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漁火已歸

文/沐清雨

俞火那幾秒的停頓被邢唐視為, 在找理由拒絕。或許對她而言, 是真的不想和他再見的。但對邢唐來說, 至少要搞明白自己怎麽就不被待見了。反正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再被拒絕。作為男人, 誰這輩子沒被拒絕過兩次, 估計活得還挺沒趣的。尤其還是自己确認喜歡的人,難道她拒絕, 他就不再上前了?那死纏爛打這個詞,還留在字典裏幹嘛?

未免聽到不想聽的, 邢唐再次開口:“既然決定插手木家村拆遷的事,不想聽聽我這個開發商的版本嗎?或者……看完林木發過去的視頻,被我随手打的一手感情牌說服了?俞火, 你不是那麽輕易相信人的吧?”

他這一招激将法果然有用。對剛還沒輸過的俞火咬牙道:“我是名副其實的狼人。邢唐, 你別後悔惹我。”算是應了他的約。

狼人?這世上估計只有她一個女孩子會如此形容自己。那端的邢唐眉眼含笑:“一個人既有成算, 若不迅速進行,才會後悔莫及。”然後主動問她:“我應該來不及接你下班。那我在……繁華裏西南門,上次遇見的地方接你?”

他的紳士此刻在俞火面前不是加分項。她不領這份情:“不勞駕邢總, 我自己開車。”

邢唐倒不勉強:“那就九點,老地方見。”不給她反駁的機會,又追着說:“我還有件事需要處理, 完了就去機場,有什麽話等我回去再說。對了, 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存好。”

通話結束,俞火琢磨了半天, 才明白所謂的老地方應該是漢宮會所的鋼琴酒吧。可什麽時候,那裏成了他們的老地方?還有,他竟然有了她的號碼!她倒是忽略了,像他那種在商界翻手雲,覆手雨的男人,想要個她的聯系方式根本是輕而易舉。那又何必來酒吧“搶”手機那一出,給她當衆打臉的機會?尊重她?亦是愛護她?還是因為正面要不到,才不得以從其它方面入手?

還讓她……存好!這個男個,好想找理由打他一頓啊。生平第一次,俞火這個必勝客被打敗了。

直到下班還在心情不爽。以至于去找赤小豆解決晚飯時,整個善和的人都跟着遭了殃。

前臺的半夏看到俞火,笑眯眯地喊:“九姐。”

她點頭表示回應,可都上了兩級臺階,又忽然轉頭問:“半夏你說,脾氣不好是病嗎?”

“啊?”好好的上個班,還要應對随堂小考,也是夠了。腹诽歸腹诽,半夏還是趕緊思考:“動不動就生氣的人一般都肝不好,所以……”

俞火就來了興致,她從臺階上下來,“所以脾氣不好是肝病?”

她抿了下唇:“肝在志為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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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火點頭:“繼續。”

半夏吞吞吐吐的:“愛生氣的人,肝氣不舒,肝氣郁結,郁結了就……”

“就怎樣?”俞火雙手搭在前臺上,引導她:“或者你先說說肝的功能。”

整個善和,幾乎沒人能在九姐的提問下全身而退。尤其還是關于肝這個複雜髒器的問題,根本就是拔高題。半夏努力回想那一堆專業名詞,越想越後悔上學的時候怎麽沒把書直接吃了呢。她頹了。

俞火哪裏會不懂她的畏難心裏,“你是學中醫的,肝的生理機能和特性是必須學的,逃得過清明也躲不了端午。”

半夏癟嘴:“老板,我這個月只遲到了一次,不用這麽懲罰我吧。”

叫她老板就是認慫的意思。問題是:“我在和你說專業,你卻和我說考勤?”俞火皺眉:“肝為剛髒,是因為它具有剛強躁急的生理特性。肝在五行屬木,脾在五行屬土,木克土,肝氣太過克伐了脾氣,所以愛生氣的人,我們說他是脾氣不好。所以,肝和脾的關系……這個千古之謎,《中醫基礎理論》不是早就給我們解開了嗎?你是怎麽上的基礎課?”

“太枯燥了,每每老師講到肝功能這個問題時,我就自動解散幹別的去了。”但這次,沒那麽容易過關了。因為老板這種生物和老師不同,她決定了你明天是喝粥還是吃肉。而且,學藝不精的人,是沒有權力反抗的。半夏垂頭,一副認憑處置的模樣。

俞火也不手軟,習慣性屈指敲吧臺,“《中醫基礎理論》第三章藏象,第二節五髒,第四小節肝,今晚回去抄一遍。”她偏頭,“石竹,明天你檢查她。發現她偷工減料,這個月你的獎金加倍。”

石竹總和半夏鬥嘴,每次都是敗下陣來的那個。此刻見半夏吃癟,她幸災樂禍地險些脫口喊一聲“耶”,又擔心自己被波及,趕緊把笑憋回去,嚴肅認真地答:“好的九姐,我保證盡心竭力一絲不茍精益求精。”

俞火盯她一眼,“這勁頭要是用在學醫上,大有作為。”

石竹佯裝委屈:“九姐,你這麽打擊我我會變笨。”

“既然責任在我,”俞火朝她招手,“你過來,我給你紮一針,醒腦開竅。”

石竹連連擺手,“老板,我錯了,我和半夏一起抄書。”

既然她要和好姐妹共患難,俞火哪有不成全的道理?随後,她邊往樓上走,邊問遇到的人問題。什麽孕婦感冒了怎麽治啊,風熱感冒是個什麽鬼啊,以及乳腺增生真的摸摸就能治好了?

