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方八月被太陽炙烤得體無完膚，秦夢好心懷忐忑的拆開大學錄取通知書，随即歡喜雀躍的在第一時間聯系了顧式微。
“通知書到了，我喜歡的中文系，出去聚一聚怎麽樣？”秦夢好清淡的聲音裏透着塵埃落定的歡快，眉眼間藏着遮擋不住的笑意。
“好啊，我去接你，帶你去個好地方。”顧式微為秦夢好得償所願而高興，懸在半空中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好，我等你。”
不曾想到天公不作美，上午還是豔陽高照，下午卻是陰風習習。秦夢好像是一塊化開的巧克力，松松軟軟的趴在車窗上，懶洋洋的看着顧式微嘟了嘟嘴，“糟糕的天氣，破壞了我的好心情！”
“一會兒我保證你心情大好。”顧式微寵溺的幫慵懶的秦夢好理了理額頭上有些淩亂的劉海兒，好笑的承諾道。
“切，我才不信呢。”許是額前劉海兒有些微癢，秦夢好用力的搖了搖頭，撇了撇嘴不以為然。
顧式微把車停在了J市繁華地段一處小巷最深處，望着面前古色古香的建築，秦夢好眯着眉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開着顧式微的玩笑，“別告訴我是你的。”
“正是我的。”
“真的假的？”秦夢好難以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我向顧老頭借了第一桶金，”顧式微站在了秦夢好身後，緊扣她單薄的肩膀将她推了進去，“準備在這裏開一個茶樓。”
“你畢業後一個多月就計劃着這個呢？”秦夢好環顧着室內，中式設計風格既古色古香，又雅致大氣，她笑着向顧式微投去一個滿意的眼神。
“一年前就計劃了。”顧式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大咧咧的看着秦夢好，“一直瞞着你，這不打算給你一個驚喜！”
“顧叔膽子真大，”秦夢好戲谑的巧笑倩兮着，毫不留情的掃了顧式微的顏面，“真不怕這麽多錢打水漂，被你敗得傾家蕩産！”
“小丫頭，怎麽說話呢，”顧式微輕輕點了點秦夢好的額頭，扣着秦夢好的手腕邊走邊将來龍去脈交代得一清二楚，“這裏也有王子謙和沈季予的股份，所以虧了的話有他倆陪着我。”
“奸商！”秦夢好彎着眉眼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對顧式微豎起了大拇指，古靈精怪中透着幾分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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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就算是虧本了，養你也綽綽有餘。”
“誰用你養了？”秦夢好撒嬌似的剜了眼顧式微，戲弄的開口，“男女有別，少和我套近乎！”
“沒聽過異性相吸嘛！”
“我吸不起你。”
“我說的是姓名的姓，”顧式微壞笑着對秦夢好道“秦顧和親故多相近，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呵呵，”秦夢好冷冷的淡笑兩聲，挑了挑眉眼，“百家姓上那麽多姓氏，和您顧大少爺都一家，少用您那撩妹的手段套路我！”
兩人一路拌着嘴來到了頂樓最僻靜的雅間，顧式微斜倚在牆邊，歪頭看着秦夢好笑得格外燦爛，慫恿道，“推開看看小爺兒我給你準備的驚喜。”
