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阿秀奇怪,等聽清楚王月環的意思,阿秀拒絕了。

一來她并不相信會有這事,即使是真的,也并不一定會成功;二來她畢竟是女子,不适合抛頭露面。

但是王月華一直試圖說服她,還抱着阿秀的腰哭嚎,最後連胡氏也過來勸她。

看着胡氏一把年紀,拖着病體還要為家裏操心,阿秀沒辦法視若無睹,最後看她只好點點頭道:“既如此,我試試吧。”

随後阿秀,王月環,齊三三人帶着幾塊野豬肉上了鎮。

齊三帶着二人到了他朋友家中催促阿秀開始動手做菜。阿秀說了幾樣東西,讓王月環去買。

很快,東西都齊了,阿秀開始下手。她挑了一塊上好的裏脊肉,洗幹淨之後切成片用鹽、醬油略腌制。

金針菇洗淨,姜切成末,撒上鹽,雞粉,芫荽拌勻。

她在來的路上朝齊三打聽過了,知道這位富家公子雖挑剔,但是蔥姜蒜與芫荽倒是吃的。

芫荽解膩,氣味又獨特,做一道金針菇芫荽野豬肉卷,應該不會錯。

豬肉片卷好金針菇,下油鍋炸好撈出。鍋內只留少許油,放入鹽,提前做好的豆醬,花椒,辣椒碎,翻炒爆香,加高湯勾芡,最後澆在豬肉卷上,滑嫩的金針菇肉卷就做好了。

王月環聞着香味,不住地咽口水。她悄悄夾了一個,又香又嫩,回味無窮。

阿秀又洗幹淨兩根大骨熬湯,精肉用了半個時辰剁碎,待肉有粘性,她在裏面加了澱粉,鹽,蔥末跟蘿蔔末。

骨湯熬好,阿秀氽入肉丸子,丸子一個個精致小巧,很快浮了上來。

放入木耳,青瓜片,蔥末,鹽,奶白湯汁小丸子,別提多誘人了。

一切準備就緒,阿秀擦擦額頭的汗,齊三早就等急了。這會兒見阿秀做好了,端起菜放進食盒裏就要去一廚閣。

他多個心眼兒,執意要阿秀也去,王月環不顧阿秀的猶豫,拉着阿秀一道去了一廚閣。

一廚閣外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齊三想要插在前面,被人給轟了出來。

他讓阿秀跟王月環排在後面,自己偷摸着去前面找門路。

阿秀瞧着前面人潮湧動,一條街都是飯菜的香味。她提着食盒,心裏也是沒底。

她們身後是一對夫妻,不停地埋怨對方耽擱太長時間。阿秀聽着他們的争論,暗忖不知道這富家公子這幾天究竟吃了多少菜,他既然是從薊都來的,肯定什麽飯食都吃過,怎麽會在這小小的寧鄉鎮逗留,尋找美食?

“好了,今天吳公子乏了,你們都回去吧。”一廚閣的小二出來大聲說完,排隊的人都急了。

他們一擁而上想要進入一廚閣,“公子還沒試過我帶來的菜呢!”

“我帶的虎尾,公子一定喜歡!”

“我我我,我的紅燒狗肉香得不得了,讓我進去。”

衆人争搶着要進去,阿秀恰好被擠在最裏面,想退退不得,想進進不去。還要護着懷裏的食盒,人都要擠變形了。

“哎呦,我的腳!”王月環尖叫一聲,摔倒在地。

阿秀想去拉她,結果腳下踉跄,食盒差點掉了下來。

“外面怎麽這麽吵?”吳曦懶懶地朝樓下看,“這麽多人不會出事吧。咦,那個女子有些眼熟……”

站在吳曦身邊的人漫不經心地一瞥,緊接着身形一頓。

吳曦再回頭,只看到一抹玄色身影,聽到噔噔噔的下樓聲。

他摸着下巴,看向快速走向人群中的好友,笑道:“有點兒意思。”