得知好多人都各自領了作業回去,赤小豆替大家說了句公道話:“都是混中醫界的,出手何必這麽重呢?”

俞火還理直氣壯:“她們要是用點心把基礎知識吃透,我也不用‘肝’着急。”

赤小豆坐下來,眯眼看她,“什麽脾氣不好是不是病,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心情不好找茬。果然,專業人士鬧人都這麽有逼·格。”

“專業不過關還是我的不是啦?”俞火嘴硬,“別人不知道,你還不了解嗎,我向來有自己的原則,違背原則的事堅決不做。”

“我就是太知道你了。”赤小豆毫不客氣地揭她的短:“除了治病,你的原則看心情。”

俞火呵一聲,拿出手機刷新聞。懶得再辯的樣子,形同默認。

赤小豆推她一下,“別裝。我告訴你,我都發現了,你這趟A市去的有問題。回來以後幹活的熱情明顯不高,下了班也不像以往似的過來幫忙。我想去找你浪,你還拒絕。說實話,是不是談戀愛了?是家裏藏了個男人,還是被男人拐去人家家裏了?”

“我去A市是掃墓,不是相親!”俞火頭都不擡:“你腦洞這麽大,怎麽不去寫網絡小說呢?”

赤小豆往沙發上一靠 :“你能給我提供素材,我就能寫。”

俞火怼她:“你還用我提供素材,你天生就是一本戀愛寶典吧。”

赤小豆要撲過來咬她,“我就談了那麽兩場戀愛好吧,說得倒像我閱讀人無數了。我生氣了,決定不理你五分鐘。”

“拜托你把時間戰線再拉長點,我想靜靜。”俞火說着,注意力被一條新聞吸引過去。

赤小豆循着她的視線,看見一條标題為“揭露開發商騙局,還我産權”的報道。

報道中稱:“城邦地産是一家具備豐富的城市更新及舊改經驗的企業,主要業務集中在A市舊村、舊城改造項目。其新項目‘一生之城’的舊改房屋征遷工作于今年1月全面啓動。據悉,木家村村民認為城邦地産此次的征遷補償存在欺詐行為,他們将會集體拒絕簽約。有關人士預測該項目将會被政府叫停。對此,記者欲采訪該項目相關負責人,卻被拒之門外……”

除文字報道外,還附了村民打着‘揭露騙局,還我産權’條幅、拆遷辦門口工作人員與村民對峙、以及标注着“大唐集團總裁,城邦地産創始人”的一系列照片。其中一張照片中的男人應該是剛從車裏下來,半邊臉隐在路燈下,神色不明,深色西裝襯托下,整個人的氣場肅冷又倨傲。

“哎?這是……”赤小豆把手機從俞火手裏搶過來,點擊那張照片放大,“這不是那天和你一起下機的男人嗎?”她把進度條上拉,看到那句“大唐集團總裁”時,整個人瞬間興奮起來:“居然是個霸總?!”

他站在那裏,神色看似散漫,卻更傲然涼薄。不是邢唐,還能是誰?

這才符合他總裁的人設。不知道怎麽回事,俞火內心的小情緒更大了。

赤小豆當即就上網百-度。把近兩年關于大唐,關于邢唐的舊新聞都挖出來了。她邊浏覽網頁邊自言自語:“哎呦我去,原來是現實版的豪門宅鬥男主角!明明是大唐的少東,卻從基層做起,憑着在線的雙商,幹掉了後媽,絕對反殺,成為如今的霸總。我以為這種操作只是傳說,原來是真的。哎,不得不承認,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

她又點開一則舊聞,沒看兩行,像發現驚天大秘密般更興奮了,“哎呦我去,未婚生子!”然後硬把手機湊到俞火面前。

俞火看了眼那則舊聞:“大唐集團憑借‘藍海國際’晉升地産新貴……近日,大唐那位新晉上任的小邢總現身霖江岸邊,懷抱可愛女童,與神秘女子牽手漫步……”

