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最後一點餘晖被吞沒時,芝華的車姍姍來遲,停在遠郊的酒店門口。
小渝捏着手機張望,一路小跑從旋轉門邊過來,拉開車門松口氣:“芝華姐你終于來了,就差你了。”
借着酒店路燈,芝華在托特包裏翻找出粉餅和口紅,把嘴唇蓋上一層紅,跟着小渝鑽進旋轉門。
包廂門敞開一道縫,裏面坐滿三桌人,是電影的主創人員,芝華都打過照面。她微微躬身進去,抱歉地打招呼:“晚上好,抱歉來晚了。”
導演端着酒杯回頭,笑得正開心,攬着芝華肩頭往裏帶。桌上揚着熱烘烘的酒氣,像打開一鍋蒸騰的沸酒,說話聲剛落進去,就化得聽不真切。
作為晚來的人,芝華無法避免被罰了幾杯,捏着小巧的白酒杯,咕嚕咽了數口,冰涼的酒刮下去,火辣辣的熱跑上來。
“好了好了,兩三杯就夠,明天還得工作。”導演拍拍她的肩,幫她找個位置坐下。
芝華鮮少喝酒,這幾口飲得猛了,暈乎乎的醉意堵在嗓子眼,她匆忙夾了兩塊粉蒸肉,試圖把酒氣壓下去。
“芝華姐,你是不是喝得太快不舒服?”一個女聲在耳邊響起。
芝華循聲看,意外看見許娅蘅,她正抽出一張濕紙巾,塞進芝華手裏。
“你怎麽也在這裏?”芝華一雙眼睛被熏得微紅,聲音跟着軟。
“我是臨時加進來的,和你一樣,拍攝一個星期。”她意味不明地一笑,低頭拉過一小碟水晶糕,用叉子挑一塊吃,“住的房間也很近,就在你的房間對面。”
爾後,看了一眼時間,恰巧電話響起,許娅蘅便接起,安靜聽了片刻,答:“好,知道了。”
“芝華姐,要不要回去休息?我們一起吧。”許娅蘅回頭看她。
觥籌交錯裏,芝華确實覺得有些醉了,後悔地想着,以後再也不敢遲到,也不敢再學別人用罰酒賠罪,尤其碰上愛喝白酒的導演。
她被許娅蘅饞着站起來,往外走時腳步飄着,努力回想剛才大概是已經向導演告別了,又好像只是撞着導演的肩膀出去,很不禮貌地提前離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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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着軟墊的走廊極靜,她的高跟鞋踩上去,陷得東倒西歪,眼前花白一片,頭昏腦脹地跟着走。起初還聽見許娅蘅時不時提醒,後來耳邊聲音安靜下來,只剩腳步聲。
酒店點着香薰,但走廊和房間貌似不是同一款,否則怎麽許娅蘅幫她刷開房門後,鼻尖萦繞的香味兒倏然變了調,從清甜的果香變成了冷冽的雪松香。
這時許娅蘅的手也變了,又大又燙的一雙圍住她,悶不吭聲把她扣進懷裏,偏要站着不動,連帶她也被迫站着。
“許娅蘅,我不要站着了,我想躺着。”她推了推,眼前的胸口硬得像石頭,推不動。
“怎麽對着誰都能撒嬌?”很顯然,這是男人的聲音。
芝華渾身一冷,張皇失措地擡頭看,聚滿醉意的一雙眼睛,努力從朦胧的失焦裏看清那張臉。
一小盞玄關廊燈下,他的眼睛溺在眉骨投射的陰影裏,是一灣沉睡的海。鴉羽般的睫毛掃下來,徹底遮住那雙攝人的眸,似乎什麽也沒看,又似乎只看着她。
“這不是我的房間嗎?”芝華喉頭一哽,被這雙眼睛看得軟掉。
“不妨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酒店?”程濡洱雙手攏緊她的腰,氣息壓下來。
“你、你不是在外地嗎?”芝華心髒狂跳,呼吸越發遲鈍。
“我說過,我想你了。”他擡起芝華的下巴,慢條斯理吻下去,嘗到她嘴裏微辛的酒,短暫離開她的唇,“所以趕回來見你,止渴。”
說話間,唇與唇幾乎是壓着摩擦,令她遲緩地聞到他身上那股風塵仆仆的冷淡,帶着蕭索的秋意環住她。
程濡洱又安靜地吻了一陣,不知滿足地嘗她舌尖的酒味,交換她昏沉的氣息,直到雪松香替代那幾杯酒,灌滿了她唇齒。
“喝醉了這麽乖?”他捏着芝華發燙的耳垂,用只有兩人能聽清的音量問。
懷裏的女人像順毛的小貓,粘人地伏在他心口,承接他全部洶湧的吻。
大門突兀被叩響,驚得芝華舌尖一慌,差點被程濡洱咬痛。
他不悅地松開芝華的唇,正想問是誰這麽不怕死的,聽見芝華那個小助理的聲音在勸,“芝華姐她醉酒休息了,您有什麽事等殺青再找吧。”
一道離門更近的聲音,逼迫地傳來,“我是她婆婆,想見還見不得?拿這種理由搪塞我。”
只隔着一道門,外邊是嘈雜的腳步聲,婆婆見不到芝華,先拿小渝興師問罪,“學會中秋節離家出走了?丁青攔着不讓我找,這不還是被我找到了,做了錯事就知道躲着長輩,裝醉幹什麽?”
