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傷他心

“放猛虎!”

随着張落的一聲令下,競場邊緣的鐵門被人打開,倏地,兩只吊睛大老虎從裏頭竄了出來。霎時,全場一片嘩然。

焉谷語萬分緊張,兩手無意識地揪着裙擺。有夢境預言,不管如何赤獒肯定死不了,可她擔心他會受傷。這樣的大老虎,比人還大,又是兩只,光瞧着都吓死人了。

“吼……”兩只老虎同時張開口,吼聲穿透力極強,震得隔間茶杯裏的茶水晃動不已。

焉谷語沒告訴赤獒自己今日會來,赤獒自然不曉得她在現場。

他像個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步一動地走向兵器架子,選了兩根峨眉刺做武器。

自打進了鬥奴場,他什麽樣的鬥獸都經歷過,将近千次在生死邊緣徘徊,但他都咬牙撐下來了。每當他撐不住的時候,他心中總會浮現出一句話。

總有一日,他會站在親生父母面前,要他們為抛棄他而付出代價。

看客喊“赤獒”兩字喊得異常激烈,甚至嗓門都快喊破了,然而赤獒全當耳旁風,他轉過身,眯眼審視那兩只大宛的老虎。

“開始。”張落大喊。

“铛……”銅鑼聲落地,兩只大老虎立馬來了神,後腿一蹬,一左一右往赤獒撲去,打算封死他的去路。

老虎來勢洶洶,這一蹬便帶起了強烈的氣勁,吹得競場塵土飛揚,全場看客不禁為赤獒捏了兩把汗。

赤獒反應迅速,整個人宛如疾風閃電,往前一個翻滾,利落地将峨眉刺擲出。

“呼!”峨眉刺如同羽箭般射出,穩穩刺入其中一只老虎的眼中。

被射中的老虎嗚咽一聲,動作驀然一停,而它這一停便被另一只老虎撞了,落地滾了兩滾,撲騰哀鳴,瞧着很是可憐。

“啪啪啪!”幾個呼吸間,看臺上掌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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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獒身形靈動,出手果斷利落,這是看客們喜歡看他競賽的原因之一。

接着,另一只老虎落地,它反應也快,身子一扭便朝赤獒撲來,這氣勢比方才更為兇猛。

焉谷語看得心驚膽寒,神情繃得跟琴弦一樣。

猛虎突然揮出前掌往赤獒打去,即便赤獒身形快,卻還是被虎爪子沾了背部,“滋啦”,短打被抓破,露出五道深深的血痕。

“小心!”她驚叫出聲,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赤獒回旋一轉,正好落在被傷了眼睛的那只老虎身旁,此刻,猛撲的老虎收勢不及,踩着了受傷的老虎,受傷的白虎便跟瘋了似的攻擊另一只。

趁此間隙,赤獒往看臺上瞧去。方才,他聽到了焉谷語的聲音。

“……”

他确實瞧見了焉谷語,與此同時,他也瞧見了焉谷語身側的那個男人,他們倆挨得近,瞧着很是親昵。

單單一眼,他面上便起了洶湧的戾氣,帶着整張臉都煞氣不少。

陸觀棋起身,安慰地拍了怕焉谷語的肩頭,按着她坐下,柔聲道:“別緊張,赤獒是鬥奴場的搖錢樹,張管事絕不會讓他死的。”

聞言,焉谷語心頭頓時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這話若是從別人口子說出來,她真不會覺得如何,可從陸觀棋嘴裏說出來,她心頭發毛。

在她晃神的時間裏,下頭局勢又變了。傷了眼的老虎伏在地上奄奄一息,而另一只老虎也趴了,遲遲站立不得,因為它左腿上插着一把青銅刀。

周遭喝彩聲連連,想必剛剛赤獒又做了什麽精彩又狠絕的舉動。

她急急看向場中的赤獒,他單手撐地,胸口不住起伏着,身上的衣衫破了多處。下頭風大,吹得長發淩亂飛舞,他雙眼猩紅,仿佛來自修羅地獄的鬼使。

“嗚……嗚……嗚……”老虎發出低低的嘶吼,牙齒龇得嘴皮泛紅。粗喘兩下,它也顧不得自己的腿了,用盡全力朝赤獒撲去,嘴巴大張,妄圖從這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誰想,赤獒動作更快,順着老虎撲來的方向往後一退,一把握住到紮在它左腿上的刀柄,再往旁一轉,借力将老虎甩在地上。

