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朦胧的黑暗,削弱了人的視覺,觸覺便加上了放大鏡,一碾一挑格外清晰,透過香軟的皮肉,埋進沸騰的血液裏。

一根手指逡巡領地,在暗處緩緩游動,順着芝華身體起伏,一寸寸往下蠶食。

芝華穿着一條高腰牛仔褲,腰頭扣子被解開,向兩邊耷拉開。微痛的快感蹿到喉頭,溢成一聲喘,被唇齒間橫插進來的手指堵住。

“噓,做壞事要小聲,寶貝。”程濡洱不急不忙,拿手指勾弄她無意識的舌頭,像挑起一塊待品嘗的鮮奶凍。

耳邊似有若無是婆婆的說話聲,隔着一層紗。近處卻是程濡洱的氣息,近得快和她融為一體。芝華覺得奇怪,婆婆怎麽會和程濡洱同時出現,那麽她又在做什麽。

她努力想睜眼,想看看自己身處何處,眼皮卻沉得擡不起來,嘴也合不上,連續不斷分泌着口水,被“滋滋”的攪動。

後來,撬開她唇舌的手指抽離,她短暫地喘了口氣,厚大的手掌蓋下來,捂住她的嘴。芝華腦袋遲鈍地轉了轉,試圖分析這只手為何要預防她發出聲音。

下一秒胸口一涼,半高領針織衫被男人的鼻尖頂上去,直擠到鎖骨下。

門外婆婆的聲音驟然變大。

“你怎麽來了?梁芝華喊你來趕我?”

程濡洱微眯着眼,不動聲色聽着門外的對話。

“小渝喊我來的,芝華喝醉了,你別在這裏為難她。”

是嚴丁青的聲音。一雙腳步聲朝門板靠近,說話聲越來越清晰。

“我怎麽為難,我當初答應讓你娶她,就已經是不為難她了!”

語罷,久違的敲門聲乍起,是靜谧裏的一聲悶雷,吓得芝華沉重的眼皮忽然掀開,露出一雙醉酒充血的眼睛,失焦卻楚楚可憐看着他。

“醒了?”程濡洱啞聲問她,俯身吻了吻,見身下人乖順得很,“看來還沒醒。”

他扣着芝華的腰,帶着她翻身抵到牆上。芝華完全傻了,花了幾秒搞清狀況。唇被他堵住,渾身無一處不在他的掌控中。

但是氛圍卻怪得很,他好像并不高興。

完全不像以前的他。芝華被裹着怒氣的聲音吓住。

“程、程濡洱,你怎麽……”她頭一次完整喚出他的名字,在這樣慌張而混亂的時刻,試圖用名字讓他冷靜些。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次反作用,她被撞得搖晃,雙唇再次被堵上。

“媽,你想多了,芝華不是那樣的人。”嚴丁青的聲音突兀響起。

芝華驟然僵住。

“你等……等一下……”她驚慌失措地扭身推拒。

然而她那點力氣,就算撓癢也嫌太輕。

“不喜歡我嗎?”他仍一刻不停。

“芝華是我的妻子你的兒媳,怎麽可能故意不見你,給她時間冷靜冷靜。”嚴丁青耐心地勸。

“回答我,寶貝。”程濡洱又問了一邊,話說得寵溺,語氣卻像警告。

外面是她的合法丈夫,僅隔着一道深紅色大門,勸着前來興師問罪的婆婆。

“喜、喜歡……”芝華哆嗦着嗓子,細聲細氣求饒。

隔着門,嚴丁青還在勸,“我和芝華的事,我們自己解決就好。”