大叔

阿秀還在人流中努力護住她的食盒,下一刻身後一股大力将她從擁擠的人群裏解救出來。

她站在一旁,終于得了自由,感激地望向來人道:“謝謝大叔。”

來人穿着一身便服,膚色黝黑,身形高大,眼睛眯着,眼角有皺紋,看起來有四十多歲。

聽到阿秀對他的稱呼,他嘴角抽搐。但是随即又恢複如常,只開口沙啞道:“無妨。”

他的視線掃過阿秀手中食盒,心中大概有數,“你也是來獻菜的?”

“是,這食盒裏裝的我做的菜,我們到這裏就是想讓吳公子吃到這些菜。”阿秀回答說。

“這位大叔,這可是我妹子親手做的菜,剛從山裏獵到的野豬,味兒特別棒。我妹子手藝好,您就讓我們進去,給吳公子乘上這菜吧。”王月環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她看這男子是從一廚閣出來的,當下就湊了過去。

“不行,”大叔斷然拒絕,“吳公子說了,今天已經乏了,也飽了,不想再見人了。”

“不行啊,我們都準備了好久,就讓我們進去吧。”有人看到大叔,圍過來大聲道。

人又越來越多,将大叔阿秀三人統統圍住。眼看局勢難以控制,大叔高聲道:“你們不要急,吳公子說了,雖然他今天不見人,但是你們有心了。只要做了菜的人,今天都可以得到一兩銀子的補償費。”

一兩銀子?每個人都有?

衆人聽了高興起來,紛紛朝着樓上的吳曦作揖,誇贊吳公子是有錢人,一出手就不同凡響。

阿秀見今天是真的進不去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略有點遺憾。

王月環十分不甘心,被齊三扯了兩下作罷,三人去領銀子。阿秀走在最後,她剛剛崴了腳,此刻腳踝隐隐作痛。

她慢慢向前走,不知道自己一瘸一拐的身影已經落入到大叔的眼裏。

大叔看清她走路的怪異,知道她腳傷着了。他眉頭緊鎖,猶豫再三,終于下定決心。

“小娘子。”

阿秀聽到背後有人喊她,她轉身就見剛剛的大叔沖她招手道:“你們進來吧。”

阿秀走進內廳,望着廳內小聲議論的男女老少,松了一口氣。

剛剛大叔允許她進來送菜,卻讓王月環跟齊三留在原地。

齊三舔着臉說好話,大叔一臉嚴肅,對他不屑一顧。

她原本還有些猶豫,齊□□而對她擠眉弄眼,王月環也慫恿她進去,她只能跟随大叔進了一廚閣。

她提着食盒,剛走到門口,那大叔已經自然地伸手替她拿食盒。阿秀過意不去,大叔倒沒說什麽,只是在前面領路。

阿秀緊跟着,心下暗道先前看這大叔不茍言笑,氣質冷厲,讓人不敢靠近。原來他只是面硬心軟,阿秀不再那麽拘謹,她多看了大叔兩眼,側頭打量覺得大叔的背影好像在哪裏見過。

她一時想不起來,注意力已經被廳中那個富貴公子給吸引了。

吳曦坐在太師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美食。

他拿着一把畫着山水人家的折扇,正慢悠悠地扇風。

這,這不是上次綢緞莊裏的那個掌櫃嗎?難道他就是從薊都來的富家公子?

阿秀疑惑地看着座位上的吳公子,吳公子似有所覺,擡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并特意眨了下眼睛。

阿秀吃驚,來不及做反應,身邊的大叔已經走到她身邊,恰好擋住見她。

莫非吳公子認出她來了?所以才這麽跟她打招呼?阿秀沉思。

那邊吳曦已經悻悻收回了視線,他不過就是認出了林秀,多看了她一眼,怎麽趙陵就跟護犢子的牛一樣冷冷地盯着他?