“嘭!”老虎落地,發出一聲巨響。

赤獒走近擺放兵器的木架子,随意抽出一把長劍。他邁着優雅的步伐走向倒地的老虎,手起劍落,從脖子那處刺下去,直直插入黃泥地中,死死地釘住了老虎。

瞬間,全場掌聲如潮,久久不息。

“赤獒!”

“赤獒!”

“赤獒!”

喊聲合着連綿不斷的掌聲,震熱了整個競場。

赤獒睨了眼地上死去的猛虎,絲毫沒管血流不止的傷口,他木着臉,像是沒了知覺。片刻後,他側過頭,目光直指看臺上的焉谷語,狠如野獸,冷如冰錐。

兩人視線一對,焉谷語不由往後退了一步。盡管今日的日頭很大,她卻覺得涼意陣陣,那是從心底湧上來的涼意,深深滲透到了四肢百骸裏。

她有點兒懵,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麽看自己。

一旁,陸觀棋整整衣擺起身,“語兒,都看完了,我們走吧。”說着,他搭上了焉谷語的肩頭。

看臺上歡呼聲熱烈,全在喊赤獒的名字,他們都在看他,而赤獒卻只看到那只搭着焉谷語的手,很是礙眼,叫他想砍下來。

焉谷語不舍地望着赤獒,沒動。她緊蹙眉頭,怎麽想都想不出他那眼神是什麽意思。

“在看什麽?”陸觀棋低頭,靠近焉谷語問了一句,“還不走?”

焉谷語怕被陸觀棋看出端倪,只能收回目光跟着他走下看臺。

待那兩人離開看臺,赤獒才垂落視線,回身往地牢裏走。他閉着眼,嘲弄地勾起嘴角,低低笑了一聲。

終究,還是被抛棄了。

路上,焉谷語一門心思琢磨赤獒的眼神,心口被壓得悶悶的。陸觀棋陪着,她也不敢直說自己想去找人。

恰好,迎面走來三人。最中間那人是張寇錦,左側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夫,手提藥箱,而右側那人,是赤獒,他目視前方,眼中空無一物。

張寇錦神色微微一變,對着兩人含笑點頭。

焉谷語盯着赤獒張開嘴,總想說點什麽,結果那些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下去了。最後,她一個字都沒說,甚至沒喊他。

兩邊越來越近,焉谷語急切地瞧着赤獒,使勁眨眼給他使眼色,然而,赤獒漠然望着前方,壓根沒搭理她。

擦肩而過時,他正好走在她身畔,她衣袖寬大,借着衣袖飄飛的機會扯了他的手一下,破碎的衣裳跟着一動。

“……”

赤獒無動于衷,像個陌生人一般走了過去。

焉谷語不解地咬着唇瓣,暗忖,怎麽現實跟自己預想的截然不同。他如此,是在怪她昨日沒來瞧他麽?可她之前生病時也是隔了幾日才來瞧他,沒見他如何。

自然,眼下他為何生氣不是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他說的那句話還算不算數。

她好不容易才讓他說出那句話,絕不能功虧一篑。

陸觀棋倒是沒察覺兩人之間的暗湧,更沒将視線放在張寇錦三人身上,只管往前走。

臨近大廳,陸觀棋忽然出聲,指着不遠處的暖閣道:“語兒,你先去暖閣三樓坐坐,我想尋人問點事兒。”

“好。”焉谷語脫口道,說完又怕陸觀棋起疑,立馬補了一句,“太子哥哥你有事便先去忙吧,不用擔心我,我一人回丞相府也成的,有焉一焉二跟着呢。”

“你一人回丞相府我不放心。乖,去那兒等我。”陸觀棋揉揉焉谷語的腦袋,轉身走了另一個方向。

一等陸觀棋走遠,焉谷語即刻提起裙擺,小跑着趕去暖閣一樓,她知道赤獒常用治傷的那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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