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的隆隆聲,在山坡上空響起,凄厲的慘叫從蒙古士兵的嘴裏發出,力量強勁的箭矢貫穿了他們皮制的胸甲,銅盔在飛落的巨石撞擊下,凹了下去,血肉從裂縫中四散飛揚,灑在青青蔓草之間。堅硬沉重的滾木撞翻了高聳的雲梯,士兵們被壓在下面,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只看得文靖小腿酥軟,渾身冒汗,三十六顆牙齒作對兒厮殺,只覺生平所見可怕之事,莫過與此。
在強勁的矢石下,蒙軍漸漸有些抵擋不住,向後潰退,宋軍士氣大振,數萬守軍齊聲發喊,與遠處的江濤聲遙相呼應,久久不絕。
“咻”,長箭的影子在空中閃過,在一名揮舞大旗的宋軍身上添了個窟窿,旗子脫手落下,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跌落在沾滿鮮血的荒草間。
宋軍一時啞口,放眼看去:只見城下立着一匹黑馬,馬蹄飛揚,鬃毛忿張,鞍上一藍袍将軍,手挽巨弓,遙指城頭。只聽“咻”的一聲,第二只箭又到了,這箭射透一名發弩的宋軍,其勢不止,沒入他身後同伴的心窩。
“又是他!”嚴剛嗔目大喝。
“豈有此理,他這箭怎麽來得……”王立駭極而呼,要知伯顏所在之地裏城頭約莫六七百步,何況以下抑上,要射到城頭,又要這般強勁,非得有射出千步的能耐不可,除了合州城中的一張十人開的破山弩,尋常強弩休想射出這般遠法。
王立話沒說完,第三支箭已經到了,白樸眼疾手快,搶上一步,折扇磕上,箭失了準頭,向斜偏出,射穿王立身後一名親兵的腦袋。
三箭發出,伯顏催馬上前,蒙古大軍大是振奮,發出山崩似的大喊,随着伯顏的戰馬前進。
王立號令三軍,矢石有如雨下,蒙古軍隊頂着箭雨,兩度豎起雲梯,死亡的戰士在城下堆起血紅的屍堆,傷者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伯顏時時彎弓出箭,每箭發出,必有一人倒下,斷是度無虛發。但城頭宋軍終究是占了地利,相持半個時辰,蒙軍漸漸後退。
向宗道見勢,向王立道:“鞑子氣餒,此時若麾軍進擊,定能大勝,請經略使下令,讓屬下率軍出擊,挫挫鞑子的銳氣。”
王立颔首,向文靖道:“千歲以為如何?”白樸站在文靖身後,聞言道:“不可,鞑子雖然損失慘重,但來去皆有章法,并無氣餒之象。”“不錯。”梁天德也捋須颔首:“鞑子的陣形并未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二人不過是千歲手下,國家大事,哪有你們插嘴的時候?”王立一心顯示手段,眉頭一皺,幹脆不理他們,徑直向文靖道:“如此良機,稍縱即逝。”
文靖忖道:“爹爹真是多事,此事與我們何幹,由他去吧。”想到這裏,道:“就依向統制之意。”
白樸見其不納己言,嘆了口氣。梁天德見狀,皺了皺眉,突然拱手道:“既然如此,若向統制不棄,梁某願為馬前卒。”
文靖吃驚,但又不知該如何反對,向宗道望了王立一眼,王立見文靖不語,當他默許,正要說話,薛容也站了出來,高聲道:“我兄弟也學了幾天弓馬,不想後人,求千歲與經略使應允,讓我兄弟跟随向統制,與鞑子見個高下。”王立目視衆人,笑道:“原來我大宋有的是熱血男兒,也好,各位就随向統制出擊,給鞑子皇帝一個下馬威瞧瞧。”
衆人轟然應命。城門中開,八千宋軍精銳如風掠出,仿佛銳利的刀鋒,剎那将撤退的蒙古大軍切成兩片,兩翼弓弩手箭矢四溢,蒙古人慘叫之聲頓時響徹雲霄。向宗道揮軍變陣,大軍穿插往複,将一個蒙古萬人隊沖得支離破碎,梁天德身披軟甲,一馬當先,手中一支長槍,飄若瑞雪,當者披靡。
呂德脫口叫道:“好了得的槍法。”城頭衆人見蒙軍潰亂,也眉飛色舞,交口稱贊。文靖卻關心老爹安危,手搭涼棚,仔細觀看,他雖然未經戰陣,但長于觀敵,揣摩對手心意,看了片刻,忽地發現蒙古大軍看似紛亂,卻有意無意,向城下退了過來。