“好了,既然大家能進來一廚閣,那就把自己最拿手的菜端給吳公子品嘗,誰的手藝最好,誰就能得到吳公子賞賜的一千兩。”一廚閣的蕭掌櫃站在吳曦身旁鄭重其事地對衆人道。

衆人聽了蕭掌櫃的話,頓時興奮起來,低着頭與自己的同伴交頭接耳。

蕭掌櫃面向吳曦,腰背微彎,面帶笑意,希望他開口說幾句。

吳曦輕輕一合折扇,對蕭掌櫃道:“開始吧。”

底下的人噤聲,排成一排開始上菜。

排在第一的是一個花白胡子老頭,他把食盒遞過去,吳曦的小厮打開放在桌子上,一道翡翠鳳尾魚呈現在衆人面前。

鯉魚分開成鳳尾的模樣,下面鋪了一層綠油油的菜葉,魚身澆了湯汁,每一塊都放了一顆紅果,端的是富貴呈祥,賞心悅目。

衆人只見吳公子嘗了一口,放下筷子道:“不錯。”

白胡子老頭喜笑顏開退在一邊,第二位已經迫不及待的上來,展示着自己的獨門絕技美食——醬燒肘子。

肘子皮紅油亮,骨肉分離,香味獨特,聞起來讓人饞涎欲滴。

大家以為這個也一定會留下,結果吳公子看了一眼就搖搖頭,“太膩,退下去吧。”

第二個失望極了,不過他也得到了五兩銀子,還沒來得及感謝吳曦就被其他人擠到一邊。

緊接着第三家,第四家……都把菜擺放在桌上,阿秀一直看着桌上的菜。菜肴琳琅滿目,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全部都有,最後居然還出現了孔雀肉。

阿秀看看自家食盒裏的菜,有些不确定。

“你為什麽想給他送菜?也是跟他們一樣想得到那一千兩嗎?”身邊大叔突然問她。

阿秀想起家中現狀,點點頭:“我婆婆她身體不好,大哥他為了打到野豬也受了傷,我需要一些銀子。大叔,你說吳公子會喜歡我做的菜嗎?”

阿秀問道,沒等對方回答,她又道:“其實,吳公子既然是從薊都來的,應該不會看上我們這種小地方的飯食吧。”

“你做菜好吃嗎?”大叔問道。

“還可以,今天的野豬肉很香。”一說到吃的,阿秀便有精神了。

大叔不置可否,只提醒她道:“到你了。”

阿秀這才發現別人都看着他,她忙斂容,把兩道菜都放在了桌子上。

吳曦本來懶洋洋的歪坐在太師椅上,看到趙陵親手把阿秀的菜給提了過來,他全身地八卦之魂都在熊熊燃燒。

他立刻坐直,饒有興趣地說:“這菜倒是挺香的,這兩道是什麽菜?”

“這道是金針菇野豬肉卷,這是青瓜丸子湯。”阿秀回答說。

“野豬肉?”

“是的,今天家中大哥剛打的野豬,最是新鮮。野豬肉緊實,氣味濃郁,吳公子可以嘗一嘗,不膩。”阿秀特意點出野豬肉,希望吳公子不會吃也不吃就讓她離開。

“那本公子真的要吃吃看了。”吳曦夾起豬肉卷,剛開始漫不經心,待吃到口中,他怔了一下,而後咀嚼速度明顯加快了。

阿秀見他又吃了一個豬肉卷,心裏挺高興,也許她能留下來了。

“味道不錯。”吳曦評價,這兩道菜幾乎是他這幾天吃的最爽口舒心的菜了。

“我覺得這一千兩……”

“咳咳。”趙陵低聲咳嗽。

吳曦疑惑地瞟了他一眼,見他使眼色阻止,他雖不解,但還是停下了。

“吳公子改了規矩,今日你們當中他覺得不錯的可以留下三天後再比一場,誰夢最終獲得勝利,誰就能得到這一千兩。”趙陵啞聲道。

衆人嘩然,吳曦心裏嘀咕:我什麽時候改的規矩,我怎麽不知道?