程濡洱聽着,繃着下颌,眼底情緒幽暗湧動。

“媽,你了解芝華,她是知恩圖報的,不會亂來。”外面這樣說,一字不落聽進她耳中。

他抱着芝華走進套房的卧室,再次壓下來,聽着芝華輕聲尖叫化在他懷裏,終于滿足地一聲喟嘆。

走廊的聲音完全消匿,電梯間燈光一跳,被拉扯的腳步聲吵醒。嚴丁青幾乎生拽着,才把母親從29樓走廊拉回停車場,趕在更多人返回酒店休息前,避免這出丢人現眼的鬧劇。

接到小渝通風報信時,嚴丁青吓得渾身冷汗,這部電影絕大多數主創都下榻同一家酒店,不少和芝華同一樓層。母親這一鬧,完全不管不顧,不曉得一個圈子裏,桃色緋聞和家中雞飛狗跳,最喜歡不胫而走。尤其他們人前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內裏卻被人看到家宅不寧,哪怕登上娛樂小報,也夠造成損失。

況且嚴丁青想着,芝華并不可能做什麽出格的事,她僅僅是在生氣。他們認識這麽多年,芝華尚且不能接受與他接觸,以她現如今悶葫蘆似的個性,能和誰投緣多說兩句,已經是稀奇。

“之前上新聞那個,你得注意着。”母親有種直覺,但僅僅是直覺,沒有任何證據,因此不能大做文章。

“什麽新聞?”嚴丁青走在前頭尋車,敷衍地聽着。

“就那個,500萬買了芝華項鏈的。”母親啧一聲,三兩步跟上去,“我還記得那人姓程。”

嚴丁青神色一變,但腳步很快,沒讓母親看見他的臉。這條項鏈能上新聞,有一半責任在他,抑或說源頭在他。

如果當初他未曾提出那個交換條件,根本沒有後面一系列麻煩。他忽然煩躁地停下,裝作很不在意地笑,“媽,這種有什麽可在意的?”

“人家是出手闊綽的大老板,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能看上一個已婚的?”他一邊說,一邊覺得自己的話确實有邏輯,底氣跟着起來,“你想想是不是,他那純粹是拿着錢好玩。”

必定是這樣,嚴丁青內心又确認一次,否則還能因為什麽,難道真為了那一夜?那是芝華為了救他強忍着受的,哪怕真的勉強成了,能讓程濡洱這種老板體會到什麽樂趣。

他這種剛出頭的新銳導演,莺莺燕燕已經目不暇接,程濡洱這類人,承襲家裏的財産,常年站在金字塔尖的最高處,怎麽可能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已婚女演員豪擲千金。

汽車滴一聲解鎖,二人拉開車門坐進去,嚴丁青點開導航,準備先把母親送回家,再趕回影棚繼續盯後期。

前排有車停下,出來一個背着雙肩包的場務人員,和另一個路過的人偶遇,互相打了聲招呼。

“诶?你今天怎麽加班了,還沒開機呢。”

“夠無語的。今天強塞進來一個女演員,後面的資本是蔚海,還好加的戲不多,否則夠我忙到天亮。”

這話母親聽着,權當聽了沒頭沒尾的八卦,扭頭會忘幹淨。嚴丁青聽着,成了天降的證據,替他證明程濡洱實在不可能對芝華多有興趣,起碼現在他力捧着另一個女演員,和嚴丁青見過的絕大多數老板一樣,不能免俗地喜歡新鮮、年輕的□□。

他發動汽車,更覺得自己沒有錯。這是世界的規則,他只是遵守游戲規則而已。

茫茫夜色中,嚴丁青的車闖開濃霧遠去,酒店高樓的某一扇窗裏,芝華和程濡洱的身影交疊,以最親密的距離相擁着入眠。

開機第一天的開工時間早,女演員趕得更早,天色才擦青就聽着鬧鐘醒來。世界在沉睡中,偶爾幾聲早起的蟲鳴,短促地吱吱響,有時還不如落葉的聲音大。

芝華從被窩鑽出來,回頭是程濡洱難得一見的睡眼,微眯着睜開看她,沙啞地問:“怎麽了?”

