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邊,喜歡吃魚蝦,”趙陵見阿秀還在為吳曦做菜苦惱,又加了一句,“清淡些就好。”
其實吳曦這個人對吃的很挑剔就跟他這些日子表現得一樣,可是趙陵不願阿秀為難,所以便說他葷素不忌。
阿秀心中有數了,她謝過趙陵,挽起袖子就要開始做菜。
趙陵見桌上有香芋,想到了什麽,眉毛微微一跳,拿起那塊香芋遞給阿秀。
“再做一盤香芋丸吧。”他對阿秀道。
“吳公子喜歡吃嗎?”阿秀接過香芋。
“嗯,”趙陵肯定地道,“他最喜歡吃了。”
阿秀應了,趙陵站了一會兒,見吳曦身邊的小厮叫他,他便先行離開。
他一走,喬大嬸大喘了一口氣,拍拍胸口說:“哎呀這個人不笑的時候可真吓人。阿秀,你怎麽敢跟他說話的,我都不敢喘氣了。”
阿秀抿唇笑了,“大嬸,哪有你說得那麽誇張,大叔人挺好的。你看,他還給我送了圍裙,還提醒我們吳公子的口味。”
“是對你挺好的吧,”喬大嬸站起來拿起魚使勁一摔,“你長這麽好看,大嬸看着也喜歡,也難怪吳公子身邊的人會對你照顧。”
阿秀笑笑,她遞給喬大嬸圍裙,喬大嬸連連擺手不要。兩個人合作,大嬸殺魚刮魚鱗洗淨,阿秀則在一旁去蝦線。
蝦洗淨白灼,另取醬油和蒜泥做成兩種醬料。鲈魚撒了姜絲上鍋清蒸,阿秀又做了花釀魚肚,涼拌青瓜,蒜泥茄子,最後上了一道千絲豆腐肉丸湯。
熱騰騰的飯菜上桌,吳曦看着面前的菜,也讓阿秀跟喬大嬸一起坐下。
她二人自是推辭,吳曦瞧着趙陵不說話,堅持讓她們坐下一起用膳。
二人只好留下,阿秀給吳曦介紹菜肴。
吳曦倒是從小到大山珍海味都吃過,他随意吃了一口蝦,心中一動。這蝦味道倒是不錯,尤其是蘸了醬汁之後,鮮甜味美。
見他喜歡,阿秀與喬大嬸都放下心。阿秀介紹一道菜,吳曦便吃幾口,當說到最後一個香芋丸時,阿秀笑着說:“我聽大叔說,吳公子喜歡吃香芋丸,所以我們做了這個,吳公子嘗嘗看。”
“香芋丸?”吳曦略有些驚訝,他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趙陵,眼裏多了幾絲興味。
趙陵不動聲色,瞥了瞥他,兩個人一直在打眉眼官司。
吳曦可沒理會趙陵的警告,他拿出折扇一甩,“香芋丸,我不怎麽喜歡吃,倒是我記得淩叔喜歡。淩叔,你該不會是嘴饞了,所以特意讓林娘子做了這香芋丸吧?”