但衆人都看着他,他笑眯眯地說:“對,本公子覺得到時候讓更多的人來看,這樣更有趣,蕭掌櫃,你說對不對?”

“是,吳公子說的對,再來一場現場計時比賽,一定不錯。”蕭掌櫃附和說。

一時間,大家便也沒再說話,只等着看吳曦留下誰。

吳曦當真點了幾人,阿秀一直在看着他,那眼神中的期待讓他不忍拒絕。

但是剛剛他剛想把銀子給阿秀,趙陵就打斷了他。這個時候他可不敢再留下她,他故意沒點她的名。

阿秀還想着剛剛他的誇贊。她試圖争取一下,于是道:“吳公子,我的菜……”

“哦,哦。”吳曦似才想起來,他注視着趙陵。這種傷美人心的事,他可不想做。

“你過來幫我嘗一下,這菜怎麽樣?她到底能不能留下來?”吳曦擺手,示意趙陵過來。

趙陵目光如電,直逼吳曦,吳曦心虛,悄悄後退,突然有點兒佩服剛剛指揮趙陵的自己。

趙陵走過來,他拿起筷子,夾了丸子吃進嘴裏。阿秀緊緊盯着他,他慢慢嚼,而後吞咽下去。

阿秀滿懷希望地看着他,趙陵擡頭,說了聲:“味道不錯,但是人數已經夠了。”

希望的火光一點點熄滅,趙陵知道自己這樣做沒錯,但是看到阿秀的失落他心中升起一絲燥意。

“沒選上的人都有五兩銀子的補償。”趙陵補了一句。

“好,謝謝吳公子,謝謝大叔,我知道了。”阿秀行了禮。

吳曦噗嗤一聲笑了:“大叔……”

趙陵橫了他一眼,他頓時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閉上了嘴。

阿秀奇怪,怎麽一個稱呼,吳公子也能笑成這個樣子。

提上食盒,阿秀拿了小厮給的五兩銀子出去了。

今天其實也不算沒有收獲,五兩銀子可以給大哥看病了。

她出了一廚閣的門,齊三跟王月環正在等她,見她出來一下子都圍了上去。

“怎麽樣,怎麽樣?銀子到手了嗎?”

阿秀搖頭,拿出五兩銀子,王月環一把抓過來,皺眉道:“怎麽這麽少?那麽好的野豬肉,這吳公子也不喜歡嗎?”

“嗯,其他人都很厲害,我做的菜不是最好的。”阿秀道。

“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你做的菜也就在家裏能有人吃而已,我居然還指望你來拿那一千兩銀子,我真是瞎了眼了。”

王月環剛剛已經想好一千兩到手怎麽花了,現在一千兩泡湯了,她立刻把火撒到阿秀身上。

“大嫂,我早說過……”

“你說,說,說什麽?說你兩句還狡辯,你大哥為了打獵還躺在床上,結果你連這事都辦不好,你還能幹什麽?”

王月環氣極,随手在阿秀手臂上狠狠擰了一把。阿秀還提着食盒,猝不及防被擰,下意識松手,食盒立馬往下掉。

食盒落地之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手,那手穩穩抓住了食盒,并把食盒一把塞進王月環懷裏。

王月環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她臉都皺成一團。

她指着現在阿秀面前的中年男子,大聲問:“你幹嘛啊?”

廚娘

阿秀擡眼見大叔就站在他身邊,她下意識喊道:“大叔……”

趙陵安撫性地看她一眼,然後銳利的目光掃向王月環。

王月環渾身一激靈,但是屁股的疼痛讓她顧不得多想,大叫道:“你看什麽看,把我撞在地上,難道你還有理了?”

“住口,”趙陵冷聲道,“誰允許你在這裏大喊大叫,誰允許你動手傷人?”

