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Sectio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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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瞑第二天還是回學校正常上課,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學校裏沒有人知道他昨晚被帶到警局。
只是他的導師孫燦也是一個人精,竟然能從白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臉色上,發覺出一絲絲不對勁來。
歷史系的幾位學生剛把實驗室裏的骨頭整理完,孫燦立刻就拉着白瞑到辦公室裏去談心,以一個長輩的角度在開慰着白瞑,非常的熱情。
“白瞑,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還好。”白瞑并不覺得累,他沒有這種感官感受。
“小白啊,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過完生日可就二十五了吧。”孫燦語重心長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時候該談個戀愛了。”
白瞑:“……”
他活了那麽久,還是第一次應付這樣子的長輩關懷,而且他現在對人心的信任度還是沒辦法完全恢複,過去被背叛的痛苦像烙印一樣刻在他骨子裏,除了那個人,他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相信人心。
面對這樣的熱心,白瞑既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該怎麽樣去回應才對,只想趕緊擺脫他。
可是孫燦壓根就沒給他擺脫的機會,還不停的給白瞑安排:“你師娘有一個姐妹的女兒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那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我覺得你們可以認識一下。”
白瞑忙朝他擺手推脫:“還是別了吧,我可不想耽誤人家。”
“怎麽能算耽誤呢。”孫燦不肯贊同的瞪了白瞑一下,朝他擡了擡自己的下巴“你郎才她女貌,配在一起剛剛好!絕配才對。”
白瞑:“……”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畢竟這是他老師,好像直接推了也不太行,絞盡腦汁想該怎麽拒絕……
還沒等白瞑想出解決辦法,一個輕挑的聲音響起:“白同學,原來你在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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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燦和白瞑聞言回頭,只見闵組長大大咧咧的倚靠在門框上,嘴裏還叼着一根煙,但是沒有點燃,長到脖子上的頭發這一次并沒有綁起來,随意披散着在頭上,頗有一番吊兒啷當的味道。
孫燦看着闵軻樊的形象,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小白,他是誰?”
他潛意識裏覺得這個人不會是白瞑的朋友,白瞑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怎麽會認識這種一看就是地痞流氓的人呢!
不用懷疑,只要白瞑說不認識,孫燦立刻就會拿掃把将闵軻樊轟出去。
白瞑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他是警察。”
“警察?”
孫燦驚訝,這人怎麽看也不像個好警察,不對不對,是不是警察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瞑怎麽招警察上門了?不會是惹上什麽大官司了吧!!
白瞑感覺到孫燦擔憂的目光,只是朝他笑了笑:“老師,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走一步。”
孫燦急忙拉住他:“小白,有什麽事記得要說出來,老師會幫你的。”
白瞑拍了拍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眼神清澈:“別擔心,我沒事,有事肯定會跟你們說……有空的話我再上門去看看師娘,你們照顧好自己就行。”
好吧!白瞑都這樣說了,孫燦再揪着不放也說不過去,只好任由闵軻樊将自己的愛徒帶走。
闵軻樊雙手攏在一起墊在腦後,享受着校園裏陽光的沐浴,他說:“我可以及時出現幫了你诶,你不感謝我一下?”
白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良久,突然被闵軻樊一聲喚醒,回過頭看向他的時候有點茫然,好一會兒才回味過來闵軻樊剛才說的話。
他答非所問:“闵組長來找我,是發現什麽新證據了嗎?”
闵軻樊誠實的搖了搖頭,誠實得像一個憨憨的小孩童。
看着他假裝得很憨的模樣,白瞑莞爾,開玩笑道:“既然沒找到新證據,那你過來跟着我,是怕我畏罪潛逃嗎?”
闵軻樊挑眉:“那你會嗎?”
“不會,本來也不是我做的,我逃什麽!”
“這不就對了麽,所以我怕什麽。”
“……”這有什麽前後因果關系嗎?
