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若蘭

算了, 現在也不是要臉的時候,再說已經丢出去了, 沒辦法往回撿, 還是專心面對接下來的情況比較好。

淩青壁想到這裏,便問道:“晏兄弟,大家不是外人,你究竟打算怎麽用我們給盈長老治傷, 可否提前告知一二?”

晏秋帆笑了笑:“淩大哥放心, 我本就是騙她抓武功高強之人進來, 好帶我一同逃生, 定然沒有心存加害之意。至于計劃,其實沒有, 只需要兩位覺得時機成熟, 打出去就成。”

他聲音也很好聽,這聲“淩大哥”叫得脆生生,雖然淩青壁沒覺得怎麽樣,但唐鷺在旁邊聽着覺得窒息。

“誰是你大哥?”他不爽道,“這位是疾風門的淩掌門!”

晏秋帆方才聽他們卿卿我我,早就猜到兩人關系,也能聽得出唐鷺話中示威的意思, 不願蹚這渾水,于是便沖淩青壁一抱拳, 恭敬道:“淩掌門。”

淩青壁拿唐鷺沒辦法, 也不能當着別人的面訓斥他,便也只能還禮道:“晏少俠。”

“我倆功夫都不差, 即便我方才謊稱中了藥, 那毒婦會放心我倆嗎?”唐鷺問道。

晏秋帆勾唇一笑:“她根本不會信你的話, 我這裏沒有那種藥,她心裏清楚。”

唐鷺:“……”

“海長老武功極為高強,為人很是自負,之前把你們抓過來的時候,她又與你們交過手,定然知道你倆逃不脫她的手掌心,加之她擔心盈長老的病情,注意力可能不會那麽集中。”

晏秋帆道:“稍後我會點中二位穴道,以兩位的內力,只需片刻就能自行沖開,尋到合适機會下手便好。”

“隐鼹幫有沒有獨門武學?”淩青壁問他,“你可知這海長老用的什麽功夫?”

唐鷺搶着回答:“他們幫派的獨門秘籍是掏密道,功夫都是自己帶來的。據說海長老精通的是三十六路幻影棍,也是以速度取勝,若是正經比試,叔叔你的快刀未必會落下風。”

拼速度淩青壁完全不在怕的,只可惜現在疾風被人不知道收繳到哪兒去了,他和唐鷺連兵器都沒有,用什麽跟人打?

而且那位海長老,內功絕對不低,以唐鷺的功力也未必能跟她抗衡。

若是想要逃出去,看來還得抓住此人弱點,比如那位盈長老。

“盈長老真的一點都不能救了嗎?”淩青壁雖然那麽想,但仍是有所遲疑。

他不想利用無辜之人,更不想利用已死的無辜之人。

晏秋帆無奈地搖頭道:“盈長老已經去世多日,恐怕魂魄已經過了奈何橋,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

“可你既然現在還沒被海長老弄死,定是讓她覺得滿意。”唐鷺盯着他問,“你做了什麽?”

“為了保命,我只能用藥物做出一些假象,又騙她給盈長老注入內力,使對方保持微弱的心跳。”

晏秋帆苦笑:“這種辦法只能騙騙情深入魔之人,但凡尚有一絲理性在,都不會相信盈長老還活着。”

淩青壁曾見大哥孔昙為愛癡狂,向來睿智的漢子能對着一具屍體過七年,何況這位盈長老還有幾分心跳,恐怕海長老自當深信不疑。

萬一真相揭穿,恐怕這人會悲痛到想要天地都為她所愛之人殉葬。

他下意識地看了旁邊唐鷺一眼,心想,我一個人飄飄蕩蕩無牽無挂,糖包還有父親與兄弟姐妹,不管發生什麽,得讓他活着離開。

“叔叔,你在想什麽?”唐鷺看他若有所思,輕聲問。

淩青壁認真道:“不開玩笑,現在的情況下,我們三個人合力都未必能打得過海長老,必須要制定策略。晏少俠醫術高,功夫差些,你又沒有兵器在手,難以施展,稍後一旦打起來,我先牽制住海長老,你倆先跑——”

“不行!”唐鷺面色沉了下來,“我不會把你扔在這裏!”

淩青壁搖頭:“我沒那麽勇于犧牲,你放心。晏少俠之前給盈長老診治,必定去的是他們的房間,你們去那裏找到我的兵器,同時再找離開的通道。”

“嗯,我知道那個房間怎麽走,到時由我帶路。”晏秋帆點頭道。

淩青壁握了握唐鷺的手,輕聲哄勸:“屆時你回來給我送刀,我們一起逃出去。”

他當然并不是希望唐鷺回來,只是先這麽哄着,好讓對方聽從自己的安排。

“你能撐得住嗎?你不一樣赤手空拳?”唐鷺很不情願。

淩青壁得意道:“別的不說,我的實戰經驗那麽豐富,還能怕沒兵器?一會兒随便掰塊木條就行了,別擔心。”

唐鷺依然猶豫不決,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再跟淩青壁讨價還價,門口處已經傳來了拖拖拉拉的聲響,想必是海長老将人帶來了。

果然,下一刻,海長老推着一輛木輪車推門而入,車上坐着一個悄無聲息的人,竟是一名女子!