他的眼神太過冷厲,王月環一時愣在原地說話,說不出話來,待反應過來,她怒火中燒:“我教訓我家弟媳,跟你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趙陵淡淡地道,“你吵到我了。”

他向前一步,他本身又高,王月環坐在地上只能仰視他。她氣勢不足,趙陵周身威壓赫赫,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你說她是你弟媳,你就是這麽對待她的?利用她去賺銀子,賺不了就對她施暴?”

他聲音并不大,但是周圍圍了一圈人已經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他的話。他那些未盡的語言,圍觀人略一想都明白了。

他們議論紛紛,看王月環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輕蔑。

“想不到還有心腸這麽狠毒的女人。”

“對啊,這嫂子吃得腦滿腸肥,這弟妹如此瘦,還不知道在家中過得什麽日子呢。”

衆人的聲音傳到王月環的耳朵裏,她胸口劇烈起伏,雙手拍地,上身扭動:“我不活了,你這麽冤枉我,孩他爹啊,你快看看,你一躺下所有人都欺負我,我的腿都摔得動不了了……”

她就地撒潑,阿秀抿唇,只覺得難堪。她上前想扶起王月環,卻看到大叔先于她一步,與其說扶,不如說是架着王月環起來。

她只看到大叔似乎是在王月環跟前說了句什麽,王月環抖了一下,而後居然老老實實地不鬧了。

阿秀好奇,大叔退回來,她低聲問:“大叔,你對我大嫂說了什麽?”

“沒什麽,”大叔回答,“只不過是提醒她,吳公子不喜歡人吵鬧,如果驚到了他,五兩銀子便沒有了。”

阿秀聽了,莞爾一笑,大叔還真是打蛇打七寸,大嫂最看重錢,這樣一說,她肯定不敢鬧了。

她唇邊梨渦像湖水上的漣漪,漾起細碎的粼粼波光。

趙陵見她如此,心頭也是一松,不過想到阿秀是與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他不禁為她擔心。

“大叔,謝謝你,我們要走了。”阿秀見王月環沒事了便與趙陵辭別。

趙陵緩慢點頭,見她轉身與王月環他們一道就要離開。

他心中悵然若失,見她還微瘸着腿一步步往前走。他突然喊道:“請留步。”

阿秀站定,疑惑地轉身,趙陵對上她微紅的雙眸,那眼睛一看就是熬了夜的。聯想到她家中的情況,他放心不下,他問道:“你願意做廚娘嗎?”

“廚娘?”阿秀重複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挑,似琴弦撥弄在人心上。

“對,廚娘,吳公子很喜歡你做的菜,雖然名額已經滿了,你不能比試去贏取一千兩。但是吳公子會在寧鄉鎮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由你做廚娘,專門做菜給吳公子,你覺得如何?”

“這……”阿秀猶豫。

“工錢不會虧待你,十兩銀子。”趙陵又說道。

銀子的确很有誘惑,且那吳公子看起來不難伺候,如果只是做菜給他吃,倒是也不難。

“只是做飯,而且還有另外一個廚娘一起,你可以跟她一起住在一廚閣,也可以每天回家。”趙陵看着她,體貼地道。

阿秀放心了,她望着趙陵點頭:“好。”

趙陵徐徐吐出一口氣,剛剛心中的抑郁之氣悄然無息地沒了。

阿秀先留了下來,是趙陵要求的,他說還有一些事要交代,阿秀便再次進了一廚閣。

等她進去,她就見大叔示意她坐下,她不明所以,只依言而行。

她剛坐下,大叔就蹲下來脫她的鞋,她吓了一跳,下意識抽回自己的腳。

腳踝猛地一痛,她眉頭緊皺,一雙眼睛滿懷關心地注視着她低聲問:“腳還疼嗎?”