秦夢好深呼吸了一口氣，莊重的推開了做舊的大門。一間古色古香的茶室在面前鋪展開來。冰裂紋的牆格與紅木家具相得益彰，透着中式傳統□□，盡顯文人之氣。顧式微費盡心思将三樓半壁“江山”打通，送給秦夢好一個世外桃源般的茶室。工作區簡單的橫亘着書桌椅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書桌一角安放着一盞舊式臺燈，琉璃罩上點綴着精致的蘭花，更添雅趣。書桌左手邊被半牆的藏書塞滿，右手邊卻是一副低矮的榻榻米炕桌，桌上鋪陳着宣紙，等着被有心人寵幸。休息區被實木雙人床占據，顧式微貼心的為秦夢好辦置了老式香樟梳妝臺，不過秦夢好的注意力卻被定制的半透明屏風和竹編壁燈所吸引。
夢好最愛的是寬敞的中廳，落地窗面朝幽靜的深街後巷，兩側爬滿了稀稀疏疏的愛之蔓和珍珠吊蘭，陽臺上擺放着芙蓉雪蓮、百斑玉露、鹿角海棠、姬胧月、冬美人等十幾種夢好喚不上名姓的多肉。陽光透過生動有趣的綠植斑駁的親吻着竹制的茶桌，茶盤裏端放着竹制的杯托，杯托上的蓋碗、公道杯和聞香杯端莊有禮，茶筒、茶針、茶夾、茶匙、茶則、茶漏真如君子般伫立在側，素色的茶巾居其後，紫砂的壺承上置放着茶壺，一對兒小兒女模樣的陶瓷茶趣擺在一旁，為這脫俗的品鑒添了幾分生活氣息。
顧式微推了推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的秦夢好，有些忐忑的笑着問，“我給你設計的，喜歡嗎？”
“還不錯!”秦夢好眉眼間流淌着暖色的溫柔，顯然對顧式微精心準備的驚喜滿意至極。
“喜歡就好。”顧式微懸着的心終于落下，對着秦夢好侃侃而談，似邀功似請賞，“這裏從布局到物件都是我親自選取的，怎麽樣，品味不錯吧！”
“真是難為你了，”秦夢好半倚在竹椅上懶懶的看着求表揚的顧式微，“謝謝你送我的大學禮物。”
“這裏是送你的畢業禮物，”顧式微笑着搖頭坐在了秦夢好對面，從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首飾盒遞給了秦夢好，“這個才是給你的大學禮物。”
“什麽啊？”秦夢好好奇的打開首飾盒，只見一層深□□上安靜的盛放着一對兒玉飾耳環，浮岚芰荷，亭亭玉立，貌婉心娴，蘭質蕙心。耳中雙明珠，舊時定情信物，看似冷冷清清，藏着綿綿情意。秦夢好心知肚明要不起，索性用力扣緊首飾盒扔回了顧式微懷裏，有些不滿意的嘟着嘴，“你這禮物太沒誠意了，你幾時看到我紮耳洞了”
“你現在長大了，”顧式微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哄着秦夢好，“我看着好看就給你買了，反正你上大學後早晚都會去紮耳洞的。”
“你覺得我是那種沒事兒找事兒的人嗎？”秦夢好揉了揉自己小巧的耳垂，挑了挑眉。
“荷西初中時候就紮了。”顧式微不由想到自家妹妹荷西為了紮耳洞，差點兒和姜女士和顧老頭大動幹戈，笑着道。
“那你給荷西好了。”
“這是我特意給你挑選的，”顧式微有些急了，“要是荷西喜歡，我再給她買。”
“用不着你，沈季予會給她買的。”秦夢好起身把首飾盒放到自己的背包中，轉頭看了看式微，“還是要謝謝你。”
“和我客氣什麽，”顧式微看着秦夢好收下了禮物，頓時多雲轉晴，“等這裏收益穩定了，我再給你買更好的。”
“心意最重要，比起這些，我更感謝你的心意。”
“喝些什麽？”顧式微看了看秦夢好小巧的耳垂，想象着秦夢好戴上耳環的樣子，笑着問。
“随意，”秦夢好無所謂的攤了攤手，将自己蜷在竹椅上，懶散的描摹着顧式微卷袖煮茶的娴熟動作，歪頭不經意的随口問道，“怎麽想到要開茶樓了？”
“你和秦叔不是愛喝茶嘛，正好季予家在江南有生意，季予負責開拓茶源，子謙負責經營。”顧式微忙着煮茶，慢慢的和秦夢好解釋着，一時間，茶室的時光都沉醉其中，仿佛駐足停止了腳步。
“那你呢？”