他這話一說,阿秀跟喬大嬸都看向趙陵。
趙陵笑了下,“公子,這是老爺最喜歡吃的,你說過出門在外要,要時刻想着老爺,所以我才讓林小娘子給你做香芋丸。”
吳曦:“……”
我謝謝你啊。
吳曦見趙陵連他爹都搬出來了,略有些無語,如果繼續打趣下去,不知道趙陵還會說什麽。
意外
他打住,幾人一道吃了菜。吳曦特意在衆人面前将香芋丸給了趙陵。
趙陵半點沒客氣,到了廚房就把香芋丸給了阿秀與喬大嬸。
阿秀想到大叔自己喜歡,但卻分享給她們,心裏暖暖的。
飯畢,吳曦興起帶着趙陵一行人去街上走走。
趙陵把阿秀他們也帶上了,阿秀聽聞可以出去倒是很高興。
寧鄉鎮每月有兩次大集會,今日恰好就是第二次。街上人聲鼎沸,比肩接踵。
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包子油條糖糕炒菜的香味飄滿了整條街。
阿秀許久沒有這樣高高興興地逛過街。吳曦發了話,讓她們不要拘束。她便與喬大嬸每個攤位上都看看,見到喜歡的就讨論一番。
趙陵人跟在吳曦身邊,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阿秀。
見她沒有買任何東西,只是看看那些小玩意就頻頻露出笑臉,他的嘴角也不自覺彎了。
吳曦自然是發現好友的舉動,瞧見阿秀頭上的發髻,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拍拍趙陵的肩道:“別忘了她的身份。”
趙陵的笑意慢慢淡了,吳曦覺得不能讓好友陷下去,于是委婉地道:“薊都那麽多名門閨秀為你心動,就連小郡主都喜歡你,你回去想娶親,可以好好找一個可心的人。”
“我沒打算現在娶親。”趙陵低聲道。
薊都的大家閨秀是很多,但是他從未對她們上過心,家中母親也提過他娶親的事,可他一顆心被各種事情給占滿了,娶親于他而言便一點兒也不重要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飄向阿秀,見阿秀在喬大嬸的慫恿下拿起了一對紅豆耳墜,比了比又放下了。
他沒錯過阿秀眼中的喜歡與遺憾,阿秀似乎察覺到趙陵的目光,往他這邊看過來。
四目相對,阿秀笑笑,拉着喬大嬸就過來了。
“看中了什麽?”趙陵問。
“沒什麽,只是覺得那攤位上的東西挺有趣的。”阿秀笑盈盈的。
見她不說,趙陵心中有數,沒再問了。
一行人繼續向前走,前面敲鑼打鼓,圍了一圈人,叫好聲不斷,阿秀跟喬大嬸都十分好奇。
吳曦停了下來,身邊的下人用銀子給吳曦開了道,得了銀子的人樂呵呵的,自動給吳曦讓了位。吳曦他們站在了最前面,這才看到原來是有人在表演雜耍。
只見一個半大小子手執刀劍一陣舞,劍花挽得那叫一個漂亮,時不時地來一個側空翻,還能穩穩地落在地上,身子半點兒不見打顫。
緊接着又來了一個小姑娘,頭頂空碗站在一面會滾動的鼓上,她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底下有人扔碗,兩個人配合得相當默契,小姑娘一下子就接住了兩個空碗,到了最後頭上一共頂了十六個碗,一個都沒掉。
“好!”吳曦叫了一聲,雜耍團裏立馬就有人端着一個缽來收錢,到了吳曦面前,吳曦伸手掏出十兩銀子,那人眼都直了。
趙陵一直注意着場上表演的人,他的表情是嚴肅的,眼神更是冰冷,不帶一絲兒暖意。
阿秀只覺得淩叔似乎是不喜歡看雜耍,剛剛還高興的他,現在臉色已經陰沉沉的,瞧着還有些吓人。
“這個小子最會騎馬了,看,他來了。”周圍人在低聲興奮地說話。
阿秀伸頭去看,果然看到一個跟林青差不多年齡的小少年騎着一匹棗紅馬。那馬又高又大,那少年很瘦,騎在馬上這麽一瞧就更小了。
可是他氣勢倒是很足,臉上一點兒都不見慌亂,駕着馬跑了兩圈,然後猛然越過了前面的桌子。圍觀百姓又是一陣叫好,阿秀瞪大了眼,看到那小少年就這樣騎馬越過了漸漸加高的桌子,擺得傾斜的木盆,搖動的布袋,最後場上出現了一個圓圓的火圈。
阿秀不由得為這個少年擔心起來,他能越過去嗎?他才跟林青一樣大,這麽小就出來讨生活了?