闵軻樊将嘴裏那根沒點過的香煙拿下來,順手丢進垃圾桶裏。
白瞑從始至終只是瞟了一眼,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倒是闵軻樊滔滔不絕的把自己的事全盤托出:“我已經戒煙了,只是還沒有完全戒掉,你別介意哈。”
白瞑禮貌性點點頭,雖然他心裏有些不是很明白--對剛認識兩天不到的人,解釋那麽多的意義是什麽。
白瞑跟着闵軻樊往校外走,既不好奇闵軻樊要帶自己去哪裏,也乖乖的上了闵軻樊的車,一點拖沓都沒有,這倒是讓闵軻樊覺得意外。
直到最後,闵軻樊自己忍不住開口問:“你一點都不好奇我要做什麽?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
白瞑眨了眨眼睛,笑了:“你會嗎?”
“不會。”
雖然看起來不是很像,但他确實是一個警察,怎麽可能會做這種殺人越貨的勾當,雖然白瞑長得确實……打住,不能胡思亂想。
“那不就行了。”
“……”猝不及防被反擊了一把,闵軻樊無奈 ,這個人還真是一點都沒有看上去的那樣好欺負。
闵組長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解釋一下,他是一個正直善良的警察,絕對沒有做什麽不正當的勾當。
他說:“你不是說自己救了孫海麽,我現在帶你去看看他。”
“他醒了?”白瞑語氣平靜,裏面沒有一絲不對勁的地方,也可以說是平靜得有些冷血。
“沒有。”
醫院那邊連夜對孫海做了身體檢查,沒能檢查出他的身體問題,奇怪的是孫海既沒有任何內裏病狀,也沒有外傷,他好像只是睡着了,卻怎麽也叫不醒。
“他會沒事的吧?”不管怎麽說,孫海都是白瞑的同學,他應該表現出一些關心來,而不是一直那樣冷靜。
闵軻樊卻沒有接他的話,也不知道是不是識破了他的僞裝,硬生生轉移話題:“你昨天臉色那麽差,才一個晚上不見,怎麽會恢複得這麽快?”
袁澤昨天可是鬧了一個晚上,今天早上才修好的幻陣,現在已經累得癱在辦公室的沙裏睡了過去。
闵軻樊想趁機看看白瞑對這事的反應。
“這病就這樣,來得快去的也快。”白瞑彎了眼睛,淡淡的回複。
闵軻樊對他的試探還在繼續,只是沒有先前那麽明顯,不知道昨天發生過的事,會在闵軻樊心裏留下多大的印象,應該不小吧。
白瞑垂眉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的病是天生的,算命先生說這個病會一輩子跟在我身邊。”
闵軻樊睜開眼睛,像是有些驚訝,沒想到白瞑竟然會相信算命先生的話,他看起來不像是信這些的人。
感覺到闵軻樊詫異的視線,白瞑只是有些無奈的聳肩,有些事由不得他不信,畢竟這個世界不可預知的事太多,很多事不是他一句不信就能解決的!
“他說這個病對我來說也不全是壞事,有這個病在身上任何邪祟都沒辦法靠近我,別人用來對付我的邪術也會被化解。”白瞑勾了勾嘴角“反正也治不好,信不信都無所謂。”
闵軻樊把目光放回前方路面,不知道有沒有相信他的話,反正是沒再多說什麽。
白瞑算是迂回的解釋了自己昨天踩碎電梯裏那個幻陣的原因,不管闵軻樊信不信,他也沒有其他能夠懷疑的方向,等這個案子結束,這個答案在闵軻樊這裏,就是不信也得信。
“小心!”白瞑喊了一聲。
斜面突然沖出來一輛車,直直朝兩人撞上來,白瞑直接撲上來搶方向盤,抓着闵軻樊的手逆道開了出去,堪堪躲開那輛大卡車……
一時間剎車聲、撞擊聲在空氣中混合喧嚣,萦繞在兩人耳邊。
也虧得這一段路沒什麽車,闵軻樊将車停在另一條道上,劇烈跳動的心這才平穩下來,也有時間胡思亂想一些事--他這算是跟死神擦身而過了麽?更重要的是他車上還有另一個人。
想起白瞑,他又想到這人不穩定的病,心跳又一次加速,趕緊回頭,白瞑臉色還算真常,除了一點點被吓到之外,并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甚至比他還冷靜。
白瞑也轉過頭,跟闵軻樊對視起來,直到這時,闵軻樊才意思到自己的手一直被白瞑抓着,那人的手冰涼得很,不像正常人的手,現在還是夏天,他的手怎麽會這麽冰?