“我出了錢最多，我是這裏的大股東，是老大。”
“幹嘛不早點兒和我說，我也投點兒錢進去，做個股東賺點兒零花錢。”秦夢好撇了撇嘴，顯然對顧式微瞞着自己有些介懷。
“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我把我的都給你，”顧式微将煮好的茶帶着幾分虔敬的盛放在剔透的蓋碗裏遞給秦夢好，“給這間茶室取個雅稱吧，這間是你秦大小姐的專屬。”
“就叫式夢好了，”秦夢好彎着眉眼接過蓋碗，低頭凝視着乳白的碗淺綠的湯，認真的思索了好一會兒對顧式微道，“式微的式，夢好的夢，怎麽樣？”
“你喜歡就好。”沉迷于茶香四溢的秦夢好忽略了顧式微閃爍的眼神。
“你的式，我的夢，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忘憂閣，好不好？”秦夢好晃動着蓋碗中的拂綠，輕輕嗅了嗅淡淡的茶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好，改天我尋個匾提上式夢兩個字挂出去，”顧式微看秦夢好端着茶杯神游，輕聲拉回了她的思緒，“你是不是給這茶室配一幅丹青？”
秦夢好歪頭思索良久，清淡的聲音驚動了一室的安寧，“九日山僧院，東籬菊也黃。俗人多泛酒，誰解助茶香？畫一副皎然和茶聖陸羽吃茶言歡的作品放在這裏怎麽樣？既有茶香也有禪趣。”
“這些東西我不懂，你開心就好。”顧式微又給秦夢好斟了另一種茶，“嘗嘗，專門為你挑選的，怎麽樣？”
“好香！”秦夢好端起蓋碗輕輕嗅了嗅，眉眼神采飛揚，“白毫烏龍？”
“白毫中的絕代佳人，”顧式微好笑的點了點秦夢好小巧的鼻子，“東方美人茶。”
“沒想到沈季予和子謙哥能尋來臺灣的佳品，”秦夢好滿意的晃動着杯中綠塵，小心翼翼的品味着滿口餘香，“有好茶，有禪趣，再有一把好琴就更完美了。”
“行，趕明兒我再給你尋一把好琴擺在這兒。”陰雲散去，陽光透過窗棱灑在“式夢”的地板上，斑駁的映射出兩個模糊的人影，一盞時光，一室茶香，定格了顧式微對秦夢好濃濃的寵溺，也定格了秦夢好對顧式微重重的依賴。
“想好茶樓叫什麽名字了嗎？”
“你給取一個怎麽樣？”
“還是你和沈季予、子謙哥想吧，”秦夢好輕緩的放下手中蓋碗，淡淡的搖了搖頭，“畢竟是你們的茶樓。”
“咱們這些人誰跟誰啊，”顧式微不以為然，“你讀書多，你取吧。”
“算了，”秦夢好堅持己見，“我只要我的式夢就夠了，門面上的東西你們自己定吧。”
“其實我們也想了好幾個，”顧式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對秦夢好道“茗堂，怎麽樣？”
“搞什麽名堂？”秦夢好看着咬牙切齒的顧式微，眉眼間的笑意無論如何都忍不住，一不留神便決了堤。
“錦堂呢？”顧式微用手指在竹桌上勾描着。
“能想出這麽個香豔俗氣的名字，真是難為你們三個了，”秦夢好故作深沉的打趣顧式微，縮在竹椅上搖頭晃腦，“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個茶樓，真是遇人不淑啊！”
“那你說叫什麽，”顧式微氣短的瞪了瞪秦夢好，故作兇狠的敲了敲秦夢好的腦袋，“我就說讓你取了，你非要聽我們想的。”
“就叫瑾棠吧，”秦夢好想了想，身體微微前傾抓過顧式微的手，冰涼白皙的手指在顧式微寬大燥熱的掌心中緩緩勾勒出兩個字，“懷瑾握瑜的瑾，棠苎襕衫的棠。”
“好名字！”顧式微感覺手心細細癢癢，一時漏了心神。
秦夢好壓了一口清茶，彎起了眉眼驕傲的看着顧式微，“也不看看是誰給取的。”
顧式微好笑的看着秦夢好洋洋得意的模樣，活像一只傲嬌的小貓咪，不禁搖了搖頭問，“上學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嗎？”