“不好。”文靖心裏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莫非是……。”頓時冷汗淋漓,向王立叫道:“快快收兵……”
王立正打算增兵出擊,擊潰這支蒙古先鋒,忽聽文靖叫喊收兵,大是迷惑,方要開口詢問,忽聽一聲羊角號的激鳴劃破長空,城下大戰發生了巨變,蒙古大軍閃電般移動,兵分為二,伯顏在左,阿術在右,在陣地上劃了兩個光滑的弧線,頃刻間将向宗道的八千大軍與合州城分隔開來。伯顏弓如滿月,一支長箭激射而出,穿透了向宗道的鎖子連環铠,沒入他的胸中,向宗道的铠甲是精鐵冷鍛而成,堅硬異常,這一箭雖然入肉四分,但還不足致命,他忍住劇痛,正欲揮軍突圍,阿術透圍而入,迎面一槍,向宗道血流滿面,栽倒馬下,瞬間被亂軍踏成一團肉泥。
主将斃命,宋軍軍心大亂。蒙古大軍一左一右,似兩條巨龍,來回絞動,弓箭刀槍所到之處,有如滾水潑雪,宋軍陣勢蕩然無存,一時間血肉橫飛,死傷無數。蒙古士氣大振,牛皮鼓巨響如雷,合州城也為之震動,城中諸将無不失色。
梁天德将槍綽在馬上,縱馬狂奔,取下弓箭,瞅中一名千夫長,于飛馳中一箭射出,那人應弦倒下。梁天德舉槍長嘯:“随我來。”
宋軍被這一輪殺戮,十成去了四成,那六成也如沒頭蒼蠅,到處亂撞,聽得這聲長嘯,也不管真假,大多随着梁天德沖了過去,那處的蒙古軍失了首領,一時間略略亂了方寸,梁天德縱馬飛馳,左右開弓,剎那間,連斃數十人,身後宋軍士氣大振,各自拼命,硬是将蒙古鐵桶般的戰陣沖開了一個口子。
淩厲無匹的羽箭呼嘯而至。伯顏到了!梁天德好似背心生了眼睛,反手揮弓一絞,竟然将伯顏足可穿金洞石的羽箭別在弓上,然後身子一矮,伯顏第二支箭從他頭頂掠過,頭盔落地,花白的頭發随風四散。
梁天德心驚之餘,也不示弱,俯身之際,就着伯顏射來的羽箭,反射回去,伯顏側身讓過,還未及回手,身後三支羽箭流星般趕至。出手的正是薛家兄弟。
伯顏虎目寒光閃動,反手一勾,輕輕将三支箭挽在手裏,薛家兄弟齊齊一驚,忖道:“這手法好生眼熟。”伯顏手法若電,不待三人發第二箭,三支箭同時搭在六尺巨弓上,“咻咻咻……”四個人六枝箭同時脫弦,撞在一起,伯顏箭上力道大的驚世駭俗,薛家兄弟的羽箭與它一撞,無不斷折堕地,而且去勢仍然強勁,直奔他三人而來,這一下出人意料,薛方躲閃不及,一箭穿胸而過,當即不活了。
薛家三人出生獵戶,從記事起,打獵練武,起居飲食,都在一起,仿佛三人同體。薛方喪命,另兩人心如刀絞,兩騎斜出,向伯顏包抄過來,箭出連珠,伯顏雙腿控馬,飛馳盤旋,他左手揚弓,右手輕揮,打落四箭,接住四箭,閃電般搭在弦上。
“這鞑子與那黑衣人是一夥……”薛容終于認出伯顏的“如意幻魔手”,這個念頭還沒完,一支羽箭,勢若奔雷,撕破了他的咽喉,薛容一口血雨灑向天空,眼角到處,薛工正跌落馬下,一只馬蹄從他的頭上踏過,雪白的腦漿和着鮮血四濺開來。
梁天德率殘軍突圍,恃着槍法精絕,左沖右突,屢殺大将,邊戰邊退;阿術麾軍迂回包抄,奮力兜截,自己揮槍,迎上梁天德,他年紀雖幼,槍法卻不容小觑,一支槍如靈蛟出海,詭奇百出,和梁天德鬥了個旗鼓相當,王立見勢,率軍出城救援,數萬大軍在城下殺得昏天黑地,蒙古兵将骁勇,宋軍不敢久戰,緩緩後退,蒙古大将兀良合臺在本陣見狀,知道今日再難得什麽便宜,若是趕上,城頭必然亂箭射下,于是下令收兵。這一戰,雙方皆是損傷慘重,但蒙古精銳未到,宋軍八千馬軍就喪了大半,當真雪上加霜。
衆将立在城頭,看着蒙古大軍緩緩後退,心中好像灌了鉛水,沉得喘不過氣來,王立望着血染衣甲的梁天德,沮喪無地,哀嘆道:“今日不聽白先生之言,吃了這個大虧,若非梁壯士力挽狂瀾,只怕……唉……”他向文靖抱拳道:“還請千歲責罰。”
文靖見老爹無恙,心裏歡暢得很,別說他不敢當真責罰,就算有這個權柄,這會兒也不打算追究了。當下搖了搖頭,徑自下城。
回了經略府,侍女們奉上酒菜,山珍海味,甚是豐盛,文靖嘗了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