“大叔,你說他會不會有危險?能跳過去嗎?”阿秀眉頭微蹙,問趙陵。
“能。”趙陵肯定地說。
“大叔這麽确定?”阿秀疑惑。
趙陵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讓阿秀覺得有些陌生。
她下意識地思考剛剛自己的話是不是哪裏不對,趙陵已經又說道:“他很熟悉跳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不會出錯的。”
聽了這話,阿秀心安了許多。
趙陵見她又去看場中的小少年,神情略有些複雜。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剛剛他還注意到小少年頻頻看向管事,目露懼意,說明如果他跳不過,等待他的一定會是管事的懲罰。這種雜耍團,懲罰起來從來就不是小打小鬧,他一定不想也不敢失敗。
兩人說話間,那少年已經準備開始起跳,只見他壓低身子,拉緊缰繩,從百米之遠的距離慢慢加速。他的速度越來越快,人也越來越緊繃,就像一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
阿秀的心緊緊地提了起來,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不錯眼珠地盯着場上的少年,生恐錯過他的一舉一動。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過了!
少年連同□□的馬一下子越過了那個火圈,周圍響起一片叫好聲。
那管事也很高興,命人把火圈升高了,阿秀定睛一瞧,這火圈比剛剛的那個要小多了。
她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這麽小又這麽高,這個小少年能越過嗎?
馬上的少年也很緊張,他深深吸一口氣,然後拍拍馬脖子,似乎是在鼓勵馬。
又是加速,這一次還未到火圈前,馬就高高地跳起來,但是起跳時間太早了,還未到火圈馬便落下,這次失敗了。
這失敗似乎打擊到了少年,緊接着他失敗了一次,又一次,周圍已經響起了一片噓聲。
再一次的時候,少年做了比之前更足的準備,他的眼睛緊緊盯着不遠處的火圈。
火焰熊熊,少年一拍馬屁股,那馬箭一樣往前沖。
眼看就要擡起前蹄沖着火圈飛躍而去,一顆石子從圍觀的人群中飛出來,正中馬腿。
馬吃了一驚,仰天長嘯,竟避過火圈直朝人群而來。
剛剛還興高采烈的百姓,遭此突變,紛紛後退躲避着馬蹄,以防被踐踏。
阿秀也想跑,喬大嬸年齡大了,速度慢,阿秀忙伸手去拉她。
身後一聲驚叫,她擡頭就看到馬正沖她跑過來。
馬蹄在她的眼中越來越大,她想躲,腿卻不聽使喚。
她的耳邊一瞬間什麽都聽不到了,只餘那馬蹄聲,幾乎鼓破耳膜。
“咴兒!”棗紅馬嘶鳴不已,阿秀瞳孔劇縮,緊接着天旋地轉,身子不停翻滾。她心頭隐約閃過一個人影,擡頭去瞧,看到救了自己的人是大叔。
“沒事吧?”大叔關切地看着她,阿秀忙壓下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搖搖頭。
大叔扶起她,又上下打量她,見她确實沒有受傷,便道:“你好好地待在這裏不要動。”
說完,他便離開,阿秀一看,他已經疾步跑向驚馬,三兩下飛身上馬,緊緊抓住了缰繩。
阿秀這才發現,那小少年剛剛從馬上摔了下來,她忙過去扶他起來,見他摔得不輕,額頭,手上都腫了,站起來腿還在發抖。
她讓小少年靠着他,耳邊聽到吳曦的大叫:“快,快保護我,別讓那瘋馬靠近我,吓死爺爺了。”
衆人立馬都圍住他,他抓住一個身子還在抖啊抖,又大聲道:“每人二兩銀子,快給我護好了。”衆人喜笑顏開,把吳曦護得更緊了。
阿秀眉頭微皺,吳公子怎麽這麽害怕,跟變了個人似的?難道富家公子遇事都是這麽膽小的嗎?