她這才明白大叔是在給她看腳,阿秀臉上緋紅,搖頭說:“好多了,大叔,謝謝你。你怎麽知道我腳崴了?”

“你輕一腳重一腳的,走路別扭,我早就發現不對了,”趙陵輕輕揉捏阿秀的腳踝,“剛剛在吳公子品菜的時候怎麽不說呢?”

“這不是什麽大事,”阿秀不好意思地說,“是我自己不小心,回到家揉揉就好了。”

再說,說了又能怎麽樣,沒有人會心疼她。只有受寵愛的人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呼痛,而她什麽都沒有,只有無視傷口,面帶微笑。

他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給阿秀穿好鞋。阿秀難為情,她本來想自己穿鞋,但是大叔動作輕柔迅速,她根本來不及自己動手,鞋子已經穿好了。

“好了。”大叔說道。

阿秀起身,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眼睛亮晶晶的。

“謝謝你,大叔,一點兒都不痛了。”阿秀驚喜地道。

大叔又遞給她一盒膏藥,囑咐她回去擦擦。她看那盒子花紋精致,猜那膏藥值不少錢。

她推辭不要,大叔卻說這不值錢非要給她。

兩人推讓時,阿秀看到大叔手上有一塊疤痕,看樣子是有傷,已經結了痂。

“大叔,你手上有傷,還是你用吧。”阿秀勸道。

大叔聽了她的話,手立刻垂下,衣袖遮住了他手上的疤。

“我還有,這盒你留着用吧。對了,拿了藥膏你今天可以先回去,明天我會派人去接你。”大叔對她道。

“我今天不用準備吳公子的飯菜嗎?”阿秀凝眉問。

“不用,回去吧。”趙陵示意她可以先走。

阿秀拿了藥膏,十分懷疑是不是自己剛剛提到大叔的疤,他很介意所以态度才突然變了。

她一定要吸取教訓,以後不要再提大叔的疤了。

她暗暗下決定,出門口才想起她還沒問大叔叫她進來到底是要交代什麽呢。

“啧啧,這就一會兒功夫,我居然又多了一個廚娘,”吳曦坐在太師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趙陵,“我怎麽不記得自己說過林秀做的菜好吃,所以要留她在這裏做廚娘這些話?”

吳曦挑眉看趙陵,趙陵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走了過去。

吳曦渾身汗毛倒豎,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以往他要是這麽打趣趙陵,趙陵從不會給他好臉,今天居然還笑了。

太詭異了。

眼看趙陵越走越近,吳曦再撐不住,刷的一下站起來,腳尖朝左,随時準備逃離現場。

誰知道趙陵到了他面前根本沒理他,反倒是坐在了他的位置。

廳裏已經沒有其他人,兩個人說話也方便。吳曦見趙陵沒動手,便大着膽子留在了原地問趙陵道:“你為什麽突然改了計劃?我們不是說好把這一千兩賞給廚藝不錯的人,然後來個守株待兔,等九龍山的土匪來嗎?怎麽又變成讓這些人三天後來一場比賽了。”

吳曦不解,趙陵沉聲道:“因為我想過了,這樣對于得了一千兩銀子的人來說會不安全,雖然我們會派人暗中保護他們,但是還是有風險。現在你吳公子富家之子的名頭已經很響亮,我們跟楊青雲裏應外合,讓這些人在鎮上來一場隆重的比賽。楊青雲唆使土匪趁亂下山奪了一千兩再來奪你吳公子這個人,士兵趁機去九龍山滅了九龍山其他留守土匪,這樣的計劃不是比之前的更好?”

吳曦聽了,目露驚喜,這樣一來,土匪要派更多人下來,那麽九龍山上的行動會更加的順利。他看着趙陵,誇張地道:“也不知道你這顆腦袋是怎麽長的,怎麽就這麽聰明……”

趙陵眸光掃過,吳曦讪讪地放下了自己意欲摸趙陵腦袋的爪子,想到剛剛的林秀,他又問道:“哎,你這主意是不錯,不過為什麽不把林秀也加進去?”

