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毛僵屍

畫扇半醒不醒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柔軟的草地上，身邊是各色不知名的野花，一叢叢，一簇簇，生機勃勃地開着，花香四溢，沁人心脾。

涼爽的風一陣又一陣吹過，陽光非常溫暖，雖然畫扇受不了強烈的陽光，但是這裏的只會讓她感覺到溫暖舒适，而沒有刺眼的難受。

在這樣的環境中，畫扇覺得自己也化為了一叢草，随風搖擺，身上的每一處無不熨帖，每一個毛孔都張開，都在呼吸這風中的花香，那些花香暖意在她的身上慢慢彙聚在一處，胸口微微發熱，丹田處凝聚了一股暖流，熱烘烘的。

這樣的狀态大概持續了一個時辰，畫扇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躺”在水面上的。四周并沒有花，沒有草，沒有溫暖的陽光。但是她的前面就是幾株荷花，手流過她的手就像風從手中穿過一樣。畫扇就這麽躺着，雙手作槳，劃向塘邊。

幾乎沒用多少力，她便順利地上了岸，身上的衣服都濕了，她也沒覺得難受。頭上被張官敲過的地方也不痛，畫扇只覺得現在全身都充滿了力量，她習慣性地去看月亮，面前的高牆阻擋了她的目光。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她對月亮有非常大的執念，一定要看到月亮才罷休。

雙手緊握成拳，她猛地一躍，先是跳上了旁邊的一棵桂花樹，再往上一用力，穩穩地站在了牆頭。也是她運氣好，這個時候正是護院家丁愛打瞌睡的點兒，她醒來之前漂到了後院裏最僻靜的一處，所以竟沒人發現她上了牆，這要是被人看到，肯定把她當賊給抓了。

終于上了牆，如願看到了圓如玉盤的月亮，畫扇覺得倍感親切，一時間什麽都抛之腦後，只側坐在牆上，滿心歡喜地看着月亮。

但是，等等，那是什麽？

畫扇睜大了眼睛，看着不遠處一家酒樓的後門突然出現的一個不明物體。看背影像是一個人，但是身上衣不蔽體，傷口衆多，頭發亂如蓬草，他手上拿着一個活物，從畫扇的角度看，應該是家禽。只見他将那活物舉到面前，那活物起先還胡亂撲騰，漸漸地就不動了。

等了一會兒，那似人的家夥突然轉身，畫扇看清楚了他的樣子，倒吸一口涼氣，差點從牆上摔了下來。

這哪裏是人，簡直像怪物，臉色慘白，雙眼暴突，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嘴巴大張着，兩個長長的獠牙在月光下閃着懾人的光。嘴上還沾着鮮血，有幾滴順着他的嘴角落下來，滴落在他的胸口。

他手上還拿着一只死去的兔子，那兔子已經死了，血染了他一手，他将兔子一扔，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上的血。畫扇惡心地直反胃，再看全身長滿了白毛，毛長均有一寸，跟猴子一樣，但是猴子怎麽可能是這個樣子，這東西根本就不是人，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那怪物瞪着圓鼓鼓的眼珠四處看了一下，畫扇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他發現了。那怪物沒看到什麽，便朝前面快速走去。畫扇松了一口氣，忽聞一聲雞鳴，不知誰家的公雞引頸打鳴，那怪物一聽，全身劇烈顫抖，像是聽到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拼了命地往前跑，速度飛快。

畫扇可沒聽過好奇害死貓這句話，現在她強烈的好奇心戰勝了恐懼，遠遠跟在那怪物後面，想看看他往哪裏逃。那怪物顯然是有老巢的，一路上慌亂前行，穿過大街小巷，一直跑出了城，畫扇輕松地跟着她，毫不費力地越過一間又一間房屋。只不過力度沒有控制好，踩壞了幾家的瓦片，驚醒了不少熟睡的人。

等那些人拿着木棍出來的時候，只看到眼前有白影一閃而過，夜風一吹，涼飕飕的，有那膽小的人立馬驚叫着：“有鬼”跑回屋裏，将那剛剛所見情況講給家人聽以致于第二天栾城裏有白鬼夜游的說法。

此時身穿綠色對襟衫，白色挑線裙的畫扇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給城中人造成了多大的恐懼，她只是追着那怪物不知不覺到了城外的雞鳴山。這雞鳴山因山形似雄雞仰天鳴叫而出名，但是來這裏的人并不多，概因這裏山峰陡峭，地勢險惡，山中多蛇蟲蟻獸而讓人退避三舍。

畫扇眼看着那怪物刺溜一下鑽入了茂盛的灌木叢中，她也學他一樣矮身鑽入其中，卻沒有發現那怪物的蹤影。

跟丢了？畫扇小心地四處尋找，四處黑洞洞的，樹高遮陰将月光也給蓋住了，周圍靜悄悄的，連尋常的蟲鳴鳥叫都沒有。

那遠處黑乎乎巨大的一團像是蟄伏在黑夜裏張着血盆大口的獸，正等着畫扇過去好一口吞掉。畫扇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到現在她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害怕，黑暗裏，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面目可憎，猙獰可怖。