馬叫聲打斷了她的思考,她朝馬望去,心立馬揪了起來。
只見趙陵緊緊抓住馬鞍,另一只手抓住缰繩,他身子挺直,座下的驚馬仰天長嘯,不斷地搖頭泰蹄,意圖甩下趙陵。
一人一馬在百米長道上較勁,趙陵幾次差點被馬甩下來,衆人心都提了起來,然而他每次都化險為夷。棗紅馬咴兒咴兒地叫着,趙陵驅馬前沖,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阿秀不敢呼吸,她不錯眼珠地盯着趙陵。紅馬像道離弦的箭前蹄騰空,穿過火圈在半空劃出一道閃亮迅疾的弧度。
圍觀人群先是一愣,而後爆發出熱烈的鼓掌叫好聲:“好,太厲害了!”
阿秀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大叔居然騎着驚馬跨過了剛剛那道火圈。
原來大叔這麽厲害。
阿秀跟着鼓掌,旁邊的少年眼裏滿是崇拜,羨慕地看着趙陵說:“他好厲害。”
阿秀聽到少年說話,想起自己還帶着大叔給的藥膏,她趕緊給小少年抹上,小少年初時還羞澀拒絕,被她勸了幾句,又保證這藥膏有用,他才接受了。
吳曦過來,身邊呼啦啦跟着一群人。他看到阿秀手中的藥膏,挑了挑眉。
“這藥膏你從哪裏得的,一盒可要十兩銀子呢。”
“什麽,十兩銀子?”阿秀吃了一驚,“可是大叔說這個不值錢……”
“原來是淩叔給你的,那你就收着吧,反正他那裏還有。”吳曦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倒讓阿秀摸不着頭腦。
不過,這藥膏這麽貴,她都不敢用了。
大叔真是熱心腸,對人也太好了。
就像,就像将軍一樣。
阿秀心道。
秘密
趙陵下了馬過來,吳曦一見到他,兩個人對眼,他立刻迎上去,:“淩叔,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這瘋馬你一下子就給制住了。你不知道剛剛我都快吓……”
“快怎麽了?”趙陵問。
“沒事,沒事,”吳曦一擺手,指着周圍的百姓說:“我就說這馬驚了其實也沒什麽可緊張的,看看他們剛剛可都快吓死了。”
“咴兒咴兒。”棗紅馬突然又叫了起來,吳曦一個閃身躲到趙陵的身後,動作快得跟道閃電,聲音都在發顫:“淩,淩叔,那瘋馬是不是又過來了,你快把它牽一邊,不要讓它過來!”
趙陵掃了一圈,見衆人對着吳曦露出鄙夷的目光,他眯着眼,看到幾人鬼鬼祟祟地想走。其中一個,正是剛剛拿石子打中馬腿的人。他眼神示意,戴着鬥笠的關易點頭,跟上了那幾個人。
“少爺,沒事了,那馬被人牢牢地牽着,到不了你面前。”
他這麽一說,吳曦從他背後探出頭來,待看到馬果真沒過來,他放松地站直身子。清了清喉嚨,他掩飾性地道:“少爺我可不是怕它,我就是覺得這雜耍也沒什麽好看的。而且這馬驚到了我,我覺得這雜耍團可真是不行啊,如果這馬再吓到其他人怎麽辦?不如我去跟縣令說一聲,讓衙役們來好好管一管?”
“公子,公子,小人在這裏給您賠禮道歉了,”瘦瘦高高的班主忙小跑過來,拱手道,“今天這馬驚了的确是我們的不是,我們願意賠償公子您,只求您高擡貴手放我們一馬。”
“恐怕不行,”趙陵先開口了,“我們家少爺是千金之體,現在受了驚吓,不是你一句道歉就可以的。”
他這話一出,吳曦跟阿秀都看他。
吳曦只以為趙陵這是還讓他扮個張揚跋扈的富家少爺,而阿秀則是十分詫異,她之前覺得大叔對她都多有照顧,按說沒理由去故意找別人的麻煩。但是對于這雜耍團,大叔好像特別讨厭。
剛剛就一臉冷漠,現在又這麽,嗯,咄咄逼人?