“你想讓她去比賽?”趙陵反問。

吳曦……搖搖頭,這件事說來還是有一定的風險,林秀姿容秀麗,又溫柔可親,最重要的是做菜還這麽好吃。這樣一個女子如果真出了事,那可是非常可惜的。

他剛剛也聽到小厮說外面的事,那林秀的嫂子苛待林秀,所以趙陵為她出頭。雖說這件事有點像趙陵的風格,但是吳曦卻不覺得趙陵只是單單的路見不平。

“哎,剛剛被她叫作大叔是什麽感覺,你怎麽不把你是趙陵的事告訴她?”吳曦心裏轉着小九九,又問趙陵道。

“特殊時刻,不要節外生技,此事事關此地百姓生死,容不得一點兒差錯。”趙陵面色嚴肅。

吳曦不由自主收起玩笑之意,跟着點點頭。

趙陵見制住了他,終于起身,見阿秀做的兩盤菜還在桌子上,他沉聲問道:“這些送過來的菜,你打算怎麽辦?”

“啊,自然是倒掉……”吳曦理所當然的聲音在趙陵冷淡的目光中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自己幹嘛心虛,本來以前就是這麽做的,吃不完的菜可不都是小二給倒掉了。怎麽今天他這麽奇怪,還關心起他的剩菜了?

心思

“你該知道,即使是軍營裏也有很多士兵僅僅只是能吃飽飯而已……”

“哥,你別說了,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讓小二送給附近的乞兒還有吃不上飯的人。”吳曦打斷他。

趙陵點頭,不忘加一句:“乞兒給飯就夠了,不用給錢。”

“為什麽?”吳曦反問。

趙陵不知想到了什麽道:“只有真乞兒,才會吃別人送的飯。有的乞兒,就算是你了他錢,錢也到不了他手裏。”

吳曦一聽,這有故事啊。只不過他不敢繼續扒下去,因為趙陵的眼神已經冷了。

他叫來小二,讓小二端走桌上的食物,趙陵順手取走了一個食盒,食盒裏裝了兩盤菜。吳曦打眼一瞧,正是林秀做的豬肉卷與丸子湯。

他目瞪口呆,瞧見趙陵面不改色地上樓,他風中淩亂,總不會這才是趙陵教訓他不要浪費糧食的真相吧。只是因為這裏面有林秀做的菜?

趙石頭居然會因為林秀拐着彎說話,還把她做給他這個吳公子的菜給順走了,難不成石頭真的開花了?

趙陵到了樓上房間,小二送來熱水,他屏退他人,洗了臉上的藥水。面皮松弛,皮膚泛黃的中年大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明月如青松般的皎皎俊顏。

趙陵繼續洗手,手也恢複了年輕。他塗得藥水可以讓人容顏變老,雙眼下垂,得益于這種藥水,他僞裝成吳曦身邊的仆人而無人認出。

從與楊青雲見面,取得他的三分信任開始,他就與楊青雲布下了這個局。山中土匪因為這些時日官兵駐防不能下山掠奪,早就躁動難安。

如今得知薊都富商吳繼饒的兒子吳曦到了寧鄉鎮,看到吳曦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散財童子,肯定按奈不住。

這些天,吳曦的挑剔,富貴都是刻意做出來給人看的。他們原本是計劃用一千兩的引子引出土匪,但是他沒料到,林秀來了。她不僅來了,廚藝不錯的她差點成為那個引子。

他不能讓她處于危險之中,即使這危險他有把握解除。他倉促之下改了主意,讓她出局,卻又不忍看她失落,未與吳曦商量便聘她做了廚娘。

她精心做的美食,他不想讓吳曦無視倒掉,所以才出口阻止了他。

他在吳曦面前有理有據地說出一整串的話來掩蓋自己真實的意圖,吳曦看樣子是信了。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誰?