有些不太對勁!
闵軻樊不僅是這樣想,他也問了出來:“你很害怕嗎?手好冰啊!”
白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抓着闵軻樊,趕緊把手收了回來,移開自己的目光:“對不起。”
闵軻樊‘哈哈’笑兩聲,對他揮揮手:“有什麽好道歉的?你還救了我一命,我感謝還……”
“叩叩……”
車窗被敲響,交警已經趕到現場,站在闵軻樊的車窗之外。
闵軻樊将車窗降下來,把自己的證件給交警看,臉色也冷下來:“怎麽回事?”
“不知道,卡車車頭已經撞到牆上,司機昏迷不醒送到醫院,具體原因還得繼續調查。”
闵軻樊點點頭,沒打算在這裏浪費過多的時間:“我還有事,得先走,後續有結果的時候記得通知我一聲。”
“知道了。”
後面一路到醫院,闵軻樊都沒有再故意挑起話題,他不說話白瞑也沒有開口,像兩個死命較勁的小孩,比誰最先忍不住開口打破這安靜且詭異的氛圍。
一直到下車,白瞑看了看醫院的大門口,這才開口:“孫海沒醒,我們過來的意義是什麽?”
“沒什麽,就是看看他而已。”闵軻樊笑得像一只大狐貍。
他們誰也沒提起剛才的車禍,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正大光明走進醫院,可兩人心裏都隐隐落下一筆濃郁的墨跡,也許是因為一起經歷過生死,又或許是因為那時緊握在一起的雙手。
闵軻樊落後白瞑幾步,給闫欣發了信息,他總覺得剛才那場車禍不簡單,怎麽可能會那麽湊巧,而且他竟然一點發覺都沒有,他沒有感覺到危險也沒有惡意,要不是因為白瞑,他現在也許已經死了,那輛卡車真撞上來的話,他絕對是車毀人亡的下場。
闵軻樊後知後覺的有些汗顏,他已經很久沒有離危險這麽近過,竟然有些不可思議。
再擡頭看着不遠處在等他的白瞑,心裏不由得有一股暖流湧入,他和這個人才認識這麽點時間,卻好像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
他們似乎有一種無言的默契,一種無法言說的默契。
“還不走,闵警官你很閑嗎?”
“啊?”闵軻樊有些不明白白瞑的意思。
“你不是還要查案麽?應該抓緊時間才對,可是……”白瞑将闵軻樊從上到下打量一遍,嗤笑一聲“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急。”
闵軻樊朝他攤了攤手,大言不慚道:“總不能什麽都要我去做,可以的話把累人的丢給他們就好了,我挑一些空閑的活幹,這才是當組長的好處。”
白瞑:“……”
他表示對闵軻樊的回答無言以對,以權謀私竟然能說得這麽坦坦蕩蕩。
孫海靜靜的躺在病床上,确實像是在安靜的睡覺,他的臉色看起來完全不是一個病人,相對比之下,白瞑那張白皙的臉看起來更像病人一些。
白瞑看着病床上那人,皺了皺眉,搖動手裏的銀鎖,鎖鏈碰撞發出“鈴鈴……”聲響。
闵軻樊有些疑惑不解的望着他,心裏更是升起一股詭異的熟悉感。
白瞑偏過頭,淡淡的解釋:“沒事,我有點手酸。”
“孫海的父母不在國內,有可能還要好幾天才能趕回來。”闵軻樊頓了頓,又說“醫生說孫海這樣的情況,有點像心因性植物人,搞不好會這樣一直睡下去。”
白瞑聽完,心裏沒有一分波瀾,懷着不懂就要問的誠心發問:“什麽是心因性植物人?”