“少爺,我們這雜耍團走南闖北就是混口飯吃,真的是沒多少錢。”班主苦着臉,眉頭皺的特別緊。
趙陵卻不吭聲,沒有一絲動容。
那班主一咬牙,一把抓過剛剛那個摔下馬的少年道:“是這個小子騎馬不慎,才讓馬驚了這位爺,我現在就讓少爺出氣。”
話音一落,雜耍團的姑娘小子集體抖了下。趙陵凝眉,只聽一聲銳利的鞭聲響起,少年的後背立馬多了一道血痕。只見班主的馬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少年的身上,那少年卻一聲不吭,只痛得面目扭曲,手握成拳。
趙陵眸中怒火升騰,他上前去一腳踹趴班主,扶起了少年。
雜耍團的其他人看着少年,好幾個捂着嘴,眼淚都流下來了。
“他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你如何下的去手?”趙陵聲如寒冰,緊盯着班主道,“我看你這雜耍團裏都是些孩子,快說,他們都是哪裏來的?”
那班主對上趙陵殺氣騰騰的眼,人都萎了三分。但他是走江湖的,兩眼一轉很快反應過來道:“大爺,這些孩子都是他們家中遭了難過不下去,爹娘賣給我的。有的是半路上生了病,我看他們可憐撿的,大爺,這些孩子都是可憐孩子,我可這是都在做好事啊。”
吳曦也看出來不對了,他上前,站在趙陵身邊說:“依本少爺看,那可未必。看他們一個個見了你就跟看到鬼一樣,一定是你平日裏就苛待他們吧。不如讓你這雜耍團的孩子自己說說看,如果他們跟你說的一樣,少爺就放了你們。”
“好好好,少爺聽了就知道,我平日都把他們當寶貝對待的。”那班主忙不疊地說道。
他看向雜耍團的人,心裏暗自得意,這些家夥都怕他,讓他們說東他們絕對不敢說西。
他目光深沉地看向班裏的人,警告他們不要瞎說話,待看到他們一個個瑟縮不已,跟鹌鹑一樣,他才滿意了。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中年管事模樣的人直接将他撥到一邊,對着那些班裏人道:“不用害怕,你們到底是怎麽進來的,平日裏過的是什麽日子,都可以說出來。”
他想要讓目光柔和一些,然而看到剛剛這些不大的姑娘小子害怕發抖的樣子他就怒火中燒,所以眼神一時也是冷的。
阿秀遲疑了下,而後上前站在趙陵的身邊,“你們信少爺跟大叔吧,他們都是好人,如果你們真的有想要說的,現在都可以告訴他們。”
她說話溫柔,聲音動聽,臉色的微笑就像春風,使他們慢慢鎮定了下來。
那少年最先站了起來,他說了班主平日裏都是怎麽對待他們的。他們在雜耍團裏每天吃不飽,吃的是糙米稀粥和野菜餅子,野菜有時候吃完了,班主還會讓他們吃樹葉餅子,樹葉餅子并不好吃,但是肚子餓沒辦法,他們也要塞到肚裏,每次只要多吃一點點就會挨打,而且都是用鞭子抽。
他捋起袖子,阿秀看到他的手臂上新傷舊傷交錯,竟無一處好地方。而受了他的影響,他的小夥伴們也紛紛開始敘說,并也露出了受傷的部分。有些是腿,有些是腰,還有個小姑娘脖子上一道勒痕,是她沒練好走鋼絲,被班主用鐵絲勒的。
阿秀看到這些傷,又是心疼又是生氣,這班主簡直不是人,居然這樣對待這群孩子。
更讓人氣憤的是,平日裏為了練習雜耍,班主都不讓他們休息,有不聽話的,他為了打擊他們的自尊心,甚至會讓他們喝自己的尿。
怪不得,怪不得這群孩子會這麽怕他,他簡直就是畜牲。
“撲通”一聲,有兩個人給趙陵吳曦跪下了。原來他們真的是被班主給拐來的,只不過他們一直懾于班主的淫威,根本不敢說,不敢逃。
“求大叔,幫幫我們吧,我們想回家,特別想回家。”兩個人淚流滿面,不停磕頭。
趙陵親自扶起他們說:“放心,我會幫你們找到家的。你們的家人一定也在等你們。”
阿秀心疼遭遇這種事的孩子,她淚眼朦胧,看向大叔,卻從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悵然。
??