他坐下來看着白色瓷盤中的丸子,第一次覺得林秀似乎真的影響到了他。

阿秀把自己做廚娘的事說了,胡氏沒有反對,王月環看起來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最後也只是道一句:“去了好好做菜,你大哥還要看大夫。”便沒話了。

阿秀交代好林青不要偷懶,好好跟夫子學功課,之後出門欲上鎮去。

出了院子,她才發現,院子門口停了一輛青氈油布馬車,馬車旁站着一個人,正拿着綠葉給馬喂食。

“大叔,怎麽是你來了?”阿秀笑着上前。

“嗯,我來接你,收拾好了嗎?”趙陵的聲音又嘶啞了。

“好了,我現在就可以跟你走去給吳公子做菜。”阿秀走到馬車前,王月環恰好聽到聲音出來,結果看到趙陵,立馬又縮回去了。

趙陵掃她一樣,見她沒露面,知道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

他扶了阿秀上車,待阿秀坐穩,他坐在車上,駕馬而去。

馬車一路很穩,趙陵跟阿秀說不要急,吳公子已經用過早膳,可以放慢速度去鎮上。

阿秀聽了,倒也不趕着過去了。她把車簾子掀起來,欣賞路旁的風景。

路旁的野花開的絢爛多彩,田裏的豆子迎風舒展如綠浪,棉花也開始開花,白的紅的嬌豔喜人。

“今年的棉花長得真好。”阿秀贊嘆一句。

趙陵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一片大棉田,棉花正綻放,花蕊間偶見蜜蜂逗留。

“是不錯,不過這棉花有點高了,應該是雨水過多,應該适當打叉了。”趙陵随口一說,就見阿秀驚奇地注視着他。

“怎麽了?”趙陵問道。

“大叔,你跟在吳公子身邊,居然也知道田裏的事。”

趙陵失笑,“你以為我們都是五谷不分四體不勤嗎?”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第一次看大叔這樣的人說田裏的事有些驚訝。”阿秀不好意思。

“其實,我以前也不知道的,”趙陵笑笑,神情略有恍惚,“後來……”

“後來,後來怎麽了?”阿秀見他頓住了,好奇地問道。

“沒什麽,就是見得多了便也知道了。”趙陵回神道。

阿秀見他似乎有心事,便止住話頭不問了。

趙陵繼續趕車,心思卻已經轉到其他地方了。

本來他也應該如吳曦這般對田裏之事不甚明了的,他本來也應該分不清真假乞兒。

後來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輾轉流離多處,饑寒交迫險些失去性命,為了生存,他努力生活過罷了。

二人坐着馬車不緊不慢地到了一廚閣,阿秀果然見到了另一位廚娘,是一位爽快利落的大嬸。

大嬸姓喬,見趙陵走了,她便與阿秀說話,言語中很為阿秀與她能做吳曦的廚娘而高興。

阿秀被她感染也笑了笑,兩個人開始為吳曦的午膳做準備。

喬大嬸之前給吳曦做過醋魚與酒釀圓子,而阿秀的肉卷吳曦也是贊了好的。

對于吳曦的口味他們還摸不準,這會兒兩人便有些發愁。

“怎麽了?”趙陵又回來了,還順手給阿秀帶了圍裙。

阿秀不料大叔如此心細,她接過圍裙道:“我們在想做什麽菜。”

“對了大叔,”阿秀想起自己可以問問趙陵吳曦的喜好,“你知道吳公子喜歡吃什麽嗎?”

這個趙陵當然知道,只不過他見阿秀期待地看着他,結果只是為了吳曦的口味,心裏不舒服。

周邊似乎有些冷,喬大嬸見趙陵不茍言笑,縮縮脖子低頭輕手輕腳地剝蔥。

“随便,他不挑的,什麽都吃。”趙陵随口道。

随便?

阿秀傻眼,這可是最難辦的了。

“他生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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