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不怪他們……”他驀地想到話本裏某些微服私訪的段子來,便道:“我本想微服私訪,看看川中情形如何?哪知遇上歹人……嗯,此事全是本……本王的不對,本……本王如今既然無恙,你們,你們就起來吧。”他無可奈何之際,只好認了這個淮安王的牌子。

白樸等人對望一眼,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那夜,他們失了文靖的蹤跡,四處尋找未果,得知劍門關告急,遂入關中,協助守關,但守将張何被伯顏一箭射死,關中群龍無首,頓時大亂,蒙古大軍趁機佯攻關西,再以大弩火炮掩護撞車,轟開關門。四人好容易約束部分敗兵,逃出蒙軍追趕,退入川中。他們想到失了文靖,劍門關也丢了,彷徨無計,只得随着敗兵退向合州,此時見文靖無恙,雖然心中疑惑未解,但也甚是歡喜,梁天德更是打心底松了老大口氣。

王立碰了一鼻子灰,甚是無趣,其他官将則心頭惴惴,忖道:“沒想到這淮安王如此厲害,竟然獨自一人微服私訪,不知道我平日做的那些醜事被他知曉沒有?”

衆人各懷鬼胎,分別落座,忽聽門外笑聲響起,數人身着精鐵大铠,快步進來。為首一人白面長須,形容儒雅,左側那人中等身材,膚色黝黑,目光如矩,看上去十分精悍;他身後兩人,身量皆在八尺之上,挺拔雄偉,一個虬髯及胸,一個長須飄灑,端地神威凜凜,甚是不凡。

為首一人入了大廳,向文靖作了一揖,朗聲道:“合州太守李漢生軍務纏身,未及迎接,還望千歲恕罪則個。”

文靖當日聽白樸說過合州官員姓名模樣,還記得一些,此時既已無奈認了這個假扮的勾當,只得道:“李太守不必多禮。”

“水軍都統制呂德見過千歲。”那黝黑男子作禮道:“铠甲在身,無法成禮,還請千歲見諒。”

王立指着呂德身後二人笑道:“李太守和呂統制千歲都曾晤面,這兩位,千歲大概久聞其名,但還沒見過,這位虬髯的是馬軍都統制向宗道,那位是步兵統制林夢石,有他二人與呂統制在,合州必然固若金湯。”

文靖不知如何應對,只是點點頭,讓四人坐下,心中卻想:“這樣下去,早晚會露了馬腳。”王立見他神色憂郁,又會錯了意,道:“千歲不必擔心,鞑子前鋒雖然到了泸州,但守城的可是劉整将軍,劉指揮使乃是川中數一數二的名将,智計百出,韬略過人,鞑子萬萬難越雷池半步,有他守泸州,千歲運籌帷幄可矣。”

文靖也不知他說些什麽,只是颔首。王立說罷,将手一拍,只聽絲竹聲起,兩行彩衣舞姬魚貫而入,一名身披藍紗的俏麗女子手持紅牙木板,由石階踱上廳堂,擊板而歌:“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将離恨惱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雲渺渺,水茫茫,征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歌聲清圓如玉,聞者只覺心脾間滲入一絲暖意,極是舒服。那十二名舞姬随着歌聲,舉袖迎風,

楚腰婉轉,宛如纖纖弱柳 ,又似彩蝶翩飛,讓席間衆人神馳目眩。

一曲跳罷,掌聲雷動,藍衣女郎錯步上前,向文靖欠身作禮。

“千歲。”王立笑道:“這蜀中歌舞還過得去罷。”

“唱得很好。”文靖老老實實地說,心裏卻想:蒙古人大軍壓境,這些人還有心思盤桓于歌舞之間,當真‘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這大宋朝的官兒當得實在舒服。

“千歲精于詞曲,不妨填上一首,讓她唱來。”李漢生慫恿道。王立連聲叫好,使了個眼色,手下人立時将筆墨奉上。

白樸等人面如土色,互望一眼,忖道:這下子完了,這小子怎會填詞?