照片中,男人站在遮天蔽日的梧桐樹下抱着一個小女孩,右手輕撫在迎面而立的女人耳際,像是在幫她整理碎發,又或者是要撫摸她的臉。女主角則只是個側臉,讓人看不清五官。

俞火眼前先是浮現候機廳裏,邢唐抱着楠楠微笑的樣子,然後是機場出口處,他與抱着楠楠的年輕女子迎面而立的畫面,最終這些畫面和這篇舊新聞中的照片重合在一起。她意味不明地笑了。

赤小豆遺憾地感嘆了一句,“還真是別人老公。”手上卻不死心地繼續看舊聞,然後很輕易地,就翻到了一則關于蕭氏蕭熠和大唐小邢總争風吃醋的舊聞,以及去年G市那場舉世矚目的婚禮報道。

那場以私人飛機為婚車的世紀婚禮,新郎的名字叫蕭熠,新娘則是——赫饒。而婚禮上作為花童的小女孩,就是那個張口閉口喊俞火“小豆姐姐”的小機靈,楠楠小公主。

赤小豆差點尖叫,她激動地抓住俞火胳膊:“你看走眼了九姐!”

俞火被她發病似的反應搞得莫名,她撫着胸口:“這是幹啥呀,一驚一乍的,我心髒負荷很大的。”

赤小豆戳着手機屏幕:“你所謂的一家三口根本不存在好嗎?那個女人和小女孩,都是別人家的!你的那位年輕霸總是單身!單身啊俞大夫!”

俞火撫着自己胸口,“他單不單身的,和我沒有一根針的關系。你懂了嗎?你能放開我了嗎?你再不放開我,我可自己動手了?”

赤小豆看她的反應,手勁更大了:“你其實知道是吧?那你為什麽騙我?你心裏有鬼!”

俞火擺脫她的手,避重就輕地說:“我知道什麽了我,你當我是神算子啊。”

赤小豆顯然不信,順勢掐她一下:“你這個心口不一的女人!我砺哥怎麽會喜歡你?”

俞火臉色冷下來,“別拿阿砺開玩笑。”

赤小豆也不介意她瞬間的翻臉,但也适時打住。

之後兩個人出去吃晚飯,俞火邊吃邊說:“來聊聊你那個相親對象。”

赤小豆說:“還沒見着呢,徐主編說他出任務去了。”

俞火擡頭問:“聽說是個警察?”

“特警!”赤小豆眼睛亮亮的,顯然有制服情結。

俞火評價:“高危職業。”

赤小豆随口說:“砺哥不也是嘛。而且常年在部隊,見一面都難。”

俞火無奈:“怎麽又繞到阿砺身上了?我看你就是對他賊心不死。”

提到肖砺,赤小豆渾身都在散發小愛心,“砺哥是我男神!誰都不能取代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俞火白她一眼:“節操掉了,快撿一撿。”

赤小豆哼一聲:“你就是嫉妒我的執着和勇敢。”

俞火無語,她不再說話,但始終留意着時間。

赤小豆發現她頻繁看表:“幹嘛,你還有事啊?”

俞火一口咬定:“沒。”

“就撒謊吧。”赤小豆拿手指點她:“我今晚就寸步不離地跟着你,還要去你家陪·睡,看看你作的什麽妖。”

這方面,她向來說到做到。俞火頓時有些挫敗,懊惱太過大意,沒藏好情緒。可轉念一想,借此和那位邢總拉開距離也好,免得她單獨赴約,再發生點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不可描述?想到哪裏去了,俞火仰頭幹了一杯水壓驚。

赤小豆哪知道她有這麽多的內心戲,到了酒吧,她像發現新大陸似地批評九姐:“真野,居然在這種地方約會!你是要破戒還俗吧你!”

俞火只想給她灌醉讓她閉嘴。于是給赤小豆點了酒,自己選擇喝水,理由是:“等會我開車。”

好酒的赤小豆卻說:“我不上當。我要保持清醒,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讓我九姐這麽魂不守舍。”

俞火有點急眼了:“你再廢話,信不信我點你安眠穴?”

赤小豆邊嚷嚷着“你心虛了”邊徑自喝起來。

然而,直到九點一刻,邢唐不僅人沒出現,電話也沒打來一個。

俞火的臉色越來越不好。

十點,邢唐依然沒有出現。

十一點,也是一樣。

兩個小時,是俞火等待的極限,她買單走人。

半醉的赤小豆又失望又不相信是這個結果,她問俞火:“是不是因為我跟來了,你偷偷給他發信息讓他別來?俞小九啊俞小九,你居然不把他領來讓我給你把關!你等我棒打鴛鴦拆散你們!”然後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作者有話要說:  【話唠小劇場】

邢唐:“……我會失約?我竟然會失約?!親媽,你這波操作真6!”

作者:“那還用說?”

邢唐:“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神來一筆。親媽你……好樣的!”

作者:“我當然是神來一筆!随手甩出幾篇舊新聞就替你解釋清楚了,坑全填平,你不該感謝我嗎?”

邢唐:“……我有小情緒了,我要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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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紅包照舊。明天十點照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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