“要開機了。”芝華紮好頭發,急匆匆顧不上多看他一眼,悶頭紮進浴室,傳來嘩啦啦洗簌的水聲。

幾分鐘飛快洗簌,鋪了滿臉冷水消腫後,芝華擦着手出來,看見程濡洱已經起床,身子陷進沙發裏,指尖夾着一根煙,卻沒有抽。

“你被我吵醒了?”芝華擱下毛巾,走到行李箱邊,找出一雙平底鞋穿。

窗邊仍是灰青色,蕭索地刮着秋風,看一眼都讓人倦怠不已。室內暗黃的夜燈,吃力地把玻璃照亮,印在上面像打濕的月亮,以至于他恍惚分不清是深夜還是黎明。

“今天要拍攝多久?”程濡洱對她的工作時長完全沒概念。

“上午有兩場,下午有三場,晚上還有一場。”芝華換鞋的動作不停,話說得像蹦鋼豆,注意力全放在“不要遲到”這件事上。

“嗯,比我忙多了。”程濡洱失笑,托起她的腳掌,幫她把鞋穿進去。

“那你今天做什麽?”芝華腳趾害羞地一縮,趕快穿好鞋站着,把裝劇本的帆布包拎起,随時要走的樣子。

“我今天啊。”程濡洱略微思索,沒征兆地扣着她後腦勺輕輕吻住,“今天的主要任務是想你。”

倒沒有說謊,能推的事務已經被推幹淨,只剩幾個非他不可的會議,需要他親自拍板拿主意,否則他真的能叫甩手掌櫃。

芝華素着一張臉,被突如其來的吻弄懵了,臉頰爬上薄薄的粉紅,細若蚊蠅扔下一句“我走了”,兩三秒後身影就跑到大門外。

片場剛打開大門,幾個工人搬着手腳架檢查布景,照明燈斜斜亮着,布景處撲起的灰塵跳在光束裏,嗆得芝華一個噴嚏。

“芝華姐,你好早啊。”許娅蘅走過來,拉着她躲揚塵,“這裏嗆得很,化妝間人少,我們一起去吧。”

她們一起轉身,往左邊的化妝間去。照明燈光灑下淺黃,落在許娅蘅頸間,她穿着一件低領打底衫,戴了一條珍珠鑽石項鏈。

演員拍戲時,基本不會戴私人配飾,芝華原以為是道具,被燈光閃了眼角,再細看又覺得眼熟。

“哎?這個不是…… ”芝華猛然想起來,這是拍賣會上她那個成交價500萬的項鏈。

許娅蘅沖她擠擠眼,無聲地笑,“蔣先生囑咐我戴的,這樣更符合我帶資進組的人設。”

幾聲推門的動靜,片場人越聚越多,空氣逐漸蘇醒的清晨,每一個路過的人,都能看見許娅蘅脖子上,刻意擦亮的珍珠鑽石項鏈。

于是,開機第一天的片場,誕生的第一個桃色緋聞,是關于那個強加進來的女演員。她帶資進組,還戴着那個500萬項鏈招搖過市,沒人有興趣再談,這個項鏈原本是芝華戴着,她已然不在漩渦中心。

天逐漸亮成魚肚白,芝華坐在鏡前上妝,造型完畢的許娅蘅在一旁吃小番茄,時不時和她聊幾句道聽途說的八卦,很快把時間消磨過去。

後來芝華閉上眼畫眼影時,聽見化妝間有人進來,許娅蘅還在和她談天侃地,直到“咳”一聲提醒,慌忙掐斷話頭起身,沙沙作響地挪了一把椅子,畢恭畢敬地說:“您請坐這兒。”

芝華再睜眼,意外發現竟是自己這邊多了個人,程濡洱坐在她身後稍遠的位置,穿着一套熨燙妥帖的手工西裝,與多數時候一樣浪靜風恬,烏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凝看她。

昨天夜裏,他沒來由地解釋一句:“讓許娅蘅強行進組不是為了捧她,當然客觀上确實能幫到她。”

芝華摸不着頭腦,愣愣問了句:“你忽然說這個幹什麽?”

“我只是想光明正大來探班看你,但差個名分,所以我自己找了個名分。”程濡洱的眼色太直白,迫得芝華不敢與他對視。

至于被拉進輿論漩渦的許娅蘅,只要銀行卡上的錢足額到賬,其實她并不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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