“着什麽急，還有二十多天才報到呢。”
“趁着現在有時間，還是早準備的好。以後離家那麽遠，我們想要幫忙都顧不過來，這幾天你挑個時間，我和姜女士幫你收拾收拾。”
“不用，瑾棠開業有你忙的。”秦夢好垂下了頭看着地板上斑駁的陰影“我去S市上學，離家不遠。”
“你不是要去N市嗎？”顧式微吃驚的盯着秦夢好，因為這件事，兩個人還起了不小的争執，更是害的自己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
“手抖報錯志願了。”看着秦夢好無所謂的樣子，顧式微不敢奢求她是為了他才留在了家附近，可又按捺不住心中的竊喜。
“S市也不錯的，這樣的話我更得幫你準備好行李了，否則你這種基本上可以定性為重度傷殘，生活不能自理的大小姐，怎麽受得了苦！”
“你才重度傷殘呢！”秦夢好剜了眼笑得格外開心的顧式微，惡狠狠的講，“你忙你的生意吧，我這邊不用你操心。”
“其實我也不太忙，”顧式微抓了抓頭發突然有些煩躁“等你上學後我就出國。”
“出國？”秦夢好被顧式微驚着了，她微微皺了皺眉“怎麽想着出國了？”
“看你那麽堅決的想去N市，我想着自己留着這邊也沒什麽意思，就答應顧老頭到國外待一年半。顧老頭想讓我出去看一看，畢竟以後我還要接他班。”
“那你真不打算上大學了？”
“我連報考都沒報，還上什麽大學，”顧式微看着不死心的秦夢好，心中一暖，笑中帶着七分明媚，三分痞氣，“我不過就是想混個高中畢業證而已。”
“那你還參加什麽高考？”秦夢好不滿意的嘟囔着。
“畢竟是全國高中生大型競賽活動，重在參與嘛！”顧式微撓了撓頭，插科打诨，卻沒有告訴秦夢好他堅持讀完高中，參加高考都是因為不想在她的生命中缺席。
“那我們一年半見不到面了？”秦夢好被突如其來的消息砸中，低落得仿佛被茶香醉得醺曛然。
“有時間就視頻，”顧式微走到秦夢好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嘆了口氣，“就怕你到了大學樂不思蜀，到時候把我忘了個一幹二淨。”
“你化成灰我都記得你！”
“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話？”顧式微咬牙切齒。
“不能，誰讓你不陪我的。”夢好針鋒相對。
“好好，我有我的責任。”顧式微看着有些耍賴的秦夢好，難得正經。
“我知道，就是和你開玩笑呢。”秦夢好倚在顧式微的肩膀上，順手挽住顧式微的胳膊，淡淡的說，“只是沒有你在身邊，我有些不習慣。”
“我也是。”顧式微寵溺的用下颌蹭了蹭秦夢好的頭發。
“真不理解你為什麽放棄了報考。”
“好好，你的社會是學校，而我的學校是江湖。”
“知道了，”秦夢好想到顧式微要出國就莫名的煩躁“去哪裏？”
“英國。”
“林希同也在英國。”秦夢好微微一頓，松開了顧式微的胳膊，作勢起身。
“嗯。”顧式微明顯感受到秦夢好的變化，敏捷的一手環住她的腰身，将她重新壓回自己的肩上。
“你去找她？”
“大家都是朋友，自然要聚一聚。”
“我記得初中那會兒她挺煩我的，”秦夢好擡頭一絲不措的盯着顧式微揚了揚眉，試圖在顧式微俊朗的臉上尋到一些蛛絲馬跡，故作無意的調侃着，“你這是打算和初戀破鏡重圓去了？”
“別瞎說，哪有什麽初戀，”顧式微揪了揪秦夢好的鼻子，有些無奈，“關系不錯的朋友而已。”
“我從不相信男女之間有什麽純友誼。”
“那你和我呢？”
“我們當然不同，我們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妹。”秦夢好理所當然的強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