難道大叔也有孩子丢了嗎?
她暗想,那班主卻一直在喊冤,說他們都冤枉他,他根本沒做過這些。他一個個地數着名字罵,被他提到的人都怕怕的,阿秀站在他們前面,護着他們。
趙陵更是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就報了官。
衙門的人将班主以及其他的主事人都抓了起來,而對于剩下來的這些半大孩子,則是先将他們安置在居養院,然後再調查他們的家居何處,送他們回去。
趙陵特意問了那個小少年,小少年沉默了一下,然後道自己已經忘記了家在何處,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雜耍團。趙陵問他的打算,他說自己想先養好傷,然後再想之後的事。
趙陵點頭,然後特意着人打點了居養院,讓這群孩子好好養傷。
出了這樣的事,一行人自是沒什麽心情再逛,很快回去了。膳堂裏,阿秀正在擇菜,喬大嬸正在煮粥,她出去倒水,看到大叔站在窗戶邊上,眺望遠方。
她看着大叔,只覺得大叔今天雖然做了件好事,但是似乎并不開心。她想起大叔對兩個孩子的安慰之話,他說他保證,家裏的人必定都都盼着他們回去。
兩個少年聽了的确很高興,惶恐不安都消散了不少。她當時只覺得大叔會安慰人,他的話語很有力量。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家中有事,如果這樣,大叔豈不是也很難過。
她想到大叔喜歡吃香芋丸,于是決定給大叔做一盤香芋蒸排骨。
她回到膳堂,拿兩個香芋削皮切小塊。排骨洗淨剁好,先用醬油,鹽,耗油,腐乳汁腌制一刻鐘鍋。鍋內油燒熱,放香芋塊,煎至兩面金黃之後乘出來備用。
腌好的排骨香芋塊混合,放入蒸籠中,大火燒開水,蒸至兩刻鐘後,撒入蔥花,香芋排骨便好了。
軟糯的香芋,香嫩多汁的排骨,瞧着就有食欲。喬大嬸看了一眼道:“阿秀,你這手藝真不錯,香芋還能這麽做啊。”
阿秀應了一聲,她看喬大嬸的其他菜也做好了,便端着香芋排骨先過去。
屋裏靜悄悄的,阿秀剛要敲門,裏面突然傳來陌生冷厲的聲音:“就等他們下山,到時候殺!”
殺?
殺誰?
阿秀悚然一驚,下意識後退,一塊排骨從盤子裏滑出來。眼看就要掉在地上,阿秀趕緊用盤子去接,只聽“噔”地一聲輕響,阿秀心都要跳出來了。
她屏住呼吸,屋子裏的說話聲還在繼續。
看來是沒驚動他們。
她悄悄轉身,想要趕緊回去。剛邁出一步,只覺耳邊一靜,身後似乎有雙眼睛。她努力忽視往前走,一個聲音突然道:“你去哪裏?”
鼻血
被發現了!
阿秀全身緊繃,不自覺咽了下口水。她腦袋飛速旋轉,是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繼續送菜,還是現在馬上找個理由走?