但見文靖只呆了一下,便援起狼毫,白樸的心也随着那狼毫提了起來。文靖凝神片刻,想到方才看到的大江景象,壯觀之處,生平未見;轉念間,又想到玉翎,這一別,佳人渺渺,只怕再無會期,心中頓時酸澀難言,筆走龍蛇,拟了首《一叢花令》:“一江離愁淚東去,送別有青山。碧月玲珑照人寰,憶當年,幾多悲歡。雲水深處斜陽影,草木天際黯;孤鴻聲斷層雲裏,無處覓鄉關。幹戈事,随驚濤萬裏,日落處,風流雲散,歸去來也,黃粱夢醒,枕邊淚闌幹。”

藍衣女接過紙箋,微微皺眉,白樸等人一顆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上。

輕輕吐了口氣,藍衣女道:“這詞愁了些,通篇就‘幹戈事,随驚濤萬裏’有些豪氣。”乍見王立等人臉色不善,她只好嘆了口氣,輕啓朱唇,正要吟唱,突地,門外跌跌撞撞,沖進一名軍士,大聲叫道:“大事不好。”衆人認得這人是城外探馬首領,皆是一愣。

“何事驚慌?”王立顯出大将風範,沉靜問道。

那人吞了口唾沫,喘着氣道:“據前方探馬消息,蒙古大軍越過泸州,向合州而來。”

“什麽?”王立猛地站起,失聲道:“豈有此理,難道泸州破了?”

“屬下已命人再去打探……”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衆将沖出門外,只見一名探子飛身下馬,急聲道:“劉整投敵,泸州失陷,兀良合臺三萬大軍,由陸路往合州進發!”

衆将面面相觑,王立怒道:“我大宋待他劉整不薄,他豈有投敵之理?”

“莫非打探有誤?”李漢生捋須沉吟。

“軍機大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呂德道:“泸州一陷,蒙古大軍必定水陸并進,直抵合州,若不及早提防,合州有個閃失,蒙古鐵騎,必定順流而東,效仿王濬破吳之法,橫掃江南。”

話音未落,又聽馬蹄聲遙遙而來,衆心為之牽動,看着一匹駿馬停在門外。

騎士快步進府,拜倒在地,沉聲道:“蒙古大将兀良合臺率前鋒數萬,進至合州三百裏外駐紮,泸州水師以史天澤為主帥,劉整為副,沿江東下;還有消息,蒙古大汗離開六盤山大營,率軍十萬,駐跸劍門。”

四周悄然無聲,衆人驚駭的目光都凝在文靖身上。文靖被這接二連三的噩耗弄得暈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斜眼瞟向白樸。

白樸微微颔首,道:“兵貴主速,鞑子真是得了個中三昧,當今之計,除了背城借一,實在別無他法。”

大将們都有同感,文靖心想:“這話說了等于沒說,管他誰勝誰敗,與我有什麽幹系,呆在這裏,再被他們問上幾句,我這根狐貍尾巴就翹起來了,這兩天累死我了,還是早點……”

王立打斷他思慮,躬身道:“白先生說得有理,不知千歲還有什麽計謀沒有?”

“睡覺。”文靖不假思索地說。

“睡覺?!”衆将呆的呆,傻的傻,張嘴的張嘴,瞪眼的瞪眼,活似一群供在土廟子裏的泥菩薩。

文靖說溜了口,叫苦不疊,只得嘴硬到底道:“蒙古人想必明天就要兵臨城下,大戰一觸即發,若不蓄精養銳,怎麽應付?”

“千歲真乃大将風度。”李漢生嘆道:“我等皆是如坐針氈,不知所措,唯有千歲氣定神閑,想的深遠。”

“此言妙極,唯今之計,休養第一。”王立大表贊同,下令道:“命城中軍士,今夜好好休息,睡個舒心覺,養足精神,再與鞑子決個勝負……”

文靖沒想到他們如此聽話,大感意外,忖道:“若是大家都睡得死豬一樣,蒙古人殺了過來,罪過豈不都落在我一個人身上,你兩個老家夥想的倒美。”他掃視衆将,目光落在呂德身上,忖道:“此人方才的見地甚是高明,必定是個擔得大事的角色。”想到這兒,向呂德道:“呂統制。”

呂德應聲上前,文靖沉吟片刻,道:“你将城中軍士分為五撥,每過一個時辰,輪換一次,僅留一撥人馬準備明日守城事宜。”

呂德領命。文靖又對向宗道說:“向統制,你指揮四百名輕騎,在城池四周巡視,百裏之內,發現蒙古人,就效法古代烽火,以焰火為號,向城中傳遞。”

向宗道領命,心中卻十二分不舒服:“這種事付與下屬便可,讓我來做,不是大材小用麽?”

文靖瞟了王立和李漢生一眼,心想:“這下子萬無一失了吧。”

“千歲思慮果然周密。”李漢生不放過任何拍馬屁的機會。

王立捋須道:“不錯,我們也該學學千歲的風度……”他本想說繼續酒宴,但終覺不妥,就此打住。

于是衆将散去,王立引文靖徑至竹香園歇息,這園子中遍植翠竹,風吹影動,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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