“據說是因為病人相信自己死了還是相信夢裏的就是真實,所以留在夢裏沉睡……大概是這樣,所以醒不過來。”
闵軻樊對這些不太熟,闫欣給他解釋完後立馬就忘在腦後,現在要給白瞑解釋,只好磕磕碰碰的把自己還記得的詞給搬出來。
白瞑靜靜的聽完,既沒有附和也沒有反駁。
孫海确實是被困在夢裏,只不過不是他相信夢裏所經歷的生活是真實,而是因為有人給他造了一個這樣的夢,将他困死在裏面。
或許這是那個人留給自己的後手,就算殺不了孫海,也不願意讓他好過,給他編造一個可怖至極的夢,将他牢牢的鎖在夢裏,逃不開死不了,也是一種極致的懲罰。
“你說他到底得罪什麽人了呢?”白瞑低下頭的說着話“我和他勉強算是認識了四年,好像也沒有見過他招惹什麽人,難道是以前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聽着白瞑的話,闵軻樊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他們一直都在找孫海、鄧宇這些人的聯系,因為他們都是歷史系的學生,就主觀的把目光固定在堰城大學,卻沒有想過他們以前是不是有過什麽不為人知的聯系。
白瞑看着他像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脈,速度拿起自己的手機跑出去的模樣,不由得低聲笑了笑。
擡頭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孫海,白瞑又晃幾晃自己的手鏈,斂起笑意,似有若無的嘆了口氣:“其實不是很想救你呢!可是工作必須要完成,不能違背職業道德。”所以便宜你了。
闵軻樊打完電話回到病房時,白瞑已經坐下來,正悠哉悠哉的吃着蘋果,日子過得很是惬意。
闵軻樊:“……”
也是,闵軻樊才是警察,查案是他的工作,而白瞑只是一個大學生,不管他再怎麽奇怪詭異,只要跟案子無關,也就跟闵軻樊的工作無關,自然是想多悠閑就多悠閑的。
白瞑知道闵軻樊在看着他,但他并沒有旁的表示,直到把手裏的蘋果吃完了,才站起來。
闵軻樊皮笑肉不笑的問:“好吃嗎?”
他才沒有嫉妒,只是單純的關心一下祖國的花朵,一點都不羨慕白瞑自由自在的大學生活,真的一點都不羨慕。
白瞑好脾氣的回答:“還行。”
實際上他什麽味道都沒有吃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做這樣的無用功,也許是想體驗一下闵軻樊現在的生活吧。
闵軻樊無奈,大學生活早就已經不屬于他了,他現在也就只有羨慕的份,還是乖乖工作才是真的。
“你要回去了嗎?我送你吧。”
“所以你帶我到醫院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看完人就走,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闵軻樊動作一頓:“……”他想要做什麽來着?
試探他?還是想看他見到孫海時的反應?還是單純的想見他……闵軻樊也說不清楚自己想要做什麽,以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時,也沒有人這樣追根溯源的問過,難得遇到一個追究到底的,倒是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頭,笑着說:“就是帶你來看看他啊!畢竟是你同學,對吧。”
“只是因為這個。”
闵軻樊面不改色的回答:“當然……”其實他也不知道。
白瞑也不知道有沒有接受他的解釋,看了他好一會兒後,竟然直接從他身邊經過,往病房外面走去。
“你去哪?”闵軻樊趕緊追上來,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哪裏說錯了話。
白瞑瞥了他一眼,有些無語:“你不是說送我回去嗎?難道一直留在醫院裏,我就回去了。”
闵軻樊也不尴尬,自來熟的攬着白瞑的肩膀往外走:“走了,哥送你回去。”
白瞑:“……”
他該不該高興呢!
不過一趟路的時間,成功的認了一個哥回去,家裏那位突然多了個兄弟,應該會不高興--特別是這兄弟還是他讨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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