淩青壁與唐鷺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又齊齊望向晏秋帆。

晏秋帆一愣,低聲道:“我沒說過盈長老是女子嗎?”

“難怪她倆要離開隐鼹幫,長老間産生感情已經違反了幫規,且又是兩名女子……兩人感情暴露之時,定是遭受衆人指指點點。”淩青壁輕聲嘆氣。

世間斷袖已經不怎麽被人待見,何況一對契若蘭。

隐鼹幫都是一些缺德少教的糙漢,恐怕不會尊重女子間的情感。

唐鷺不服氣道:“那又如何,別人愛說什麽說什麽,我才不管。”

“她倆自然也是不怕的,只不過懶得理吧。”淩青壁道,“若是在意,就不會雙雙離開了。”

就在他們震驚之時,海長老已經推着盈長老到了近前。

這位盈長老大約四十多歲,黑發挽成發髻,與海長老的花白頭發形成鮮明對比。她面容姣好,只是面色十分蒼白,了無生氣,不像活人。

而她唇色發紫,像是中毒所致。

淩青壁屏息聆聽,都捕捉不到對方的氣息,确定晏秋帆所說不假,這人的确回天乏術。

海長老仔細地将盈長老身上的毯子往上拽了拽,幫她蓋好,擡頭看向晏秋帆的時候,臉上的溫情驟然消失,聲音變得冷漠:“你要如何施救?”

“施救時,你需要一直向盈長老體內輸入內力,以維持她的經脈運轉。”晏秋帆不慌不忙道,“我會喂她吃下續命丹,同時在她掌心各開一個血口,由這兩人分別将血液輸送入她體內,将她的廢血全部置換出來。”

海長老撩起眼皮,看了淩青壁和唐鷺一眼,似乎在想怎麽才能讓他倆乖乖聽話。

聽了晏秋帆的辦法,淩青壁也明白,難怪海長老沒有給他們灌什麽軟筋散之類的藥物,因為這些東西也都會随着血液進入盈長老身體。

為保證愛人身體無恙,他倆也必須是“幹淨”的。

“海長老,在下也曾聽聞你與盈長老伉俪情深,若是早知道是來救人的,不需要你動手,在下也會自願前來。”淩青壁抱拳誠懇道,“我與小唐兩人的血液足夠救活盈長老,你大可放心。”

他這番表白心意并不能打動海長老,她還是拖來了三條又長又粗的鐵鎖鏈,分別鎖住三人手腕,另一端扣在了牢房外牆上的鎖環中,才将他們從牢房裏放出來。

這鎖鏈足夠長,三人均可以在這狹窄逼仄的房間裏活動。

晏秋帆先向淩青壁和唐鷺使了顏色,兩人會意,盤腿坐在中間空地上。

“二位還是別抱有僥幸,若是中斷醫治過程,對你們的性命也會有損傷,輕則半身癱瘓,重則傷及性命。”晏秋帆在他倆身上穴位處輕輕一點,“為防萬一,我點了你們麻穴,兩位暫時不能行走,請勿随意沖開穴道。”

話是這麽說,淩青壁與唐鷺只是感覺自己的雙腿微微有些酥麻感,并沒有失去知覺,也便放了心。

海長老只顧着小心翼翼地将盈長老從木輪車上抱下來,根本懶得注意他們。

“阿盈,你再忍一忍。”她說話溫柔的模樣與方才的冷酷判若兩人,擡手将盈長老鬓邊的一縷碎發捋到耳後,“很快你就能好起來了。”

淩青壁感覺到唐鷺握住了他的手,一股內力從掌心湧過來,腦中同時響起了對方的聲音:“叔叔,你別冒險好嗎?我們一起走,這鎖鏈我可以當做兵器來用。”

“別怕。”淩青壁不會傳音入密,只能話裏有話,“好好配合海長老,她會放過我們的。”

那意思是讓唐鷺配合自己,一定不會有事。

唐鷺垂着眼,沒有再繼續跟他辯解,而是珍而重之地将他的手拉到唇邊,在手背上輕輕一吻。

這吻輕得如同一片羽毛擦過,卻陡然攪亂了淩青壁的心。

果然還是年紀小見識少,這種場面就當是生離死別了嗎?真是小傻瓜。

“叔叔,是我不好。”唐鷺沒再用傳音入密,而是低聲絮語,垂着的睫毛輕輕顫抖,“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抓到這裏來。以後我會學着不再任性,不再給你惹麻煩。”

淩青壁突然覺得,自己不喜歡這樣低眉順眼的唐鷺,相對而言,那個任性妄為、自信又胡鬧的少年更加閃光。

他就像一棵野蠻生長的植物,不接受園丁的修剪,恣意地長出自己想要成為的模樣。

淩青壁從未這麽随意過,他其實很羨慕唐鷺。

“傻小子,人各有命,是我決定要來救你,與你何幹?”他沖少年彎起眼睛,“做人別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累不累啊?”

唐鷺微微仰起頭看着他,眼圈居然紅了,大大的桃花眼裏波光粼粼,看着可憐又可愛,淩掌門的心沒來由地停跳了一拍。

少年認真地點點頭:“叔叔,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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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百合很多稱呼,最典型的就是“磨鏡”,但我個人覺得這個稱呼對女子不雅(從含義上來講的話,男子也是磨鏡啊),所以選了“契若蘭”這個代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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