砰砰兩下砸門聲,“芝華,你出來,媽和你談談。”
芝華酒氣未散,只是被突然的聲音驚住,片刻後适應了耳邊的吵,迷糊的腦袋仍仰着,是等待他親吻的模樣。
靜默片刻,程濡洱穩了穩氣息,放肆大膽地把她反壓在牆上,貼着她耳朵問,“家長都找來了,還敢勾我這個情夫?”
芝華失了神智的腦袋拱在他心口,微張的嘴不知死活地蹭着,來回摩擦男人襯衫下那一粒硬肉點,嫩筍般的手甚至按上去好奇地撥弄。一把火被她醉醺醺點起,困住她的身體陡然緊繃,耳邊的氣息跟着變粗。
門外仍被堵着,砸門聲總冷不丁地響,消停一會兒又猛然錘一陣,說話聲在敲門聲的間隙裏,不知疲倦地羅列芝華的罪狀。
“是不是最近事業好了,覺得我們家丁青用不上了,打算翹尾巴跑?我家兒子把她寵着,已經慣壞了!”
“當初那可是求着要嫁到我們家,哭着喊着的,我那時可憐她才同意這門親事!”
“等了一兩年我沒松口,硬是又等了幾年非嫁不可,我看她确實喜歡丁青,這才勉強答應的。現如今怎麽的,開始嫌棄了?”
芝華斷續聽到這些動靜,以為自己陷在夢裏,煩躁地扭了臉,嘗試讓自己換一個夢境。後背硬得像石板,不知道是哪裏的床,簡直是一整塊鑿開的山岩石,壓得她骨頭都快斷開。
身邊隐隐傳來冷意,把她亂動的身子重新壓回牆上,一層層雪松香湧來,激得她發寒。
滾燙的鼻息落在頭頂,又遠又近的聲音,一句接一句地問:
“求着要嫁?”
“哭着喊着要嫁?”
“等了好幾年,非他不嫁?”
語氣越來越冷,聽得芝華一陣寒戰,手卻被一團火似的大掌握住,和他冷至極點的聲音截然相反。
“唔,好困……”芝華半邊臉悶在他胸口,說話聲随之埋進去。
“是這樣嗎?回答我。”
抱着她的人,大概不是程濡洱,他從未這樣冷言冷語。芝華沉重的腦袋被強行扼起,她費力睜開眼,撞見那灣沉寂的海。
奇怪,明明是他的眼睛,芝華好像掉進了暴風雪裏。
“嗯……是真的……”
她恍惚回憶,這确實是父親勒令她做的事情。
一聲短促的冷笑後,耳邊低啞的說話聲很悶,怒意像一根即将崩裂的弦,他語氣極壞,“咬着,待會兒輕點叫。你這副樣子,我還不舍得讓人聽見。”
他們隔門板不過兩步遠,在外面時有時無的拍打聲裏,芝華爛軟的腰被一只手撈起,危險的氣息迫近。殘留的酒氣和愈發濃厚的熱氣,把她烤得昏昏沉沉,感覺唇齒被粗糙的手指撬開,逗弄地勾她的舌,雪松香也被這抹熱烘得變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