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餡餅

淩青壁猝不及防, 沒有來得及躲閃,被海長老牢牢扼住喉嚨, 動彈不得。

唐鷺緊張大喊:“叔叔!臭婆娘你想幹什麽?叔叔是想幫你, 又不是要害你!”

海長老将懷裏的盈長老輕輕放在地上,掐着淩青壁的手驟然收緊。

“別沖動,我沒有惡意。”淩掌門此刻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輕聲勸阻, “真的只是想幫你。”

海長老的雙目突然黑得吓人, 連眼白都在迅速變成黑色, 臉上的笑容顯得陰森可怖:“你的小情人很關心你啊。”

淩青壁以為是唐鷺對自己的“深情”令她不爽, 也想了一下要跟海長老澄清兩人關系——至少為了保命,而且這就是事實。

但是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拐了個彎, 從眼角看到不遠處唐鷺焦急萬分的神情, 他就突然說不出這樣的話。

如果當着別人的面否認,不管是不是為了求生,小家夥也會難過吧。

“盈長老同樣很關心你。”淩青壁眼珠轉向海長老,“她在天上看着你,一定不願意看到你現在這樣。”

海長老的雙目已經徹底變黑,看不出任何情緒,她冷冷道:“別跟我說這種沒用的話!你根本不認識阿盈, 你懂什麽!”

這倒是事實,淩青壁心想, 他本來還想說“阿盈也不想看你濫殺無辜”, 但誰知道這位盈長老是什麽樣的人,萬一也是殺人不眨眼呢?

只是現在求助唐鷺或者晏秋帆也來不及了。

“那你到底想對我怎樣?”淩掌門祭出廢話大法, “你我遠日無怨近日無仇, 你非要拉着我陪葬, 我不情願!”

“再說,你若是一心要與盈長老團聚,帶着我一起不太好吧?我在旁邊多尴尬?”

唐鷺在外邊看着:“……”

叔叔的這一面,也很有趣。

看着海長老的神情逐漸變得狠戾,淩青壁破罐子破摔道:“如果你非得帶我一起,那我到時候可就賴着你倆了,鬼差要是問我是誰,我就說我是你親弟弟,下十八層地獄也跟着你——你得對我負責!”

“住嘴!住嘴!”海長老暴怒,“你怎麽這麽多話?!”

淩青壁委屈巴巴:“我也沒辦法,我這人一緊張就胡亂說話,你可別跟我一般見識啊!”

“不好!”晏秋帆看着海長老的狀态,面色驟然一沉,“她的內力已經失控了!”

唐鷺緊張地問:“難道她要爆體而亡?!像她功力那般深厚的人,不能自行調息嗎?”

“只怕……她不想再調息了。”晏秋帆嘆道,“若她能強行散功,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她真的選擇爆體而亡,淩掌門恐怕危在旦夕。”

不行!絕對不行!

唐鷺腦子突然嗡地響了一聲,他根本來不及去想其他辦法,當即便運起內力,試圖從外界打破對方所設下的屏障。

然而海長老的內功實在深厚,兩方甫一接觸,唐鷺便覺得像是一掌打在了山壁之上,對方迸發出來的強大內力将他震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他五髒六腑生疼,感覺一股甜腥之氣驟然上湧,“噗”地一聲吐了口血。

“糖包,你別亂來!”淩青壁喊道,“晏少俠,麻煩你幫我照顧他!”

晏秋帆立刻上前去扶唐鷺:“唐少俠,千萬別急,越急越壞事。”

“真是令人感動啊!”海長老冷笑一聲,突然松手,拎着淩青壁往自己面前一丢,雙手抵上他的後背。

淩青壁感覺到她強大的內力緊緊吸住自己的肩胛骨,擔心地大喊:“我沒有多少內力,你吸我也沒用!”

“你給我閉嘴!”海長老閉上眼,痛苦道,“你我也算有緣人,臨走之前,我便送你一份大禮好了!”

說罷,她的周身赫然綻放奪目的紅光,将自己畢生修為源源不斷地注入淩青壁體內。

這與唐鷺給他傳送內力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如果那是涓涓細流,這便是排山倒海。

淩青壁感覺自己像是被打碎了,骨骼與肌肉盡數毀滅,原本幹澀狹窄的經脈被這股內力沖刷着迅速脹大,簡直要突破極限,整個人即将被撐爆!

可他完全無法掙脫,只能接受這內力源源不斷的沖擊,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啊啊啊啊啊……”淩青壁難受地大吼。

唐鷺捂着胸口,跪在他旁邊不遠處,擔憂地大喊:“叔叔!”

兩人相距咫尺,卻觸碰不到對方,少年五內俱焚,不自知地流下淚來。

“海長老這是要把自己的內力全都傳給淩掌門啊。”晏秋帆同樣跪坐在一旁,憂心忡忡,“淩掌門若是能控制得住,必然內功大增,可他并不精于內功修煉,這就像淺窄的河道遭遇滔天洪水,堤壩必将崩潰……”

“不會的!一定不會!”唐鷺看着淩青壁,大喊道,“叔叔,你不要排斥,聽我的口訣,運氣調息!”