趙陵見阿秀一直低着頭,盤子裏的香芋塊微微抖動就知道剛剛是她在窗外,而他跟吳曦的談話她一定已經聽到了。
此事重大,不能出一絲纰漏,阿秀如此膽小,家是暫且不能讓她回去了。待事情結束,抓了土匪,到時再送她回家……他親自去送。
“大,大叔,我做了道香芋蒸排骨,給你們送來。”阿秀擡頭,見是淩叔,心裏多多少少沒那麽慌亂了。
“有心了,那請林娘子送去給少爺吧。”趙陵聲音平和,見阿秀緊張,他特意揚起嘴角,帶出了一點兒笑意。
阿秀一聽要進去,心又提了起來,她想要拒絕,但是又怕暴露。她只得深吸一口氣擡腳——忘記有門檻了,她的腳尖磕在門檻上,人不由自主地往下趴。
“小心腳下。”趙陵及時扶住了她。
阿秀站直,慌亂地點頭跨過門檻。
趙陵見她這樣不覺好笑,她的動作那麽小心翼翼,背都僵了卻還撐着把菜端進來,豈料外人一早就看穿了她。
阿秀還未覺出自己已經被識破,她放下菜,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屋內發現裏面并沒有其他人,只有吳曦坐在那裏好整以遐的看着她。她忙收起目光,心裏疑惑,這屋裏只有淩叔跟吳公子兩個人,那剛剛那個陌生的聲音到底是誰的?
她凝眉,但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笑着對吳曦道:“吳公子,這是我剛剛做的香芋蒸排骨。你先嘗嘗,我現在去膳房把其他的菜都端過來吧。”
吳曦看向趙陵,趙陵點點頭,吳曦便對阿秀道:“這事不急,林娘子剛剛在外面,你聽到了什麽?”
阿秀忙搖頭道:“我剛來,什麽都沒有聽到。”
她着急否認,吳曦挑了下眉頭。他拿起一塊排骨吃了點頭道:“味道不錯,正合我意……林娘子這幾天的飯食就都由你負責吧,你就先不要回去了。恰好這邊有房間,銀子我給你加倍。”
阿秀忙拒絕:“吳公子,我家中還有生病的婆婆跟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顧,所以今天晚上我是一定要回去的。還有,我在街上遇到村裏人說我婆母的病又加重了,我需要趕緊回家,吳公子,我恐怕要辜負你的美意了。”
“我看林娘子還是住下吧,”吳曦手中折扇一合,臉上笑意也淡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
“總之你現在不能離開。”吳曦不再給阿秀拒絕的機會,阿秀噤聲心內着實惶恐。
她低着頭離開房內,趙陵在後面跟着她,見她實在擔心,便小聲道:“只要過了廚藝比試大會,我們會立刻送你回家,我會讓你跟家人團聚。”
他這樣說,阿秀也沒能放心,她腦海裏響起吳曦所謂的計劃,他們要殺人吶。她不敢再看趙陵,見趙陵不攔她,她小跑着去了膳堂。
飯後,阿秀在一廚閣住下了。她心中憂慮,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吳公子跟淩叔到底想殺誰?淩叔說廚藝大會,難道他們要在大會上動手?廚藝大會一定會引來很多人看熱鬧,他們的目标是這些普通人,還是那些廚藝好的師傅?
阿秀想不出來,她不自覺的又想起了趙陵。上次在綢緞莊,她看将軍跟吳公子好像是認識的。吳公子要殺人,如果将軍在一定能勸阻他,也一定能救救無辜的人。
可是怎麽才能告訴将軍呢?她要不要偷偷跑出去?
她睡不着,索性起來穿好衣衫,她悄悄推開門,見門外無人她便走了出來。
一輪明月挂在天空,月色皎皎,灑下一地銀霜。
阿秀無心賞月,院子裏靜悄悄的,她擔心家中的婆母與弟弟,自己一夜未歸,不知道他們該有多擔心。
她真的想回去,這個念頭一起來,她又掃視了一圈,心砰砰直跳,她趕緊下樓。
寂靜的夜,她的動作雖輕,但還是有聲音傳來。
趙陵早在她起床時就聽到了聲音,出來見她急急下樓,怕發出聲音居然還把鞋脫了,他不禁一笑,然後跟了上去。
阿秀下了樓,小心翼翼地往後門走,見有人她馬上躲了起來。
兩個隐蔽的侍衛發現了她,想阻止,趙陵搖頭,兩個人又回到原處。
阿秀心惴惴,見後門無人,她小跑着到了門後,推門發現門沒鎖。
太好了,她提上鞋子,忙推門出去,一鼓作氣跑出去了好遠。
急急忙忙的鞋子掉了一只,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來不及撿,腳下一痛,似有硬物紮入。她忍着鑽心般的疼痛繼續向前跑,直到跑到一處橋洞,她才停了下來。
借着月光,她看向腳底,腳下正在流血,她摸索去拔刺,刺在腳心深處,一時根本沒辦法拔出。
正在此時,夜貓突然叫了幾聲,阿秀吃驚,勉強出現了一個人。她站起來想跑,趙陵按住了她,“是不是腳受傷了?”
