鬼的可憐樣子給她看,總算惹得她笑了。

吃飯的時候,手機響了,她拿出來看,是家航打來的電話,卻猶豫着要不要接。潘莉的心情好了很多,見她盯着手機兀自發呆卻不接,好奇地問:“你怎麽不接電話?誰打來的?”

家羨垂下眼皮:“不接了,肯定是騷擾電話。”

剛吃了兩口飯,手機又響了,她仍然沒接,潘莉愈加疑惑:“家羨,是不是什麽人找你有急事?接一下吧。”

“能有什麽急事會找上我?”她笑了笑,按下拒接鍵,把手機塞回書包裏,食堂本就人聲鼎沸,這下終于聽不到手機鈴聲了。

“對了,家羨,下午沒課,我要去圖書館,明天去給人做家教,我得備備課。你下午沒事就回家去吧。”

對于潘莉要出去做家教兼職賺生活費的想法,家羨起初可是适應了好久。對于這點,潘莉的說法相當有說服力,她家條件不好,過去的兩年一直伸手問家裏要生活費,日子過地拘謹也沒覺得有什麽,每個月例行找家裏要錢,爸媽不舍得的語氣甚至叫她有一種變态的快*感。可現在她突然不這麽想了,她有手有腳,又是成年人,必須得為自己的生活負起責任。

陶烈鈞是知道女兒今天要考專四的,下班進了屋,看到家羨抱着抱枕窩在沙發裏,電視吵吵鬧鬧地響着,她眼睛眨也不眨,不像是在看劇情,似乎只是想把電視給盯出個窟窿來。這種失神的狀态分明是有什麽心事,他當她因為考試出了什麽問題,也沒問,只說:“媽媽晚上值班,我剛看了下,家裏沒菜,我帶你出去吃飯。”

家羨明顯一驚,像夢游被人拍醒似地回過頭來,看到拎着作響的鑰匙站在玄關的爸爸,勉強露出一個笑,“嗯”了一聲,起身回卧室給早就沒電自動關機的手機充電,然後跟着爸爸出門。

陶烈鈞帶她去了臨近一家農家菜館,和她邊吃邊聊,問她學校發生什麽有趣的事情,她想一想,笑着說:“潘莉現在都開始要自己掙錢了。”

“哦?她在做什麽兼職?”

“家教,她之前說她不想再從家裏拿錢用,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等考完專四就去做家教。今天專四不是考完了麽,所以明天就出去賺錢了。”

“不錯,做做兼職積累下經驗,挺好的選擇,”他看一眼女兒,試探着問,“考試感覺還不錯吧?”

“挺好的,好不好不敢說,但肯定會及格的。”

“那就好。”他看着連笑容都十分內斂的女兒,不好再問其他,只囑咐她多吃菜。

吃完飯,開車回去。将近七點,天色轉暗,華燈初亮。

車子開進小區時,車燈掃過門口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孩子,瘦瘦高高的個子,看不大清面孔,站地筆直挺拔,目光一直随着車子走。

陶烈鈞多看了兩眼,一下想起這人是去年家羨到醫院給她送文件時遇到的男同學。當時那男孩子禮貌穩重的舉止給他留下不錯的印象。他借着後視鏡看過去,男孩子似乎正眼巴巴看着他的車子開走。

他瞥一眼安靜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女兒,果然發現她的臉一瞬間暗下去,心裏馬上起了聯想。不過他也不打算這個時候問問題,回到家裏,家羨先他一步回了卧室,他走進書房,站在門後,耳朵貼在門板上,聽着門外的動靜。

不過十分鐘,旁邊的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在客廳裏響起,緊接着傳來大門被小心翼翼帶上時的輕微喀嚓聲。他側耳聽着,心想,沒錯了,那個男孩應該就是霸占了女兒心事的“神秘男友”。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天工作太忙了,沒時間貼上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