海長老的內力在他身體內毫無章法地四處亂竄,淩青壁只覺得自己像被千萬種毒蟲噬咬,又疼又癢,周身時而脹大,時而縮小,被這股力量像坨泥巴一般來回揉搓。

一團混亂之中,他聽到了少年清脆的聲音:“前任後督,行氣滾滾,井池雙穴,發勁循循。千變萬化,不離其本,得其奧妙,方嘆無垠。長強升氣,丹田凝神,氣下于海,光聚額心……”(注)

淩青壁本能地跟着對方的口訣開始調息,他自己的那股微弱的內力艱難地穿越彌漫于全身的阻滞,找到了自己丹田之處,緩緩積聚力量。

一開始極為困難,但當他的內力越積越多之時,丹田中像是形成了一個暖融融的“火球”,“火球”徐徐滾動,将他經脈中亂七八糟的內力引至其中,通過一番痛苦的排斥與馴服,漸漸化為己用。

這個過程十分痛苦,就像是身體裏兩股力量在打架,而淩青壁的力量并不強大,他必須苦苦堅守,才不會讓外來的內力将他的最後的防線攻破。

幸好在這段時間裏,唐鷺的聲音一直響在他的耳邊:“……五氣朝元,周而複始,一升一降,一出一入,一下一起,并行不悖。天地交泰,水升火降,頭足上下,交接如神……”(注)

少年一遍遍地念着口訣,就像神識的引導者,幫助淩青壁度過了最難熬的階段,他丹田處的“火球”逐漸将海長老的內力納入,也漸漸膨大,從最開始只有花生大小,漸漸變成了一顆蘋果那麽大。

當然這東西并無實體,只是淩青壁的感覺,或許這就是修煉內功之後,內力所凝結出的“核”,就像是唐鷺之前曾經提到過的“根基”。

總之,當這個火球變大之後,他體內原本四竄的內力開始趨于穩定,甚至不用他刻意馴化,那些內力會主動而來,乖順地融于“火球”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淩青壁終于将這些淳厚的內力全部收納,而他也感覺自己的經脈比此前寬闊了不止一倍——若之前只是小河溝,現在則已經算是一條頗為壯觀的河道了。

雖然現在經脈暢通,通體舒泰,但原本已經消散的軀體知覺像是又回來了,他覺得疲憊、饑餓,只想好好睡一覺。

現在已經再沒有外來的內力侵襲,淩青壁頓覺安全感十足,于是他腦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驟然一松,身體向一側倒去。

“叔叔?”唐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但音調已經不再驚慌失措。

淩青壁迷迷糊糊地想,糖包還在呢,那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于是他的意識便放心地沉沉墜入了黑暗之中。

這一覺睡得可真是香甜,丹田處一直暖烘烘的,全身都不覺得冷,中間連夢都沒做一個,腦子裏始終覺得平和安寧,令他更加放松。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腰上有點緊,還有點勒得慌。

淩青壁恢複意識的時候,這個感覺就越發明顯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摸到了牢牢箍在自己腰間的一條手臂。

這一摸,身後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叔叔你醒了?!”

還沒等淩青壁轉身,這只猴子就從他身上竄過來,變成和他面對面躺着。

唐鷺雙手捧着淩青壁的臉仔仔細細地端詳,看他眼神平和,眼睛裏也沒有任何疲态或者不對勁的樣子,終是松了口氣:“看着沒事了,你感覺如何?”

“當然是好極了!”

淩青壁覺得自己簡直身輕如燕,想翻身從床上跳起來,誰知剛一挺腰,就被唐鷺給壓住了。

熊孩子趴在他身上,臉埋在他頸窩裏,嗚嗚嗚地哭開了:“你吓死我了!”

起初以為他在假裝,片刻後淩青壁真的覺察出頸間熱乎乎濕漉漉的,趕忙托起他的下巴一看,唐鷺面容漲紅,真的滿臉淚痕。

少年覺得難為情,側過臉不讓看。

“至于嗎?”淩掌門看着直樂,“你怎麽這麽能哭?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看來你還真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

唐鷺一聽這話,拿泛紅的桃花眼惡狠狠地瞪他,看起來就像只色厲內荏的小奶狗,看得淩青壁更是開懷大笑。

“哈哈哈哈唔——”

笑着的嘴巴被奶狗給堵上了。

不,此刻不是奶狗,而是一條兇巴巴的小狼,居高臨下地壓着淩青壁,捧着他的臉用力親吻。

眼淚不能訴說的擔心,唇齒用另一種方式說了出來。

淩青壁覺得這般親昵太不應該,但也怕推開對方會令他傷心,便任他索取,讓少年宣洩積攢多時的情緒。

他自欺欺人地想,我沒有回應,應該就不算給這傻孩子虛假的希望吧。

才不過幾天而已,哪有人會這麽快動心?

可如果不是真的喜歡我,他又怎麽擔心至此?

唉,這可怎麽辦才好。

怕唐鷺纏着他說些令人無法招架的情話,雙唇甫分,淩青壁便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看得出自己是躺在一方小洞穴的床上,周遭沒有窗戶,桌上還燃着蠟燭,應當還是在地下。

既然已經自由,為何沒有逃出去?

“海長老把她畢生修為全都傳給了你,然後她耗盡功力,故去了。”唐鷺低頭看着他,“這些時日我在幫你引導、吸收她的內力,之後你便暈了過去,現在才醒過來。怎麽,難道你都不記得了嗎?”

這事兒淩青壁自然是不會忘,畢竟将內力馴化的那段經歷讓他記憶猶新,但對方說的事他要糾正一下。

“不是暈過去,我是睡着了。”他認真道,“馴化內力太消耗精神,我只是好好睡了一覺。”

唐鷺冷笑:“睡覺?現在距事發那日少說也過去了四天,你管這叫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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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掌門這也算是爽文男主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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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內功心法口訣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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