阿秀掙紮連連後退,趙陵去脫她的鞋,她又急又怕,擡腳踢向趙陵。
趙陵只顧着去看她受傷的腳,沒成想阿秀一腳正中他的鼻子。
一股熱流不受控制地朝下流,趙陵捂住鼻子看向她。
阿秀也驚了,看趙陵鼻血直流,她有些小小的愧疚,但她更想趁機跑。
她嗖地一下想抽回腳,趙陵察覺她意圖,緊緊抓住她的腳踝。
阿秀用力太大,整個人趴在了地上,她的腳又痛,心又慌,跑了這麽久她累得精疲力盡。逃不掉的恐懼萦繞在她腦海,她幹脆坐起來不動了。
“腳痛得厲害?”半晌,趙陵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阿秀不言不語,趙陵想起她偷溜走,又道:“我答應了過幾天會送你回家就一定會做到。”
阿秀聞言擡頭,眼中似有細碎淚光。
不知道是吓的,還是痛的。
趙陵沉默了一瞬,低頭思考了一瞬,而後道:“你不要怕,我們的确有計劃,不過是針對土匪的。”
阿秀吃驚,眼睛都瞪大了。
她如水的眸子閃爍着驚疑,趙陵便知她誤會了。恐怕只聽到他啞着嗓子的那句殺,就以為他們是窮兇惡極的人。
“我們知道九龍山的土匪十分殘忍嚣張,所以特意想出這個辦法。公子撒錢吸引土匪目光,辦一場廚藝比試大會制造機會給土匪,然後等土匪下山,我們再把他們一網打盡。”趙陵看着阿秀解釋道。
他們居然是要打土匪嗎?
阿秀萬萬沒想到,她遲疑地問:“這是真的嗎?你們真的是要打土匪?”
“自然是真的,如果我們真的想對你動手,在一廚閣就不會讓你有機會開口了,”趙陵肯定地點頭,見阿秀還未放松,他又問道:“你覺得我像惡人嗎?”
……自然是不像的。
她半信半疑,試探地問:“那我能回家看看嗎?”
趙陵點了火折子,他抽出鋒利的匕首,擡起阿秀的腳,這才發現阿秀腳底全是血。
“如果你實在擔心的話,我送你回去。”趙陵答道。
阿秀心裏一松,還未來得及高興,腳底一瞬間痛極。她看向趙陵,趙陵已經從她腳底撥出一根帶血的木刺來。
“下次小心些,”趙陵扔掉半指長的木刺,從懷中拿出金瘡藥給她撒上,“真的要跑的話,也要把鞋穿上。”
阿秀一瞬間面皮發脹,一定是剛剛自己脫鞋逃跑被淩叔給看到了。
“還有,”趙陵摸了下自己的鼻子,他剛剛已經用水洗了下,“這招不錯,如果真的有人制住了你,鼻子這裏是很脆弱的部位,可以撞擊獲得逃生時間。”
他煞有介事地給阿秀說這些逃生小技巧,阿秀臉更紅了:“我,我以為……”
她吶吶想解釋。
趙陵已經為阿秀包紮好了,他給阿秀穿上鞋子,恰是她跑丢的那一只。
“現在知道不是就行了。”趙陵扶起阿秀,拍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