慢慢，慢慢地後退，畫扇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但是又不敢輕舉妄動，怕一個不小心驚醒了什麽，所以她緩慢而堅決地一步步後退着。

腳下突然踩到一個圓形的東西，硬硬的，畫扇一下子踩滑了，摔倒在地上，擡起頭來，眼前赫然出現一個白色的骷髅頭！空洞的眼眶正對着畫扇，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好像随時都會撲上來咬住你的脖子。

畫扇吓得差點喊出來，幸而她拼命地捂住嘴，可是身子往後傾倒，畫扇瞳孔瞬間變大，老天，這一地居然都是白骨！橫七豎八，滿地都是白色的人骨，不對，應該還有些獸類的骨頭，因為畫扇腳邊的更像是一個狼頭骨。

一咕嚕爬起來，畫扇轉身就跑，不敢停，不敢看，跌倒了迅速爬起來，樹枝打痛了臉也不敢浪費時間去摸一下，就這麽跑了好久，她才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擡頭一看，媽呀這是哪裏，完全不是回去的路啊。

她靠在一個小土坡邊休息，實在是太累了，腳都快擡不起來了。不過，這“小土坡”為什麽有點軟，她用手随意戳了戳，是真的軟，而且這上面堆積的不像土，也不像石子，反倒一個個排列得十分整齊，就像，像什麽來着……畫扇腦袋裏靈光一閃，對了，像鯉魚身上的鱗片。

不過，這可比魚鱗大多了，一個有三分之一蓮花瓣這麽大。畫扇還沒見過這麽奇怪的東西，又用手摳了一下，這小山丘突然動了，感受到背後的異樣，畫扇趕緊站直了，一扭頭，目瞪口呆地看見這“小土坡”蠕動着站了起來。

小土坡，啊呸，哪裏是什麽小土坡，分明是一條大蛇！土黃色的軀體有七尺長，站起來都比畫扇高了一個頭，眼睛有紅柿子一般大，最奇怪的是，它的眼睛居然一只是紅色，一只是黃色的。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什麽奇怪的東西都讓她遇到了？

她站在那裏一動不敢動，這蛇擡着高高的頭轉來轉去，雖然畫扇就站在她面前，它卻像看不見一樣，眼睛一直往地上瞄，而是看着前面。兩軍對峙，雙方均不動，可是沒一會兒，四周就傳來“沙沙，沙沙”的聲音。

有東西在靠近，而且聽聲音的方向與持續時間，來的東西不止一個。是人，是之前畫扇見到的怪物，還是別的什麽野獸？

畫扇不敢往後看，但是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一身長毛，眼珠暴突，獠牙锃亮，不是她今天看到的怪物又是什麽？只見四只怪物從她與大蛇的身後圍了過來，嘴裏嗚嗚怪叫着，眼睛直盯着包圍圈裏的一人一蛇，看那樣子是把她倆當成了家禽一樣好到手的獵物。

不過，這如意算盤他們可是打錯了，大蛇突然發飙，先發制人，啊不，是先發制怪。

畫扇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見那大蛇張着大嘴咬住了按怪物的頭，後面的一只撲了上去緊緊抱住大蛇，可是大蛇一個神龍擺尾就将他甩了出去，撞到了一棵大樹上。

畫扇身後的兩只也沒閑着，一只吼叫着去咬大蛇的脖子，另外一只從身後死死地抱住了畫扇，獠牙往畫扇脖子上湊，想刺穿皮膚，吸食畫扇的血。畫扇吓得魂不附體，但是她也知道絕對不能被咬到，死命地抵抗，雙手努力要合上怪物的嘴。

那怪物怎麽都咬不到畫扇，氣得發了狂，狠狠地把畫扇往地上一掼，想弄殘她，畫扇卻趁這個時機，猛地雙腳踏地，掙脫開來。一下跳到怪物的背後，随手從地上撿了一個趁手的棒子，沖怪物頭上猛烈敲擊。

怪物吃痛，轉身抱住畫扇舉了起來，畫扇大驚失色，手足無措，此時，月光淡淡地灑落，照到了畫扇的身上。畫扇精神一振，丹田處一股暖流讓她渾身充滿力量，她騰地一下掙脫，輕飄飄地定在空中，手中的棒子對準怪物，用力一擊。

怪物居然被她打進了土裏，只露出了一個頭，一動不動，看上去毫無生機的樣子。

死了？畫扇慢慢走近，拿棍子戳了戳，那怪物什麽反應都沒有，畫扇松了口氣，一低頭發現自己一直拿着的居然是一根長長的骨頭，吓得她立馬扔了。大蛇跟其他的怪物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畫扇也不想去找。

她現在迫切地想要回府，但是回府的路在哪裏？她旋轉飛躍，跳到了一棵大樹上，舉目遠眺，終于發現了進城的方向。一刻也不想再耽誤，畫扇就這樣一棵樹接着一棵樹跳過去，急切地想要回去。

今天遇到的事情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所以自己能跳躍前行反倒是小事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是速度這麽快，又省力氣，她只覺得新奇而高興，并沒有細想原因。她不知道的是，之後她會因為這個而被懷疑，被誣陷，被帶離莫笑身邊，吃盡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